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片昏暗。
四周圍安靜極了。
舒九釵帶隊，領著數十匹勉強可以稱得上騎兵的山賊，偷偷摸摸的朝安民安置處進發。
這是山賊一貫的行徑，儘管他們對外號稱是嘯聚山林的好漢，但名字裡，終究是帶個賊字，所以在做事時，跟尋常小賊相差無幾。
提著一柄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巨斧，舒九釵回頭觀望，在騎兵隊伍後面，數百個黑壓壓的人頭，一眼望去，就像是沙土地里長出來的西瓜似的。
“宋先生。”
回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宋天齊，舒九釵心中有些不安：“我怎麼覺得這次行動有點太匆忙了？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宋天齊心裡頭藏著事，聽了舒九釵的話，便擺擺手道：“大小姐您多慮了，這次行動，咱們十拿九穩，放心吧您勒。”
山寨裡的狗頭軍師都這麼說了，舒九釵就算是再怎麼不放心，也只能硬著頭皮向前了。
就這樣，數百山賊分開成為兩個隊伍，舒九釵帶著騎兵，宋天齊和幾個山寨頭領帶著步卒，要分為兩路，進攻難民安置處。
···
難民安置處的中軍帥帳內，王小來把雙腿墊在桌案上，閉著眼，搖搖晃晃，好不愜意。
劉棉憶走了上來，到跟前抱拳：“大人，都審問清楚了。”
王小來微睜開眼，從桌子上撿起來一根宣紙捲成的菸捲：“怎麼說？”
劉棉憶道：“按照那細作的交代，山賊今晚上就要進攻。”
王小來吐出菸圈：“兩個都這麼說的？”
劉棉憶搖頭：“這個到沒有，另外一個交代了，就是那個叫大虎的山賊細作，一口咬定自己就是難民，說什麼也不承認，大人，您看。”
“把他放了吧。”
“放，放了？”劉棉憶沒弄明白。
“嗯，反正咱們需要問的都問清楚了，留他還有什麼用？不如把他放了，去給山賊報信，他們身為自己人說的話，總是更有信服力。”
劉棉憶稍微的一想，便點頭道：“末將明白了。”
說完，轉身去了。
這邊王小來正打算活動一下筋骨時，外面又有人掀簾入內。
抬頭一看，是劉棉憶手下的什長猴子。
這幾天，猴子一直都是在負責難民安置地附近數里的警戒工作。
“大人，已經發現山賊蹤跡，距離咱們，撐死也就七八裡的路。”
王小來一驚：“好快。”
猴子問：“大人，怎麼辦？”
“通知兄弟們準備，另外，告訴難民裡那幾百壯丁，這次如果戲演的好咯，完事老爺我給他們每人五兩銀子，一擔米。”
“得令。”
這邊廂，猴子三兩步便衝了出去。
···
舒九釵與馬上眺望，胸前波濤幾乎撐破衣襟，看的兩旁山賊眼睛都直了。
對於手下那點齷齪心思，舒九釵都懶得去管，她現在更想瞭解一下，為什麼今日這難民安置處，如此的安靜，甚至於，連火把都沒看到一個。
眼瞅著面前不過數百米的距離，但是那難民安置處偌大的營地內，卻彷彿像是一頭怪獸一般，隨時要吃人。
“去，把宋先生叫過來。”
沉思良久，舒九釵開口道。
一山賊打馬而去，不一會兒的功夫，負責南面進攻的宋天齊來到了西邊：“大小姐。”
“先生，你說這裡會不會有什麼埋伏，我總覺得心緒不寧。”
宋天齊捋著山羊鬍，眯著眼，嘶了一聲：“應該不會吧，咱們的行動可是臨時決定的，對面不會知道才對。”
“可是對面營地為什麼這麼安靜？”
舒九釵反問的話還沒落下，就看到有一個身影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
一邊跑，還一邊哎呦哎呦不停，伴隨著慘叫聲，林子裡那道人影還間歇性的消失不見，後又突然出現，如此往復，唬得一眾山賊一驚一乍的。
舒九釵放下了斧子，拿起了馬鞍上面的巨弓。
