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點十八分，這是容家吃除夕夜晚餐的時候。
聽容詩煙說，每年都是這個時候，她每次都餓的前胸貼後背的。
蘇夕笑笑，其實她家也是的，也不知道母親吃了沒有，傳說中除夕夜這一晚吃晚餐的時間越晚越好，睡的越晚也是越好的。
所以很多年，母親和父親都是整夜守歲的，而她和妹妹，不過扛過了十二點，就立刻呼呼大睡了。
今年竟然到了現在一絲睏意都沒有。
此時此刻，她站在大桌面前，身側是容詩語，她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裡，想來是不能和容修聿並列坐在一起的。
女眷似乎都是坐在邊上。
她垂著頭等待。
等到老太太上了桌，她的右手坐了容靖安路晚瑩，然後是幾個姨太太。
左手邊...
容修聿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將她拉到老太太左手邊第二個位置，按了下來。
蘇夕愣愣的坐下來，隨後容修聿也坐好，正在她的左側，接著她便看到容敬禮走上前來，對她笑笑："今年三嫂來家裡過年，我的位置自然是要讓給三嫂的，那我便坐在三嫂下一個位置好..."
"還要麻煩四弟弟空出一個位置來，讓給總也不回家的七妹，韻卿與七妹聊得來，不若就坐在一起聊聊天豈不是開心？"
容修聿還沒等容敬禮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後半句顯然是對蘇夕說的。
蘇夕一時間也不知道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容詩煙已經跑上來，仰起頭："四哥四哥，今日你的位置就讓給我吧，我要和三嫂學習怎麼編如意結呢，等我學會了，先給你編一個好不好？"
向來不回家又受祖母寵愛的七小姐都已經這麼說了，若是容敬禮不讓出來這個座位。
怕是祖母那一關都過不去的。
容敬禮雖然心有不甘，可仍舊微笑著應了下來："我們都是親兄妹，誰坐哪個位置有什麼關係？"
話音剛落，容書語又小跑著抱住了容敬禮的大腿："四哥四哥，那我想要挨著七姐姐好不好，等我以後長大了，我也學如意結，給你也編一個。"
容敬禮的臉色已經很不好了，垂下頭看著抱著大腿的妹妹，恨不得咬住自己的舌頭，讓自己剛才亂說話，這回卻是收不回來了。
只能再往後讓了一個位置，他坐下來，右側坐著的是容念孝。
兩個人是小輩分中最後墊底的了。
容敬禮顏色陰鬱，而容念孝的身側坐著的正是簡言，臉色更是好不到哪裡去。
簡言眼睛裡卻根本沒有這個人，晚宴開始，她就埋頭開始吃飯，還和沈子美有說有笑的，容念孝想到自己因為她被教訓，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這一頓飯吃的還算是其樂融融，期間，容修聿多次為蘇夕夾菜，蘇夕都看到老太太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心裡慢慢的嘆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這家裡的主母對她到底是什麼看法。
她伸出手揉了揉眉心，忽聽到男人低沉的聲音："可是困了？"
蘇夕搖頭，看向容修聿："沒困。"
"那是頭疼？"
蘇夕仍舊搖頭，見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他們的身上，她急忙推了容修聿一下，"我沒事的，你快吃飯。"
大家都在看著呢...
見蘇夕耳朵微微紅了，容修聿緩緩勾了勾嘴角，隨後直起身子，轉頭看向上座的祖母，"孫子給您夾菜。"
老太太哼了一聲："你心思都在你媳婦兒身上，還能記得給我這個老太婆夾菜，真是有心了。"
蘇夕臉更紅了，頭也低下來。
眼看著就要埋進碗裡，容詩煙立刻拉住她的手，對老太太道："祖母祖母，三哥對三嫂好是應該的，對您好也是應該的。"
老太太這才露出了笑模樣，"就你會說話！"
容詩煙吐了吐舌頭。
飯桌上很是安靜，除了偶爾敬酒的聲音，沒什麼聊家常的，蘇夕有些疑惑，容詩煙對她吐吐舌頭，低聲問："是不是沒見過我們家這麼安靜過年的？"
蘇夕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聽到容詩煙又道："你不知道，平日裡二姨太和三姨太很是聒噪的，祖母就不喜歡，前年的時候這倆人在桌上表演說書，你一句我一句的，祖母聽得惱了，就下令以後飯桌上她倆不許說話了。"
原來是這樣。
這家裡本來愛說話就沒有幾個，二姨太三姨太被禁言了，自然就是安靜的了。
不過禁言也好，要不然還不知道要出什麼么蛾子呢！
晚宴吃的拖拖拉拉，十一點半的時候眾人都放下了筷子。
老太太擦了擦嘴角，然後被扶著起身走到另一邊做好。
