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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無可奈何(一更)

蕭以恪恍然一驚,才發現自己方才情急之下說的話有不妥,可是已經收不回來了。

“無憂,二哥不是……”不是這個意思……

樓月卿沒聽他的解釋,而是咬牙冷聲問道:“就算我咄咄逼人,那又怎麼樣?難道我錯了麼?你們覺得她無辜,那我呢?我難道就不無辜麼?”

蕭以恪無力的又無奈的看著她,靜默片刻,輕聲道:“對不起,二哥說錯話了,二哥並非這個意思,二哥只是希望你能放過她,就當是……看在二哥的面上,如今天下皆知父皇已經賜死她,你就當做她已經死了,不行麼?”

樓月卿冷笑:“我不是已經看在二哥的面上,留她全屍了麼?”

蕭以恪臉色一僵。

樓月卿抿唇沉聲道:“給她全屍,是我最大的退讓和仁慈,其他的,除非我死,否則,你們休想!”

蕭以恪聞言,沉痛的閉了閉眼,睜開眼時,已是一臉祈求的看著樓月卿,字句懇切的道:“算是二哥求你,二哥從未求過你任何事情,如今求你,無憂,放過她吧,就當是救人一命,二哥向你保證,她永遠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二哥會讓人送她去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讓人看著她,你就當是發個善心施捨她一口氣,可以麼?”

他從未求過任何人,可如今,卻不得不求她,是為了她,也是為了長樂,一旦她真的把長樂帶回去,就再也無法收場了,屆時,為了從她手中保住長樂的命,定然什麼都瞞不住。

她一旦知道長樂與她的關係,那麼當年母後難產而死的事情,就值得深究,以她的聰慧,定然會查清楚當年長樂為何會被帶走,為何沒有人知道母后懷的是雙胞胎,到時候……

蕭以恪不敢想。

她會承受不住的,輕則萬念俱灰,重則,會發瘋!

沒有人可以承受得了,自己二十年的人生是一場騙局,也不可能受得了,自己所有的執念和信仰淪為一場笑話,哪怕心性再堅韌,也做不到。

樓月卿不可置信的看著蕭以恪,儼然苦笑:“你求我?為了她!”

說著,她反手指著身後的馬車。

“對!”

樓月卿咬牙,厲聲問道:“如果我不答應呢?是不是二哥就會生氣的氣?還是為了她,不認我這個妹妹?”

她神色有些激憤,顯然是被蕭以恪的這一祈求刺激到了。

蕭以恪無奈道:“無憂,你明知道,二哥不會為了任何人傷害你,我只是希望你,給她一條活路,就當發個善心……”

蕭以恪話還沒說完,樓月卿驀然揚聲笑了,苦澀又諷刺。

“無憂,你……”笑什麼……

樓月卿冷笑,目露自嘲道:“二哥難道忘了?我是從地獄中爬回來的人,這麼多年,手上染了無數人的鮮血,良知和人性都快沒了,你現在讓我發善心?二哥,你這是在和逗樂子麼?”

她從來就不是什麼善良的人,她也不想做什麼善人!

特別是在這個事情上,她不願做所謂的善人!

蕭以恪忽然不知道該如何勸說她了。

她是真的油鹽不進,怎麼勸,怕是都不會退讓,這麼倔強,當真讓他無奈至極。

樓月卿斂去臉上的諷刺之意,定了定神,才淡淡的道:“二哥,我不想與你動手,所以你最好還是讓開吧,否則,妹妹我……就不客氣了!”

她現在心裡很亂,儘管之前就已經料到,可是,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她對於蕭以恪所作所為,仍是難以接受,她不知道,如果蕭以恪再繼續攔著她,她會不會做出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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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二哥,竟然如此欺騙她,父皇會這樣做情有可原,可二哥呢,為什麼也要這麼做?

聞言,蕭以恪皺了皺眉,定定的看著她問:“你會如何不客氣?”

