姜叔登時出來打圓場:“這話小孩沒說錯, 明年行程都排的差不多了,謝謝您好意。”
白導在旁邊喝著竹蓀湯, 漫不經心道:“真要演戲也得先學, 什麼都不會全是露笑話。”
“老白是正經人, ”剛才開口的那導演賠笑道:“不過現在好些明星只要紅就能演——”
“那掙得都是一時的錢。”戚鼎把話擋了回去:“再過兩三年等粉絲都散了,那種電影誰看誰都想笑。”
corona怎麼也是spf十年磨一劍的作品,這些年跟寶貝似的護著,不需要做這種自折羽毛只為撈錢的蠢事。
這話頭自然被揭過不提,人們開始聊白川臺新換的領導班子和主持人, 聊最近文藝片懸疑片都不景氣, 以及對家公司的哪個頭牌藝人好像又換了個整容醫生, 最近沒少曬照片。
等宴會結束, 他們簡單送別裴如也, 再度回到十七樓。
霍刃洗漱完擦著頭髮出來, 瞧見謝斂昀在幫池霽改新歌譜子,梅笙遙拎著把尤克里裡給他們伴奏。
他坐在他們身邊,小池遞了碟牛軋糖過來:“可甜了, 霍霍你吃一個!”
謝斂昀改旋律改的頭大, 摘了眼鏡在揉鼻樑。
糖有些粘牙,絲絲奶香味讓人能放鬆下來。
霍刃嚼著糖看譜子, 思緒還在幾個小時前。
其實那個導演開玩笑的時候,龍哥沒必要正面回答他。
特意承認自己是單身,反而是在潛意識地掩蓋。
但是……玦哥一定聽到了。
霍刃意識到自己走神太久,把譜子交還池霽, 側著頭往盥洗室的方向望了一眼。
“你看到他們情人節活動時的表情了麼。”謝斂昀閉著眼慢慢道。
“情人節?”
現在已經是六月初了,霍刃沒想到他會突然提這個。
今年情人節和新年捱得很近,剛好又撞上薄家爸媽過來探訪、osc四聯獎爆冷,情人節的商業活動完全沒多少亮點——
無非就是聯合品牌方一起和粉絲互動合影,抽幾個幸運觀眾上臺合唱新歌。
“龍笳有唯粉舉了一片燈牌,上臺以後還開玩笑問他什麼時候娶她們。”謝斂昀側眸看向霍刃,轉著筆繼續道:“薄玦的粉絲直接送了單人玫瑰花牆,要和他一起過情人節。”
霍刃一開始沒聽懂他的言外之意,待腦子轉過兩圈,坐姿收的拘束了些:“你的意思是,他們其實……也在為難?”
“會有背叛感吧。”梅笙遙小聲道:“把愛都留給戀人,就像在背叛粉絲。”
“把愛都留給粉絲,就好像在背叛戀人。”
池霽歪著頭道:“不能一半一半嗎?”
梅笙遙伸手揉哥哥的腦袋:“談戀愛這種事,分心了就是假的,哪兒來什麼一半一半。”
粉絲對偶像的愛意,他們一直都在感覺和共情。
現在corona主打的就是男友身份,專輯舞臺都在營造戀愛感,媒體採訪也擅長從這方面找亮點。
——心動物件是什麼型別?
——第一次和戀人約會想去哪裡?
——未來結婚的時候想選哪種禮服?
這些問題全部都預設的是他們的單身狀態。
霍刃沒談過戀愛,如今才反應過來。
新歌宣傳期之後……所有的採訪和粉絲表白,其實對龍哥和玦哥是一種考驗。
他抱著枕頭,壓低聲音道:“他們會有負罪感麼。”
謝斂昀搖搖頭:“這就只有他們知道了。”
對粉絲,對隊友,負罪感和愧疚感都可能同時存在。
公開表示單身,私下卻貪戀著一秒鐘的溫存。
至少他覺得,薄玦今年以來……笑容少了許多。
盥洗室內。
龍笳洗完澡裹著浴巾出來,剛好看見薄玦在梳頭髮。
他的長髮沒有吹乾,發稍還在斷斷續續地滴著水。
龍笳大致揉了揉自己的溼發,走到了薄玦身邊。
“我來。”
薄玦沒有拒絕,只是透過鏡子望他。
比起五六年前,龍笳已經變得挺拔許多。
骨架舒展腰肢緊窄,很有男人味。
龍笳低著頭幫他把長髮一縷縷梳順,無意識地用指腹摩挲著溼發。
“我今天……”
“沒事。”
“我怕那句話傷到你了。”
“沒有。”
龍笳不知道該怎麼跟他道歉,有些為難地停頓了一會兒,把臉埋在他的發側和肩窩中,許久都沒有動。
“我有時候在想,”他從背後抱著薄玦,聲音悶悶地:“要是我們能公開就好了。”
不用麻煩弟弟們打煙霧/彈,不用向任何人隱瞞自己的戀人,坦坦蕩蕩地在天光下牽手接吻,不用做賊。
薄玦伸手迴環住他的脖頸,微微搖了搖頭。
不可能的。
且不說在事業上升期出櫃會怎樣——大部分粉絲允許自己磕cp,卻不允許愛豆本人真的是同性戀,她們喜歡的只是那種似有若無的曖昧。
就算出櫃本身沒有影響,戀情曝光的後果也將會由全團來面對。
數千萬粉絲驟然輿論反轉,絕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事情。
他們欠弟弟們的已經太多,不要再貪心了。
龍笳並沒有看見他的搖頭,卻還是能聽見他的心意。
他用微冷的鼻尖蹭著薄玦的耳後,像是在追討又一個吻。
“我喜歡你。”龍笳低低地又說了一遍,彷彿也是在跟彼此確認,他們並沒有犯錯:“好喜歡你。”
薄玦轉過頭,輕吻他的唇。
“睡吧,不早了。”
他們回了各自的房間,用目光無聲說晚安。
第二天一早,姜叔把corona帶到了郊外的廠房空地裡。
這塊因為地方偏住戶少,租金一直很便宜。
然而安保措施倒是很嚴密。
明明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只有些卡車火車進進出出,他們還是過了兩道安檢,被多次檢查進出證件。
“這兒是?”
