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窮鄉僻壤裡的風似乎都像號喪一般，聽起來瘮人的慌，凌城等了一會兒後又重新掀開窗簾兒，只看李老漢拿著油燈和村長往村口處走去了。
咯吱——
屋內的木門似乎有些老化，有時會發出這樣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凌城捏著窗簾的手瞬間一緊，然後便轉頭往門口兒處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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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嚇死我了。”凌城肩膀一鬆，手裡的窗簾便從他掌心中滑落，上面已經多出了好幾條褶子。
沈麒麟進屋以後若有所思的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然後抿了下嘴唇緩緩說道：“剛剛我去樓下聽他們說話的時候被那個紅霞發現了。”
凌城瞳孔一縮，“然後呢？”
“她幫我打了圓場......”沈麒麟的眉頭稍微皺了起來，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中緩過神兒來。
凌城眼睛一眯，也有些驚訝，“她為什麼幫我們？”
“我也不知道，但是剛開始見到她的時候我就感覺她有點兒不對勁兒，她不像是這裡的人。”沈麒麟長吸一口氣，眼神緊緊盯著門口。
“那就靜觀其變吧......對了，剛才在樓下你都聽到了什麼？”凌城轉過身來和沈麒麟相對而坐。
沈麒麟依舊眉頭緊鎖，望著外頭的茫茫月色和遠處的幾盞燈火心裡盪開了一片煩躁的蘊火，“剛才來的那個狗摟著腰的老漢，就是咱們在村口兒碰到的安雲，所說的那戶李姓人家的男人。”
“那他們肯定是發現安雲不見了，所以才來告訴村長？”凌城試探著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沈麒麟點點頭，外頭的月光透過窗簾無力的打在他臉上，更顯五官深邃。
“沒錯，估計咱們下邊兒那一隊人他也應該看到了，剛剛李老漢和村長在屋子裡說安雲不見了，但是出來看到我卻說是去找豬。”
咯吱——
正說著，一陣開門聲便傳了過來，二人瞬間屏氣息聲，齊刷刷朝門口兒看去。
只見被喚做紅霞的那位中年婦女手裡提著一個暖水壺，還拿著一個玻璃罐兒，隱約間可以看清裡面裝的是些茶葉。
她面無表情，緩緩走進屋兒，把茶葉放在了離門不遠處的一個小櫃子上面，然後一彎腰，又把手裡提著的水壺放在了櫃子旁邊兒。
就在沈麒麟和凌城覺得她馬上就要出去了的時候，她忽然轉身看向床上並肩而坐的二人，臉上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我知道你們根本不是學生。”
沈麒麟並不詫異，畢竟她看到了偷聽村長的談話，索性他就坦然承認，“我們的確不是學生。”
紅霞面無表情的把桌子旁邊兒的椅子拉到了離他們近一點兒的位置上，然後扶著膝蓋緩緩坐了下去，“我還知道......你們是警察......”
這倒是讓沈麒麟和凌城微微詫異，沈麒麟更是脫口而出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們是警察？”
“不是警察的話，這般偷偷摸摸兒幹什麼。”那婦人終於抿嘴一笑，臉上再也不是毫無溫度的樣子，說著還把眼神移到了沈麒麟身上。
“剛才多謝您替我掩護。”沈麒麟稍微頷首以示感謝，心中有很多話想問卻不知道該從哪兒開始說。
誰料不等沈麒麟開口去問，那婦人就已經開口，她交疊的雙手此刻正緊緊地握著，臉上也露出了悲傷的神色。
“想必你們也知道這個村子買賣人口的事情，這裡貧窮落後，居住在這兒的又大多數都是老人，傳統的守舊觀念在她們心裡根深蒂固，很難除去......”
沈麒麟和凌城並肩坐在床上，豎起耳朵聽著她把村子裡的事情娓娓道來，頗有小時候聽大人講故事時的意境。
“在她們心裡，女人就是用來生育和幹活兒的機器，男人才是頭頂的天，不容冒犯；村子裡老齡化嚴重，她們就去外面買那些年紀小的姑娘回來做媳婦兒，生不出兒子就連打帶罵。”
紅霞輕嘆一口氣，眼角爬上了些許疲憊的神色。
“那您也是被買來的人麼？”沈麒麟有些等不及的問道。
“唉......是啊......我被賣來這兒已經有十多年了......”她長嘆一口氣緩緩低頭，一滴眼淚悄然滑落，掉在她的棉襖上，瞬間就消失無蹤。
“那你還記得把你賣過來的人販子長什麼樣兒麼？”沈麒麟追問道。
紅霞身形一僵，眼神稍微躲避了一下但是又很快恢復了自然，“不記得了，太久了。”
沈麒麟重重的嘆了口氣，看來還是得從那個叫安然的姑娘身上調查才能有所收穫。
“你被賣到這裡十多年了還沒有孩子？”凌城忽然抓到了一個可可疑的地方，於是便冷著臉質問眼前這個看起來並不簡單的婦人。
紅霞則是長吸一口氣，眼神定格在窗戶那邊兒，似乎在看向一個很遙遠的地方。
“他死了.....我來這兒的第三年就生下了一個男孩兒，可是前幾天他下山去城裡買東西，回來的時候正好趕上下雨，就從山上滾了下去，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屍體。”
說罷便淚如雨下，她勉強緩和了一下情緒，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強裝淡定的繼續說：
“其實剛得知他死訊的時候我沒有多傷心，甚至有一絲慶幸，這孩子我本身就不想要，可是......可是架不住時間長了仔細想......”
紅霞雙手捂臉，壓抑悲傷的哽咽聲把窗外房簷上的鳥兒都給驚走了許多。
“您節哀，我們兩個會把你們救出去，所有被賣到這裡來的人都可以出去。”沈麒麟出聲安慰，可是凌城依舊眉頭緊鎖，眼神中似乎還有些懷疑的神色。
“行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休息了，能出了這個地方我一定好好感謝二位警官。”紅霞站起身來把椅子挪回到原位，輕輕帶上門便下了樓。
她前腳剛走，大門口便亮起了一個暖黃色的小點兒，沈麒麟和凌城撥開窗簾仔細一看，原來是村長回來了，外頭的門燈瞬間把漆黑的夜色燙了個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