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峙的有點久了, 要是平常,對著什麼反應都沒有的白穆,楚青斐早就覺得無趣, 轉身走了。但現在仍舊堵著他的路,不知道心裡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想到這傻逼以前的所作所為,白穆不由冷聲質問:“你想幹什麼?”
楚青斐則是有點晃神,他這次離宗也不過月餘, 但是似乎好久都沒見這只小畫妖了。
似乎又變得好看一點……
也是, 畢竟是小師弟的臉……怎樣都是好看的。
一時沒有得到楚青斐的回答,白穆也不執著。
不管這傻逼幹什麼,他的想法從來都沒變過。
幾十年前,這人一臉笑容把他推進獸潮的時候, 就說得明明白白——
【滾遠一點,滾出宗門。】
真難為他, 把這麼一句狠話都說得纏綿悱惻。
白穆當然不可能“滾”, 滾了以後他的任務怎麼辦?
也就是從那次之後, 楚青斐的手段越發過分,有幾次真的是衝著把白穆弄死下手的。
雖然這裡離凌霜劍尊的洞府沒有多遠,但是白穆一點也不想賭這傻逼瘋的程度。
把自己的生命安全寄希望於對方的理智上?
白穆還沒那麼蠢。
他抬手按到劍柄上,雖然真打起來,他分分鐘就撲, 但是能鬧出點動靜來,引起人的注意就好。
——楚青斐總不至於在眾目睽睽之下殘害同門。
那邊楚青斐的視線卻順著白穆的動作落在他手中那柄劍上, 他臉色陡變。屬於元嬰修士的威壓毫無保留的洩露出來,遠處幾個正在灑掃的外門弟子被波及,霎時跪倒在地。
作為被針對中心的白穆當然更不好受。
他剛才還準備鬧出點動靜來,但是現在……只能說自己剛才的想法有點天真。
血肉骨骼每一寸都承受著沉沉的壓力, 身體好像馬上就要崩潰。
這份巨大的壓力下,白穆保持站著的姿勢都用盡了全部力氣,更遑論拔劍了。
——楚青斐真想殺了他。
在這壓力下,臟腑受損,唇邊溢位一絲鮮血。
白穆瞬間放棄了拔劍,藉著袖袍遮掩,手中扣住了一張符咒。
九階驚雷符。
楚青斐要是真敢動手,白穆就敢炸死他跑路。
劇情線可以後期強行掰回來,只要踩中幾個關鍵節點——特別是最後“挖金丹”那劇情——他最多評價低一點。但是他要真的現在死了,任務失敗妥妥的。
這個選擇一點都不難做。
這樣緊繃的氣氛下,白穆靈力都輸到指尖,隨時準備著把符咒扔出去。
身上的壓力卻陡然一輕。
當然不是楚青斐突然良心發現了。
有人在幫他?
白穆轉頭去看,一道頎長的身影從他身後經過。
辛寒,行三的那一位。
他好像就是隨便路過,看也沒看這邊一眼,走著自己的路。
但也確實是他出的手。
被這麼一打斷,楚青斐也從剛才的情緒中緩回神來。
見這小畫妖的視線定定落在那冰塊身上,楚青斐本就不快的心情更惡劣了幾分。
他刻意揚聲,“辛師弟……對小師弟真是好呢……”
“小師弟”那三個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凌霜劍尊門下這幾個弟子,除了易離蘊,就沒有一個人稱呼白穆為“小師弟”的。一旦叫了,那絕對不是什麼好意。
就比方說現在。
楚青斐盯著連步速都沒變的辛寒,無不惡意地笑了,他又補了一句,“……不管是哪個。”
辛寒腳步終於頓住。
但也只是冷冷地看了楚青斐一眼,便又繼續往前。
亦是一眼都沒有看白穆。
但……怎麼說呢?
