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來，蘇夕已經完全沒有了睡意，翻來覆去的，想起這一遭，也不知道是哭還是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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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好在拯救了那麼多姑娘也算得上是積福了。
翌日早晨，她醒的格外的早，穿起厚厚的衣服就站在門口伸了一會兒懶腰。
晨起的空氣格外的好，仔細去看天邊，甚至還能看到漂亮的晨曦，她仰著頭，嘴角不知不覺的露出了笑意。
"今天才發現，你竟然有一雙可愛的小虎牙。"
一道帶著笑意的女音傳了過來，蘇夕轉過頭就看到了一個穿著誇張皮襖的女人，塗著鮮豔紅唇的女子正微微笑的看她。
是簡言。
蘇夕收起了伸展的手臂，緩緩的站直身體，微微勾了勾唇，笑意不達眼底。
並非是看不起她，也不是覺得自己從容念孝手裡救出她不值得，只不過是...不那麼的熟悉，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很討厭我？"簡言抱著手中的暖爐，買上臺階，走到蘇夕身邊，目光凝視著她。
蘇夕搖頭："我為什麼要討厭你？"
簡言挑了挑眉，看著她："因為...你費了那麼大的力氣救了我，而我..."她輕輕的笑了笑，不大眼底，又仰起頭看露出光芒的天，"而我呢，被你救出了這個火坑，又跳進去了另一個火坑，而且，你那天也親眼看到了，所以我想...一定對我很失望。"
"你錯了。"蘇夕搖頭："我對你一點都不失望，該失望的，應該是你自己，你對不起的人，是你。"
蘇夕說完，定定看著簡言。
簡言收回目光，也看著蘇夕，原本亮晶晶的眸光失了神，"我對不起我自己麼？可是如果想要報復一個人，我又手無縛雞之力的，又能怎麼樣呢？"
"所以你就嫁給了督軍，成為了容念孝的繼母？你覺得這就是報復他了？"蘇夕看著簡言，無奈的搖搖頭。
她當然還記得那一日，容念孝給簡言敬酒時不甘心的模樣。
可是簡言就真的那麼開心麼？
"是...我覺得這就是報復，他現在要尊稱我一句十姨太，看到他我就像狠狠出了氣一樣。"
簡言笑起來，嘴角勾起弧度，她轉過頭看蘇夕，"可是我就是覺得很開心，看到他那張臉，我就很開心，是他讓我被所有人拋棄，他們都覺得我失了貞潔，沒有人願意要我，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可是簡言..."蘇夕看著她："你有沒有想過，你只是覺得一時間佔了上風，往後的日子你又該怎麼辦呢？你就願意守著這個院子，永遠都不出去了麼？"
簡言笑了，蘇夕終於從她的臉上看到了苦澀。
須臾之後，簡言平靜的臉終於龜裂開來，蘇夕看到她嘴角的弧度慢慢拉直，最後又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
"我能怎麼辦呢？你雖然救了我，可是他覺得我已經不潔，他家裡的父母反對，我父母也覺得我丟人，我以後的人生都毀了..."
簡言的聲音越來越低。
到最後，大雪寒天中，蘇夕看到簡言黑白分明的眼睛中終於流出了眼淚，情緒似乎在這一刻崩塌...
她轉過頭看著蘇夕，聲音幾乎顫抖："我難過，我恨，我想，我以後怎麼辦呢？我恨死了容念孝，所以我就要嫁給督軍。"
說道最後，她頓了頓，"我不後悔。"
一個可憐的人而已。
蘇夕往前走了兩步，她輕輕的拍了拍簡言的肩膀，"既然不後悔，那就向前看吧！"
簡言微微笑，伸出手用力的擦乾了眼淚，"當然，向前看，向前看。"
說著，她仰起頭看向天空，"天大地大的，死後都是生前事，有什麼好在意的。"
"既然你覺得不後悔，那麼就不必在意別人的眼光，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就是了。"蘇夕說完，又對她笑笑。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蘇夕不能左右誰的決定，也許站在外人的角度來說，她認為簡言過得不好，不該這樣做。
可是站在簡言的角度，也許她認為這樣是前所未有的暢快。
就比如，蘇夕認為，如果有一天她抓到了喬益，等到一槍崩了他的時候，也許她會覺得人生也不過如此，還有什麼比血刃仇人更讓人舒服的呢？
想到這裡，她輕輕的笑了起來。
簡言側頭看著她，許久後，也微微笑起來，"又下雪了。"
蘇夕仰起頭，天空中雪花一片一片的落下來，竟然是晴天下雪，雪花一片一片的落在她的臉上，很快就消融掉了。
"你是個有故事的人。"
簡言的話突然傳過來，蘇夕眨了眨眼，偏過頭看她，隨後笑了，睫毛彎彎："我沒有什麼故事。"
"可是你的眼睛，總是哀傷的。"簡言笑："你騙不了我的。"
"是麼？"
蘇夕慢慢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睫毛上的雪花立刻化了...她將手指放在眼前，水珠落下來。
她勾了勾嘴角，"如果...覺得自己的人生不夠完整，或者說，半路上一個人，讓你從此過上了一個不完整的人生，而你，想要復仇，這算一個故事的話，那也許就是個故事吧！"
"我聽二姨太和三姨太說過，你的家人都去世了，只剩下了你和你的母親。"簡言敘述著。
"是的，不然我也不會來這裡。"
"那你在江南...都沒有親戚的麼？"簡言說完，看到蘇夕一愣，她慢慢的皺起眉。
許久之後，就在簡言以後她不會回答的時候，蘇夕才道："在江南，好像沒有了，記憶裡面..."