蘇夕不知道這是要做什麼，容詩煙對她吐吐舌頭，"該辦正事了。"
正事是什麼？
蘇夕卻是無從得知的。
好在最後沒有讓她的好奇心懸太久，沒幾分鐘，容靖安就站在了老太太的身側，容家的姨太太們也坐了下來，只剩下孫子輩的站成了一排。
蘇夕看了容修聿一眼，倒是容詩煙直接拉著她的手排排站。
她還沒有搞明白到底是為什麼，就看到有人端著一個紅布蓋著的小盒子。
然後容修聿上前一步，跪了下來。
老太太終於露出了笑模樣，卻道："你今日得意，排在最後去，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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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修聿也沒有多說什麼，徑直起身站了起來，然後站在了蘇夕的身側。
"敬禮你先來過來。"老太太發了話，容敬禮立刻上前一步，嘴角勾起來，眉毛眼角全都是笑意，徑直跪下去："祖母！"
"嗯。"老太太應了一聲，然後伸出手，傭人將一個紅包放在他的手心裡。
蘇夕掃了一眼。
這重頭戲原來就是發壓歲錢。
這麼說來，她也是有的？可若是老太太本來也沒打算給她，她站在這裡不是很尷尬？
容敬禮拿著紅包磕了頭，老太太便道："敬禮是我孫子，你什麼性情我再清楚不過，希望新的一年，身體健康少些煩惱心。"
"謝謝祖母！"
接下來是容念孝，蘇夕看了一眼他的紅包，顯然沒有容敬禮那麼鼓，當下容念孝臉色就不怎麼好，老太太亦是，紅包遞給他便道："希望你明年少招惹是非，安安心心的給我呆在家裡。"
這顯然不是什麼祝福的話了，更像是命令一般。
容念孝唯唯諾諾的應了下來，退到了容敬禮身側站好。
到了容詩煙和容書語，這兩個人的紅包鼓的不能再鼓了，老太太抓著她們兩個的手："我就你們兩個孫女，都給我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這錢你們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不夠再找祖母要！"
兩個小姑娘開心的不得了，一人在老太太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這兩人退下去後，老太太的目光終於落在了蘇夕和容修聿的身上。
蘇夕微微嘆息...
老太太已經開了口："你們兩個還站著做什麼，不想領我這個老太太給的壓歲錢？"
蘇夕抬起頭。
容修聿已經拉著她走了過去，兩個人站在老太太的面前，"祖母給的壓歲錢自然是想要的不得了！"
"我又沒問你，我問你媳婦兒呢！"
聞言，蘇夕一愣，隨後愣愣的看著老太太，直到容修聿拉住她的手跪下，蘇夕才道："老婦人給的壓歲錢，我自然是喜歡的...只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老太太打斷："老夫人？"
聲音裡帶著濃重的不贊同。
倒是一邊的路晚瑩開了口："韻卿，叫祖母！"
蘇夕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喚了一聲祖母，老太太點了點頭，將兩個厚厚的紅包依次放在了容修聿和蘇夕的手心裡。
兩個人磕頭感謝。
老太太笑起來："希望你們日後也如今日這般，同心同力，就像你們送的平安如意結一樣，也希望你們平安如意。"
"謝謝祖母！"
"謝謝祖母！"
容修聿站起來，隨後又將蘇夕拉起來，走到一側。
紅包在手裡沉甸甸的，蘇夕緊緊的攥著，容修聿見狀側過頭看她，隨後貼近她的耳朵，"怎麼那得這麼緊，怕丟了？"
熱氣噴灑在她的耳邊，蘇夕往後一躲，見容詩煙正朝著她這邊看，擠眉弄眼的，蘇夕的耳朵尖立刻就紅了...
她抿著唇，看向容修聿："我怕掉了而已。"
"看的倒是挺緊，我的也給你，你幫我拿著。"說著，容修聿將手心裡的壓歲錢遞過來。
蘇夕自然是不肯收的。
她往後又退了一步，正好便碰到了牆壁上，只是牆壁也是暖暖的，她覺得臉也熱了起來。
容修聿目光垂下，盯著她纖長的睫毛，"拿著。"
蘇夕搖頭，手都背到後面去，"不要，那是祖母給你的壓歲錢，快到零點了，你快放兜裡。"
蘇夕說的認認真真，容修聿看著她開開合合的嘴角，須臾後偏過頭，將遞給她的紅包收回來了，放到了自己的口袋裡。
然後慢慢直起身子，鬆開了對蘇夕的禁錮。
還有幾分鐘就要零點了，新的一年即將開始，傭人們已經把****一次擺放好，小孩子和大人都站在門廊下等待著爆竹升空的那一刻。
容修聿拉著蘇夕走到角落裡，然後再眾人的盲區裡將她拉了出去。
蘇夕不明所以的跟著容修聿，想要開口，卻被他用眼神制止。她便不再多說什麼，倒是想看看，好好煙花不看，容修聿這是要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