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剛才問我..."蘇夕猶疑的看著容修聿。
容修聿微微抬眉："所以你以為我問的目標是什麼意思？"
蘇夕想起自己剛才的長篇大論，不禁羞愧的低下頭，他還以為容修聿問的目標是，她打算賺多少錢啊？擴充套件到什麼規模啊？打算教書到哪一年這種目標呢！
原來他所說的目標竟然是招收學生的目標。
明白之後，蘇夕又猛地想起來一件事，她看向容修聿，瞪大眼睛，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你剛才說想讓書語來我這裡讀書？"
容修聿抿了口茶，淡淡的看著蘇夕，輕輕的嗯了一聲，又道："怎麼？你不歡迎？"
蘇夕連忙搖頭："不是的。"
怎麼會不歡迎呢？
她歡迎極了好不好？
隨後她又道："只是..."頓了頓，蘇夕又小心翼翼的看著容修聿，問："如果書語來我這裡，督軍會同意嗎？"
怕容修聿誤會，又解釋："畢竟我這種小門小戶的學堂，我又是個沒有什麼經驗的，他是不會同意書語來我這裡讀書的吧！"
容修聿聞言挑了挑眉，聲音低沉——
"所以你這是對自己沒有信心？"
蘇夕想了想，底氣不是很足的否認，"也不是沒有信心，只是不知道督軍會不會把書語送過來，所以我挺你這樣說，有些驚喜，但想明白之後，又有些失落。"
蘇夕說完看著容修聿，後者點了點頭。
"沒關係，父親那裡我去說就是了，反正書語喜歡你，她從小被寵壞了，只和喜歡的人一起玩，若是送到別的地方讀書，恐怕一時半會還治不了她，她若是跟著你，我放心，父親也會放心的。"
蘇夕一聽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輕輕地眨著眼睛。
一雙大眼睛在黑夜裡尤其的亮，"真的嗎？如果書語來讀書，我一定把我所學的都教給她，讓她成為一個..."
說到這裡，蘇夕立刻頓住，隨後又慢慢道："讓她成為一個優秀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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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這句話說得沒有剛才那麼慷慨激昂。
容修聿覺得好笑，輕輕嗤笑了一聲，"什麼叫做優秀的姑娘？"
蘇夕沒想到他會這樣問，想了一會兒才回應道："就是什麼都會，什麼都懂，七竅玲瓏內心通透。"
說完，蘇夕見容修聿看著她，慢慢說，"你看...這樣算嗎？"
面前的女人一張小臉白如玉，眼睛黑葡萄似的，此刻正閃著無比閃耀的光芒。
容修聿忽然沉默。
蘇夕以為她剛才說的不對，有些緊張的攥著手指。
容修聿察覺到她的小動作，忽然問："你緊張什麼？"
"我沒有緊張！"
幾乎是容修聿的話音剛落，蘇夕就開口否認。
可是因為她否認的太快了，顯然就是說了假話的。
反應過來之後，蘇夕便沒有再說什麼了，只是低著頭。
容修聿又提起了之前的話題，"我倒是覺得優秀這個詞，不同人的理解會有不同的定義。"
蘇夕看著他，一副不解的樣子。
容修聿又輕飄飄的問："你剛才說的恐怕不是想讓書語成為一個優秀的姑娘吧？"
蘇夕被猜透了心思，也沒有多做扭捏，只是點點頭，"是的，我剛才並不是想說優秀這個詞。"
"那你想說的是什麼？"
"獨立！"
蘇夕說出這兩個字，眸子亮了亮，抬起頭對上容修聿的眼睛，又肯定的道："獨立！是的，我想讓她成為一個獨立的姑娘！"
不等容修聿說話，蘇夕又說："我知道我們的認知和觀念是經過了幾千年的傳承的，大部分的人都認為，女人天生就是應該在家裡忙忙碌碌，並不主張我們去外面闖蕩，但是我總是希望，如果有一天我們也可以像你們男人一樣活的瀟灑，活的自由，活的獨立，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可以自己賺錢養家，我希望世人不再對我們有偏見，而是肯定我們的努力，也肯定我們的地位，其實是和你們是一樣的。"
蘇夕越說越快，越說越覺得有底氣，可是當她說完之後，又看到容修聿似笑非笑的目光時，才覺得自己好像說的太多了。
雖然容修聿是留過洋的，但他到底是自己的同胞，到底是出生在這裡，生長在這裡的。
心裡也許有著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
蘇夕忽然笑了笑，"我...是不是說的太多了？"
"還是那句話，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容修聿又道："既然你都已經說了，為什麼不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呢？"
蘇夕看了容修聿一眼，心想——
既然他都已經知道她的想法，她也便不再隱瞞了。
蘇夕輕輕地點了點頭，"實話實說，我現在也沒有什麼信心，自然也沒有什麼底氣可言，只是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我想堅持，但是有的時候堅持並不一定能看到曙光，也有可能一路上摸爬滾打下來後，渾身都是傷。"
"所以...你是覺得你的未婚夫，完全是擺設嗎？"
擺設嗎？
擺設...