“我定然是不會對二哥無禮,但是……”她嘴角微勾,瞥了一眼身後的馬車,道:“我會現在,就把她變成屍體,交給二哥善後,想來,二哥也是不會介意的!”

蕭以恪臉色微變:“無憂,你這這是威脅二哥?”

樓月卿淡笑:“怎麼會?我是在讓二哥選擇!”

蕭以恪一愣。

樓月卿抿唇道:“要麼,我把她帶回去,怎麼處置我自有打算,要麼……”她眉梢一挑,繼而淡聲道:“二哥你把她從我手裡搶走,當然,除非我死,否則,誰也別想從我手裡把人搶走!”

所以,這是說什麼也不會退讓了。

僵持了好一會兒,兩相靜默,之後,蕭以恪把路讓開了。

只能讓她先回去,他再想想辦法了,實在不行,也只能全盤托出了,他已經無能為力了。

樓月卿這才策馬前行,在路過蕭以恪旁邊的時候,她忽然停下,想了想,轉頭看著蕭以恪,抿唇淡聲道:“二哥,這件事情,你和父皇都欠我一個解釋!”

蕭以恪眸色微動,點了點頭,輕聲道:“先不要傷害她,二哥答應你,會給你一個交代!”

樓月卿挑挑眉,不置可否。

蕭以恪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鄭重道:“二哥絕不會再騙你!”

樓月卿嘴角微扯:“好,我等著!”

言罷,她揮鞭策馬往酆都的方向去了。

莫離緊隨其後。

蕭以恪坐在馬背上,遙望著她漸漸消失在前方的身影,還有逐漸變成黑點的馬車,眉頭緊擰,轉眸,看著天邊的一片彩霞,他一臉凝重。

樓月卿剛走沒多久,還沒回到酆都城,就遇上了前來找她的容郅,雖然天已經慢慢黑了,遠處的一切已經開始模糊,可是,他大老遠就看到,策馬而來的身影就是容郅。

容郅聽說她從祭天臺離開後,就立刻派人追尋她的蹤跡,得知她往西邊去了,就也追了上來,這不,直接和她撞上了。

看到樓月卿身後莫離駕著的馬車,容郅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他並未多問,也沒多言,策馬與她一同回酆都城了。

一路狂奔回到酆都城之後,城門已經關了,可是,看到她,駐守城門的將領自然是不敢攔著。

進城之後,樓月卿正要進宮,容郅告訴樓月卿:“你父皇舊疾復發,如今怕是還未醒來!”

樓月卿突然勒住韁繩,轉頭看著他,愣了愣,才擰眉問:“你說什麼?舊疾復發?”

容郅頷首:“嗯,你剛離開祭天臺,他就吐血昏迷了,說是舊疾復發!”

如今宮中,定然是一片混亂,原定好的宮宴都取消了。

樓月卿聞言,忽然沉默了,望著皇宮的方向,夜色中,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容郅問:“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樓月卿靜默片刻,才淡淡的說:“不必了,回府吧!”

容郅聞言,愣了愣,隨即頷首道:“如此也好,你累了一天,先回去休息,明日再去也不遲!”

祭天大典本就累,之後又騎了幾個時辰的馬,是該好好歇著了。

樓月卿沒說話,直接策馬往公主府而去。

容郅和後面的人緊隨其後。

回到公主府後,樓月卿吩咐莫離和長樂弄去府中的地下牢房,命人嚴加看守,這才回到扶雲閣。

沐浴出來之後,容郅已經讓人做好了晚膳,樓月卿什麼也沒說,安安靜靜地吃。

容郅看著她吃,也沒有說話,然而眼中,卻心疼之意溢於言表。

他知道,她現在一定很難受,越是憋著,越是心裡不好受,她一向都是這樣的,而這個時候,再多的安撫都是多餘。

樓月卿默默地吃完之後,擱下筷子,坐在那裡,垂眸靜默了很久。

容郅見她如此,正要開口,樓月卿已經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抬眸,定定的看著他:“容郅!”

容郅一愣:“嗯?”