搭上箭，瞄準了來人，口中呵呵不屑道：“裝神弄鬼。”
宋天齊一把攔住了舒九釵：“大小姐慢著。”
舒九釵疑惑回頭，不解其意。
宋天齊道：“聽聲音，有點像是大虎兄弟。”
說著，宋天齊便抬聲高叫：“大虎兄弟，是你麼？”
果不其然，來人應聲叫：“宋老大，是我，我是大虎。”
宋天齊哎呀一聲，一揮手，倆山賊下馬跑過去要接住大虎，哪知道，跑了還沒有二十步，各個喊一聲臥槽，跟著平地消失不見。
“什麼東西？”舒九釵一瞬間瞪大杏眸。
詫異時，大虎也終於是跑過了危險區到了跟前。
湊近了一瞧，這才看的清楚，大虎的臉上，身上，滿是血窟窿，正嘩嘩不停的流血，整個人像是一堆破爛的棉絮。
那兩個接應他的山賊，看動靜，應該是報銷了才對。
“怎麼回事？”舒九釵咬牙問。
大虎擺擺手，話都說不出來了，只顧著喊疼。
把舒九釵和宋天齊急的不行，一再追問，大虎方才憋出來一段話出來。
“大小姐，讓兄弟們撤吧，那些海冷子（兵丁）早就有了準備！”
舒九釵：“？？？”
宋天齊下來，一把就抓住了大虎的衣領子：“到底怎麼回事，你說清楚咯。”
大虎嘆口氣，淚如雨下，哭著，就把看到和知道的事全說了。
包括說沈西平領著六屯的人為什麼撤退，以及劉棉憶不小心露出了破綻，讓他發現了營中藏有數百精銳的事實。
越說越激動，到最後大虎差一點氣沒上來，好在是宋天齊在一旁拍著他的後背，這才讓大虎沒能背過氣去。
“二狗子呢？”舒九釵問。
二狗子，就是跟大虎一塊藏在難民安置處的山賊細作。
大虎眼淚巴巴：“不，不知道，可，可能還沒被發現。”
舒九釵的臉一下就寒了下來，那也就是說，有可能已經被發現了。
“大小姐，咱們可千萬別打，不然是要吃大虧的。”大虎道。
其實在一開始的時候，舒九釵就沒打算動手，再被大虎這麼一說，心裡更是生出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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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宋天齊就盯著舒九釵，見後者臉上浮現出來猶豫，一咬牙，心一橫道：“大小姐，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不是前進，就是死亡，我請求大小姐讓我帶兄弟們第一個衝上去。”
“不可，不可。”大虎喊。
舒九釵和宋天齊都看著他。
大虎一指身上血窟窿：“這片林子裡都挖滿了陷坑，騎兵根本就衝不過去。”
舒九釵：“！！！”
一招手，山賊們舉起火把，一瞬間，將林子照亮。
那如同月球表面一般的坑井，把舒九釵都看的傻了。
那密密麻麻的陷阱，舒九釵都開始有些懷疑大虎是怎麼衝過來的，這運氣，也太好了點吧。
目瞪口呆之際，面前忽然亮起一片火光。
跟著，整個難民居住地都舉起了火把，火光衝天，平地亮如白晝。
而且來說，在南邊山賊主攻的方向，傳來慌亂的吵鬧聲響，伴隨著的，還有隋陽特製的魚龍鼓沉悶咆哮。
舒九釵暗道不好，急縱馬，朝南面而去。
宋天齊看了看，也忙跟著追上。
南方正面對峙的戰場上，一眾馬賊看著鹿角後面數百的精兵，都愣了。
不是說頂多二百兵卒麼，怎麼看這個架勢，得五百起步？
正發愣的時候，人群分散開來，王小來掐著腰，緩緩而出，來到最前方，一掃眾山賊，呵呵的笑了，把聲音拔高數個分貝，高喊道：“老子等了足足四天，可把你們盼來了。”
一句話，把三百上下的山賊給嚇住了。
我的娘誒，這軍官啥意思？什麼叫等了足足四天，什麼叫把咱們盼來了？
領頭山賊頭子一想，一錘大腿，道：“壞了，中埋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