蘇夕的腦子裡迴盪著這個詞，然後她詫異的看著他，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什...什麼意思？"
容修聿笑著抿了口茶，看著蘇夕詫異的表情，輕笑："籤契約的時候，我說過，我可以幫你，剛才我也說過要你擬定一份目標名單給我，想要誰來你這裡讀書，我儘量幫你去溝通。"
蘇夕眨巴著眼睛看著容修聿，結結巴巴的道："可是...可是我剛來這裡，並不認識誰家的小姑娘...怎麼給你名單？"
"那麼還有另外一個問題問你。"
蘇夕點頭，"你問。"
"你開辦學堂，為什麼想教的學生裡只有女孩子嗎？對於男孩子你一個都不讓進學堂麼？還是什麼其他原因？"容修聿問。
蘇夕一愣。
還是問道這個問題了。
她沒有看容修聿的眼睛，只是垂著頭道："我不是不想招收男孩子，因為，我覺得大多數的父母應該不會把自己家的男孩子送到我這裡來讀書。因為這裡有正規的學校，有比我厲害的教師。作為父母，因為男孩子是頂樑柱，所以父母可能並不會看得上我這種小地方。"
蘇夕說的是真心話。
容修聿又問："那是什麼認為，父母會讓家裡的女孩子來你這裡讀書呢？"
蘇夕在容修聿的咄咄逼問之下漸漸紅了臉。
之前是蘇夕自己沒有正視這個問題，後來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時候，她仔細的想過，每每想到重要之處，她總是用小妹的遺願來麻痺自己。
但是真正的原因蘇夕還是清楚的。
她嘴上說著想讓女性獨立，可心裡總是想著利用女性的弱點來開辦學堂，只招收女生，也正是因為她心裡隱隱覺得大家對於男孩子太過於關注，所以便不會將男孩子送到她這裡。
畢竟對於那些不清楚她底細的人來說，她的層次太低了。
而對於一部分家裡還算有些閒錢的父母來說，把女孩子送到她這裡來讀書，認認字的可能性就會更大一些。
想來想去的...其實還是她想的不夠徹底啊！
容修聿是什麼人？只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他把她的想法赤裸裸的拋開在她的面前，蘇夕覺得有些無地自容，可是又真真正正的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於是點了點頭，堅定的看著容修聿，"我知道了，我的學堂不會只招收女學生，男學生也同樣會招收的。不管怎麼樣，他們在我的心裡應該是平等的，如果在我的眼裡他們都不是平等的，我又怎麼去幫助女性獨立起來呢？"
容修聿看著自己面前坦坦蕩蕩的小姑娘。
忽然想笑。
明明自己也不是很大，還是個學生的樣子，就口口聲聲的說其他的女學生了。
容修聿清楚的知道，蘇夕在承認自己的錯誤，這個姑娘，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在做什麼。
他忽然覺得這樣的勇氣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有的，即便是在異國他鄉，又有多少人心裡藏著秘密不願意說出來？
又有多少人做錯了事情不願意承擔？
蘇夕是不一樣，只需要他輕輕的一點，她就知道自己不對的地方，就會直視自己的問題。
容修聿開口，他覺得有必要給這個姑娘敲一敲警鐘。
"我欣賞你的想法，但是理想是一回事，現實又是另外一回事，你不可能自己貼著錢去開辦這個學堂，所以拋開理想，你需要站在你自己的角度來思考一下，其實賺錢才是第一要務，招攬學生也是第一要務。"
容修聿攤開手，幫她分析："你所住的這個區域，可以說大富大貴之人的聚集區，現在還是孩子們的寒假時間，如果你沒事做可以走出來和鄰居交流。"
蘇夕抿著唇，"可是我...不太愛說話。"
"你現在和我交流的就很好。"容修聿笑著道。
蘇夕想了想，點頭，"那我可以試試，可是我要交流什麼呢？我還是...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