她抿唇望著他片刻,隨即,眸色微潤,凝聲問道:“你永遠都不會騙我的,對不對?”

容郅神色一怔。

靜靜地望著她帶著一絲企盼的雙眸,容郅沉默,不知如何回答她。

他已經在騙她了。

早在還沒來璃國前,他就知道所有的真相,知道長樂是她的妹妹,知道景媃活著,也大概知道當年那些事情,可卻從未告訴過她,甚至想辦法不讓她知道,他早就在騙她了啊。

可是,他能怎麼辦?他是她的丈夫,他要做的,就是讓她遠離傷害和痛苦,這些足以毀掉她所有信念的真相,他如何能不瞞著她?

樓月卿見他沉默,倒也沒有多想,也沒有讓他一定回答,而是面色悲涼的一笑,垂眸低聲道:“父皇,二哥,還有……如果我沒有猜錯,母妃他們也知道此事,可他們都聯合起來騙我,把我當傻子一樣,都是騙子,他們都是騙子!”

原來,在他們的心中,她這麼多年在外面所承受的一切痛楚,比不過那個代替品的一條命,終究是她高估了自己。

就連二哥,也如此欺騙她,讓她如何承受?

容郅微微擰眉,輕聲道:“也許他們是有原因的,你父皇和你二哥那麼疼你,不會無緣無故騙你的,你先等等,等他們解釋!”

容郅清楚,這些事情就算是要告訴她,也不能他來說,所以,他也不便多言,只希望,可以讓她莫要因此怨恨蕭正霖和蕭以恪他們。

樓月卿搖了搖頭,神色有些低落,淡淡的道:“不管怎麼解釋,事實俱在,他們否認不了,這次的事情,我算是明白了,對於他們來說,我終究不在他們身邊十幾年,他們對我,如今怕是也只剩下愧疚了,如果不是因為覺得愧對於我,他們怕是連欺騙都懶得了……”

她現在,越想越覺得可笑。

終究,物是人非!

容郅見她這副模樣,便知道,他說什麼,她都是聽不進去的。

她認定的事情,誰也無法改變,除非,顛覆事情的真相!

“容郅!”她看著他,神色認真。

容郅一愣:“怎麼了?”

樓月卿目光炯炯,神色鄭重的道:“他們騙我,傷我,都沒關係,但是你不能,我現在誰都不相信,只相信你了,所以,誰都可以欺騙我,你絕對不能騙我!”

他是她最親近的人,如果有一天,連他也欺騙她,她真的不知道,在這個世上,自己還能相信誰,還敢相信誰……

容郅神色略微僵硬,怔怔的看著樓月卿,正想要說什麼,可是,迎上她那一雙充滿企盼和期望的眼眸,想著她剛才的話,他最終,只能點頭:“好!”

樓月卿這才笑了。

容郅卻忽然心底一陣後怕,她若是知道……

怕是不會輕易原諒他!

蕭以恪回到酆都以後,直接策馬進了宮,平時這個時候,宮門早已下鑰,不能隨意進出,可是今日,蕭正霖忽然病倒,宮中幾乎亂了,自然也顧不得了,加上蕭以恪本就深受寵愛,自然是誰也不敢阻攔。

他到乾元殿的時候,蕭正霖已經醒過來。

蕭正霖得知樓月卿回來,還把人帶回來了,且得知他病了還不肯進宮之後,沉默了很久,就把所有人遣退了,所以,蕭以恪到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寢殿外面。

不過,他剛到,蕭正霖就吩咐呂安出來叫他進去,蕭以恪走進去,便看到蕭正霖面容蒼白無力的靠在床榻上,整個人沒什麼精神,也蒼老了不少,完全沒有曾經的威嚴和神武,只有憔悴和滄桑。

他閉著眼睛靠在那裡,面色頹然。

蕭以恪說不心驚是假的。

不過,還是依禮跪下請安:“兒臣,參見父皇!”