簡言偏過頭，看到蘇夕皺起眉。
須臾後，蘇夕道："記憶裡面，我好像有一個外祖母，可是...七歲之後，再也沒有見過了。"
"我有父母，可是依舊像是沒有，與你失去了家人，沒什麼兩樣的。"
簡言這麼說，蘇夕不知道她是在安慰她，還是單純在敘述一個事實，她歪著頭看了一眼簡言，"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見到小碧了。"簡言笑笑，"她對我很大敵意。"
蘇夕點頭。
她該猜道的，但也忍不住為小碧辯解幾句："小碧就這樣，心裡藏不住事情，她也是為你好，你不要..."
"我知道，我不在意的。"簡言打斷蘇夕："如果我在意，我今天不會來找你的。"
蘇夕點點頭。
兩個人站在雪裡，一起看著天空。
小碧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一幕，她愣住，隨後走到蘇夕面前，"小夕姐姐，你忘記你還生病呢？"
蘇夕笑笑，"已經好了。"
"那也不行！"說著，小碧看了一眼一直在旁邊看著她的簡言，撅了噘嘴，"我們要回去了，也請十姨太早些回去了，要是凍感冒了，我可擔當不起。"
小碧這句話帶著氣，說的很不好聽。
蘇夕輕輕的呵斥了她一句，才對簡言道："站在外面是很冷，要不要進去坐坐？"
簡言卻搖搖頭："不去了，早飯時間快到了，我來這裡一是想要見見你，和你解釋清楚，二來..."
她頓了頓，才道："昨晚，我聽督軍說，他要派人去江南一趟，可能三少爺要去，也許不是他，我來，只是想和你說一聲，也不知道你會不會跟著回去。"
蘇夕一愣，才明白簡言說的是什麼意思。
她點點頭："謝謝你。"
"別客氣。"簡言說完，就自行離開了。
蘇夕跟著小碧進了屋，小碧看她："她來做什麼？"
語氣裡老大不高興。
"你不是都聽見了？"蘇夕反問。
"聽到又怎麼樣，反正你又不回去..."說到這裡，她一愣，看向蘇夕："小夕姐姐，你不會是...想要回去吧？"
蘇夕歪著頭，看著窗外的大雪。
離開也很久了，也不是不可以回去，若是回去能看看駱秋歌和楚離軒...也是好的。
至少和楚離軒當面致謝，問問那錢的來歷。
"小夕姐姐？"小碧倒了一杯熱水，放到她面前。
蘇夕喝了一口："也許吧！"
"什麼？"
蘇夕看她："不是問我回不回家？如果他去的話，我也想回去一趟。"
"你還真要回去啊..."
蘇夕沒應，"以後對簡言好一些，不要那麼敵對。"
小碧抿了抿唇，"可是她...她竟然..."
"做什麼決定都是她的事情，你怎麼知道她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是不是痛苦萬分的？她也有不得已。"蘇夕說完，小碧才點點頭："可是我就是看不慣。"
"看不慣什麼？五少爺把她給毀了，對於她來說，以後的人生是什麼樣子，又有什麼區別？"
蘇夕看了一眼小碧，"好了，我們也走吧..."
"走去哪？"
"回家啊。"
小碧搖頭，"三少爺說了，早晨就差人來找我，說早晨來用餐，你怎麼要走呢？"
"是麼？"蘇夕揉揉眉心，想到簡言說的事情，點點頭："好，那就一起吃個早餐吧！"
"就是嘛，三少爺救了小夕姐姐呢，怎麼也要正式的道個謝呀，三少爺可是一整晚都沒有睡覺，一直找你呢，我都聽務川說了。"
小碧叨咕了一會兒，蘇夕歪著頭靠著窗戶，不一會兒，門口有聲音響起來。
小碧打開門看了一眼："哎，早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