“白導的工作基地——之一。”
姜叔得意道:“這回戚總是找對導演了,猜猜白導給你們準備了個什麼?”
再一走完全黑暗的廠房閘門內,霍刃以為自己是眼睛出問題了。
他在一個封閉空間裡看見了比利時的北歐風集市。
白憑戴著鴨舌帽還在查驗群眾演員情況,白胡子外國老頭推著手推車笑容慈祥,還有金髮小女孩牽著氣球在街邊挑蘋果。
“等等——”梅笙遙有點被這個片場般的環境嚇到:“這都是白導搞得?”
“隔壁還有兩個景,回頭都大卡車一裝原模原樣給搬去演唱會。”姜叔點了根煙道:“牛逼吧,我來的時候都嚇一跳。”
謝斂昀臥槽一聲,掏出手機比對他以前的照片。
還真就是按照實景還原的場景。
梨木招牌上的知更鳥風向標,櫥窗裡陳列的胸針玩偶還有小熊。
街道是鋪了兩層老石磚,每個店鋪包括麵包房裡都有演員扮演當地真人。
如果他們在這樣的環境裡唱歌表演,完全是給全場觀眾看活靈活現的mv現場。
“效果確實不錯,我新片子就打算用這個技術,咱們先互當一遍小白鼠。”白憑瞧見他們來了,揮揮手道:“來對走位——燈光音效演員就位!”
霍刃心想這比拍電影還刺激,一時間都不敢走進去。
街道佈景接近六十米長,兩側房屋都是塑料板配合紙板做的成品,但外殼有用不同材料進行高模擬還原。
“就選《十七》這首,主打歌留隔壁景。”白導抱著一摞本子領著帶戲:“唱歌的時候要注意和環境的互動,來第一鏡第一遍咳說習慣了——第一鏡!”
旁邊真有助理打了個板,他們六個穿著訓練服有序散開,唱著歌在歐洲街頭漫遊。
五專初定名為《十七》,但公司內部討論半天,感覺這名字對中年婦女不太友好,所以把專輯英文名定為十七,中文還是更有青春活力的《桃子汽水》。
樂聲響起的同時,所有群眾演員都開始按照劇本服務場景。
大叔舉著咖啡在街頭打著電話,貴婦人慢悠悠地遛著狗。
池霽歌唱了一半,還成功買到剛做的巧克力甜筒。
霍刃從來沒有體驗過這種沉浸式舞臺,忍不住回頭張望這些景色。
等兩遍過完,白憑再手把手地教他們怎樣三角構圖,用六個人的距離變化來最佳化鏡頭和多角度觀眾。
專業耐心,邏輯清晰,確實是難得的好導演。
等第一個景排練的差不多了,梅笙遙忽然咦了聲:“白叔,我怎麼覺得你有點面熟呢。”
“遙遙吃冰淇淋嗎!”池霽把甜筒邊緣遞給他:“來咬一口!快化啦!”
白憑以為是他們以前見過,沒有多想,伸手指了指去隔壁廠房的通道:“這邊你們記點位熟了麼?”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都熟了。”霍刃快速道:“回頭您忙您的,我帶他們過來排練。”
“記性不錯。”白憑笑道:“隔壁房裡,我給你們準備了點新東西。”
第一個場景就已經有足夠多的驚喜了。
和有創意的導演在一起相處,好像每分每秒自己也都會產生好些新點子。
謝斂昀本來還在頭疼新歌該怎麼搞,現在臨時拿了個本子一路邊寫邊譜,跟在隊伍末尾差點走錯路。
第二個景就布在隔壁廠房,舞臺三面有捲曲書頁狀的佈景牆,主題像是一個古舊書房。
奇怪的是,這個書房四面都繃著全透明紗幕,距離不近不遠,在近處可以看到邊緣的灰線。
“這是現在舞臺劇和話劇的常用技術。”白憑戴好藍芽耳機,站入書房的中心點,示意遠處的視效工作人員就位。
在他揚起手臂的那一刻,指尖所到之處竟像是虛空中綻出星火,一橫一掃就有紫竹墨蘭破土而出,既真實又虛幻。
雖然這些全都是數層透明投影牆表現出的綜合效果,但只要表演者熟記點位動作一致,多重景象重合在同一處就會產生不可思議的效果。
“我們做了三套特效方案,”白憑示範完幾個基本動作,任由遙遙拉著池霽進來玩。
“巫師書房,桃妖畫皮,別離橋,回頭等看實景效果出來再挑一個細化。”
霍刃站在隊伍末尾聽的很專心,兜裡的手機突然震了兩下。
是裴如也發來的微信。
最近天氣很冷。
他們分別了一週有餘。
這一個月裡兩人都是天天見面,因為工作日程的問題甚至總是一塊在飛機高鐵和保姆車裡入眠,簡直像在變相同居。
突然再次分開,某人並不太習慣。
霍刃快速看了眼隊友們,抿著笑回訊息,打直球的姿勢日進熟練。
飼主在關心我?
對方久久沒有迴音。
霍刃也不急,手機一揣氣定神閒地繼續聽操作說明。
又過了十分鐘,震動再次出現,就好像突然聯通的心跳聲。
是。
小白狼,記得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