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撞營中，所有的士卒都做好了死戰的準備，這裡是踏入中原的最後一道防線，至少在他們倒下之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蠻夷踏入中原。
黃通獨臂立於營門之上，面對著漫漫黃沙，久不言語，只是那帶血的戰袍，充斥著蕭殺之意。
邊境之後是中原，中原被三大皇朝一分為三，黃通不懂為何成千上萬的中原人要在內部打打殺殺，邊境不寧，豈有中原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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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通恨自己，恨自己不是封天明那般絕世高手，否則他那麼多袍澤，豈會躺屍於黃沙之上？
不熟悉黃通的人，只知道黃通很刻板，他與那些新來的士卒，幾乎不會笑臉相迎，更不會體貼士卒地噓寒問暖。
大漢朝和大秦朝酸溜溜的詩人，曾以此為笑談，笑大王朝邊境的副將們，皆不顧三軍軍心，不過是一群只懂殺戮的半蠻子，從不懂得籠絡下屬的技藝。
中原的江湖，死人再多，不過百數，這些笑話邊境將士的詩人，哪裡見過遍地屍骨皆是熟人的場面？
黃通不願意交好士卒，不是他鐵石心腸，而是他見不得一個個熟悉的人離他而去。
左手握拳豎空，黃通眼中含淚，聲音卻異常堅定：
“破撞營，可曾退卻？”
“不曾！”僅剩的三千士卒，吼聲震天，迴盪在略顯空蕩的破撞營中。
收屍營的孩童們只覺鼻頭一酸，這幾日的相處，他們雖不曾詳細接觸士卒內心，可是這些人每日的訓練他們都看在眼裡。
有人在揮戈之時，忽而捂面痛哭，曾經教他們這一招的教官，就是為了救他，沒有用這動作殺敵，而是用後背替自己擋下致命的攻擊。
有人在練戰陣時，憤怒地咆哮，當初就是因為他們的戈陣不齊，敵人才會趁虛而入，造成了許多戰友的死亡。
更多的士卒，還是在休息之時，靜坐在刻著“破”的墓碑前，這樣他們的心情，才會平靜。
破撞營無人相信，單憑李澤和鄭平安兩個年輕人，就能退卻三旗的進攻。
破海境不得參戰這是規矩，若是大將軍鄒玥先動手，只怕八旗會放棄各自的陣營，集合全族破海境，大肆進攻一點。
大王朝又怎會有能抵擋如此數量破海境的人手？
封天明再強，只怕他若參戰，簫天殺也不會坐視不理。
這個規矩，不能破！
所以，能讓中原不被攻破的方法，就是這場戰鬥破撞營不會輸，或者其他兩大王朝來人支援。
至於那群江湖人士，傳得再玄乎，破撞營的士卒也不待見他們。可從古至今，也不曾見哪個門派、哪位江湖聞名之輩，主動來邊境參防。
黃通深吸一口氣，任憑眼角的淚風乾於黃沙之中，通然怒吼道：
“破撞營，可曾敗過？”
“不曾！”
這一聲，破撞營士卒有人甚至吼裂了自己的喉嚨，多少袍澤為中原而死，他們又豈能活著看著蠻夷踏入中原？
黃通心滿意足地看向遠方，此生能為破撞營副將，足矣！
算著時間，三旗大軍應當離這裡不遠了，黃通用布繩緊緊地綁住左手和刀柄之處，牙齒拉死繩結，黃通在心頭輕語：“兄弟們，哥哥來了！”
三千士卒，無聲無息，怒視黃沙，靜候強敵。
望著這些背影，收屍營的孩童不禁紅了雙眼，有不少經流境的孩子們，甚至也拿出了破撞營中的武器，學著這些士卒的模樣，眺望遠方。
“咻！”
破空聲傳來，眾人同時握緊手中武器，這是直接有強者來偷襲？
鄒玥看著身下士卒死戰的模樣，心頭忽而覺得很痛，她在渴求大王朝出兵增援時，得到的只有一個元力之陣，這便是大王朝能給的最後的幫助。
她求大漢朝，得到的是三名破海境的合力進攻。
她求大秦朝，甚至連秦朝的城鎮都沒有進去。
她求江湖中的名門正派，一句與我何幹，讓鄒玥徹底死心。
這些事，鄒玥不曾像任何人說起，她守在邊境線上，不過是為了師父歸來之時，她能第一時間去迎接。
想當年，她何曾受過這般委屈？
這些年，她的委屈只有不停地加劇！
鄒玥左手提著李澤，右手提著鄭平安，忽而沒來由地說了句：“這邊境，守個卵子！”
鄭平安不懂自己這二奶奶莫名其妙的話語，下意識地回應道：“這不就是這些人生來的責任麼？貓吃鼠，鷹捉兔，狗吃屎，生命不就是這般模樣麼……”
鄭平安說了一半，忽而住口，他腦海中警鐘大鳴，鄒玥這是對他起了殺心？
“都是命，老鼠、兔子、屎莫不是生來就要被吃的？每個人的存在，自然有他的道理，但是從來如此就對嘛？
你有沒有想過這些人的妻兒當如何，這些人的父母又當如何？憑什麼整個中原就要這些人來守一輩子？”
李澤心頭不爽，他對於破撞營並未好感，因為這些人在戰場上遇到了難民，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殺戮。
但這些人殺戮的原因，也只是為了生存，李澤可以理解，他不能理解的是像鄭平安這種，站在一個高度審判眾人生命的態度。
鄒玥壓了壓自己心頭的火氣，輕聲道：“李澤，若是你為中原之主，又當如何？”
李澤微微搖頭，沒有接話，以前他和周深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只用考慮溫飽就可以，那時很幸福。
可自從踏上武者之路後，他每天都在提心吊膽地殺戮和逃跑，去了收屍營，收屍營被滅了，來了破撞營，破撞營也岌岌可危了。
若是去中原，李澤不由得想到，只怕整個天下都會完蛋吧。
“我只想顧好身邊人，天下太大了，我可不願和那麼多人扯上關係。”
鄒玥嘴角輕撇，這種男人，她最看不起，只為自己而活的人，太自私了一點。
鄭平安卻是想通了什麼，衝著身下的破撞營怒吼道：
“收屍營西閣閣主，今日憑一己之力，大退蠻夷三旗，為破撞營化除滅絕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