蕭正霖聞聲,微微睜眼,看了過來。

他沒說話,只是淡淡的看著蕭以恪。

蕭以恪抬眸見他如此,更是自責,低頭愧聲道:“兒臣無能,有負父皇重託,請父皇降罪!”

蕭正霖靜默片刻,才動了動唇,低緩無力道:“恪兒,你起來吧!”

蕭以恪豁然抬眸:“父皇……”

蕭正霖蒼白的嘴角微扯,低聲道:“註定瞞不住的,如何能怪你?起來吧!”

他的這個女兒,一向都比常人聰慧,騙不了她,也是正常的,只是,這麼多年,所有的苦心,所有的隱忍,終究付諸東流了。

蕭正霖甚至不知道,今夜之後,會是個什麼局勢……

一個長樂的身世,會引出很多當年那些不堪的往事,而這些往事,會讓這兩個孩子,難以承受。

屆時,怕是要大亂。

蕭以恪這才起來,一站起來,便擰眉沉聲問道:“父皇,如今該怎麼辦?真的一定要……”告訴她麼?

蕭正霖一陣恍惚,淡淡的問:“除此之外,你覺得還有別的辦法麼?”

既然這孩子不肯退讓,他們也無能為力了,知道之後,是痛苦還是快樂,都是她自己該承受的了。

蕭以恪咬了咬牙,抿唇低聲道:“可是兒臣真的不忍!”

明明這一切,這兩個丫頭才是最無辜的,她們不該去承擔上一代人的罪孽,那些,都與他們無關,為什麼……

蕭正霖幽幽一嘆,無力道:“朕又何嘗忍心?可是恪兒,朕不能看著他們姐妹相殘,不能任由無憂殺了長樂,除了如實相告,還能如何?”

兩個女兒他都愧對,原本把長樂送走,雖然是最好的辦法,可是,卻也是極為不公,如今,他不能再讓一個女兒去殺了另一個女兒,絕對不能。

蕭以恪也明白這些,不置可否,只是低聲問道:“那父皇可要兒臣明日去找無憂?”

那丫頭得知父皇病倒仍不願意進宮,可見,若是他們不說清楚,她是誰也不會諒解,也不再理會。

蕭正霖搖了搖頭:“不,此事你不要再管了,朕自有打算!”

蕭以恪一驚:“父皇……”

蕭正霖無力的擺了擺手,淡淡的道:“你忙了一日也累了,退下吧!”

說完,微微轉頭向著裡面,閉目,不再多言。

蕭以恪只好低聲告退。

蕭以恪離開乾元殿後,去了一趟長信殿,在長信殿待了半個時辰,就出宮了。

他沒有回府,而是去了瑋元公主府。

這個時候,已經將近午夜,樓月卿已經睡下了,她其實一點也不困,雖然折騰了一天累了,可是卻心煩意亂睡不著,是容郅讓莫離點了安神香,她才緩緩睡去,她睡得不安穩,容郅便點了她的穴,她才沉沉的睡去了。

她睡著後不久,門口就有侍衛來報,蕭以恪來了,不是來見樓月卿,而是見他。

容郅讓侍衛放蕭以恪進來,之前樓月卿下過令,誰來也不準放進來,所以門口的齊正不敢違令,故而蕭以恪如今還被攔在外面。

吩咐莫離在這裡看著樓月卿,容郅走出了扶雲閣,往前面而去。

很快,蕭以恪被帶進來。

見到容郅,蕭以恪立即問:“無憂呢?”

容郅淡淡的說:“她已經睡下了!”

蕭以恪一愣,睡了……

響起長樂,蕭以恪又急聲問:“那長樂呢?她有沒有對長樂如何?”

容郅簡略答道:“在地牢,人很好!”

她一把人帶回來,就吩咐莫離關在地牢,之後再也沒有理會,也不曾過問,還是他暗中讓冥夙送了點吃的過去,雖然他對這個妻妹無感,但是,總歸不能虧待。

蕭以恪這才放心,他就怕她傷害長樂,造成無法挽回的悲劇。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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