同樣都是“無視”,辛寒就比溫夜淺要來得讓人舒服的多,因為這位三師兄一視同仁地無視所有人,白穆當然也在其中。
見辛寒都離開好一會兒,白穆的視線還落在那邊,楚青斐臉色更陰沉了幾分。
“怎麼?喜歡他?……嗤……師兄教你怎麼辦……”
他笑容裡是明晃晃的惡意。
“等到了晚上,夜深人靜……你就脫.光了,鑽進你三師兄的被.窩,摟住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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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青斐說著,手臂環到白穆腰上,看樣子很想大庭廣眾下給他來一段現場教學。
白穆:……刺激哦。
但前提是這物件不是楚青斐。#冷漠.jpg#
對於這個傻逼,白穆真是連應付的心思都沒有,他冷著臉拍開楚青斐的手,轉身就走。
至於說辛寒。
雖然被這麼幫了不止一次,但白穆對這位三師兄的好感度一直處於凍結狀態。
畢竟劇情裡面,主角受傷的時候,是這位三師兄第一個提出“挖金丹”的,不只是提出來,還行動力超強地執行了……
只不過後來因為靈力不濟,這活才轉交給了凌霜劍尊。
不僅僅是金丹,他甚至想把小畫妖的全副經脈移植到主角受身上。
好歹是近百年的同門情誼,真論起來,甚至是小畫妖和他們相處的時間更長,可是辛寒這所作所為,真是一點點活路都不打算給那小畫妖留。
當時白穆看著這個劇情,真是滿腦子的“臥槽”。
他見一回辛寒就覺得……全身上下沒一處不疼,簡直汗毛都要炸起來,能對他有好感就見鬼了。
劇情線比較模糊,只是提起主角受是在凌霜劍尊的化神大典上宣佈迴歸。
白穆本來以為是大典舉行了一半,主角受叩開宗門,閃閃亮亮登場。
——這才比較符合主角的逼格。
但是事實卻和白穆想的不太一樣,距離化神大典還有半月的時候,主角受一身青衣,好像一簇青翠欲滴的小青竹,就那麼平平淡淡地上了山。
說“平平淡淡”倒也不至於,“蘇師弟/師兄/師叔回來了”的訊息,瞬間傳遍了整個天一宗。凌霜劍尊甚至親自出了洞府去迎,就本該在領罰的蒼玉都趕了來。
……
蘇笙卿進入宗門沒走幾步,就被熱情的同門圍了住。
百年時光對於修士來說不過彈指,稍長一點的閉關都不止這個時間,再加上有白穆頂著那麼一張臉在宗門裡轉悠,天一宗的人真是想忘都忘不了。
蘇笙卿一一回應著同門的招呼,臉上不自覺的帶了笑。
【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腦海中卻突然傳來一道煞風景的聲音。
聲音的主人似乎就是漫不經心地一提,連語氣都是懶洋洋的,但是落在意識海里,卻莫名透出一股陰森的意味,讓人後頸發涼。
蘇笙卿臉上的笑容一僵,他在心底默唸了一句,【我知道。】
意識海里那道聲音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想到這魔頭的手段,蘇笙卿手指一顫。
他不由又放緩了語氣,軟聲道,【我不會忘的,畢竟現在這樣子……我也不想。】
蘇笙卿口中,自己能從魔嶺生還的理由是“被隱士高人所救”,這話確實沒什麼問題,只除了那“隱士高人”是個……魔。
不是修了詭道邪道的魔修,而是……天生的魔。
他自稱是魔將修為。
當然,不管是魔將魔君還是魔尊,都不可能有那好心救人。只不過蘇笙卿和這魔陰錯陽差達成了契約,兩人同生共死。而那魔將的軀體被損毀,如今神魂寄身在蘇笙卿體內。
蘇笙卿以給他“重塑軀體”為交換,才在這神魂的指引下,成功走出了魔嶺。
蘇笙卿那話落後,那道聲音沒再出現,好像接受了這回應。
等蘇笙卿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身邊的時候,卻發現周圍反常地安靜下來。
他還以為自己方才露了什麼馬腳,心底一繃,卻見眾人的視線都落在一個方向,敬畏中又摻雜著幾分激動。
蘇笙卿陡然意識到什麼,他的呼吸都屏住了,心跳如鼓,血液奔騰。
他順著那些弟子們的視線望去,入目是一截雪白的下襬,乾淨得沒有沾染一絲塵埃。
是啊……那高嶺上皚皚白雪,山間的潺潺清泉,怎會被俗世的塵埃沾染?
師尊!他的師尊!!
蘇笙卿視線一點點往上,掠過雪白的下襬、腰間的配飾,衣襟的褶皺……最後,落在那張他朝思暮想的容顏之上。
以凌霜劍尊的修為而言,百年時光也不過彈指之間,師尊的相貌並沒有什麼改變。
但是……
還是有些不同了。
蘇笙卿的印象中,師尊甚少有什麼表情,也只有對著他時,偶爾會又一絲情緒洩露,但也很快就恢復以往,這些微的變化已經足夠他歡欣上一整日。
但是現在,師尊面上的表情確實蘇笙卿從未想過的柔和,唇角微微上揚,師尊是在……對著他……笑?
蘇笙卿連呼吸都滯住了。
——像是親手,將劍仙拉入凡塵。
這是他從來都想,卻不敢做的事。
但是現在……仙人奔他而來……
蘇笙卿再也忍不住,他快步往前奔了幾步,乳燕投懷一樣,撲入那人的懷抱。
“師尊!”
蘇笙卿在那懷裡嗅到了一股冷香,淡淡的、好似寒夜風雪,但若細聞卻又不見蹤跡。
薰香?
師尊不是從來都不喜歡身上沾染味道麼?
這點疑惑在蘇笙卿腦海中盤旋了一瞬,就被重逢的歡欣喜悅壓了下去,只在意識中留了一道淺淺的痕跡。
蘇笙卿在師尊懷裡賴了許久。
久別重逢……
在魔嶺的時候,他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師尊了。
他這時候只想抱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最好一生一世都不分開。
只是……最後,還是被凌霜劍尊推開了。
蘇笙卿有點失落,但也很快就安慰好自己:依著師尊的性子,能讓他抱住、還抱這麼久已經是難得了。
怕被師尊看見自己臉上的狼狽,蘇笙卿連忙低頭抹乾淨眼淚,調整著表情,唇角上揚起一點弧度,露出一個顯得靦腆的笑來。
——他知道自己這個表情最好看。
他抬頭時又稍微側了一下臉,想要把更好看的一邊露在師尊面前。
但是也就是著一偏頭,他看清師尊身側的那個人。
原本精心調整出的表情陡然僵住,他愕然睜大眼睛,死死盯住那處。
於此同時,意識裡那一直懶洋洋的聲音,卻像是突然遇到了什麼感興趣的事來,語氣微揚,發出一聲短促的感嘆來——
【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