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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九十二章 大潮將起

作為首領,最重要的是要“把持大略”——人話就是,“告訴大家未來會怎樣,對此我們應該如何做、為什麼這樣做,然後把大家擰成一股繩。”

因此,既然英敏看出來了,直秀就給他解釋了一下自己的擔憂:

1856年是唐人與米人、佛蘭西人的《望廈約定》、《黃埔約定》屆滿十二年,按照條款雙方可以修約。

因英吉利人享有中華的最惠國待遇,所以米、佛修約好處也少不了英人的。

但中華方面明確拒絕了修約請求,因此希望落空的英吉利人正在謀劃戰爭。

而席捲歐羅巴大陸諸強的克里米亞戰爭,也快結束了——自1853年打到現在,各方都有停手之意。今年的1856年1月16日,經奧斯馬加調停,魯西亞新任皇帝亞歷山大二世同意和談,定在2月舉行Paris和會。

這豺狼虎豹一旦不內鬥了,那其它國度自然就危險了。

因此,遠東的中華很可能成為西洋諸強的目標,戰爭的爆發可能性非常之大。

唇亡齒寒。

如果唐人頂不住,那扶桑也難免受到波及。

這些情報都是咸亨洋行8月提供的,作為白主奉行並的英敏也看過。因此直秀一提起這些,他也高興不起來了,“這計劃趕不上變化,努力卻可能來不及,真是人生的大失敗!”

直秀作為頭羊,給同伴鼓舞信心是他的天職,因此他寬慰英敏:

“歐羅巴距中華路途遙遠,戰事若起,非旦夕可分出勝負。而魯西亞新受重創,扶桑尚有喘息之機。天道無親,君子共勉矣。”

英敏聽了後精神一振——1856年是他到白主的第三個年頭,這幾年北蝦夷的變化之大,他都看在眼裡,因此信心很足。既然直秀說還有機會,那他自然是相信的。

1854年,也就是英敏到的第一年,白主不過才三千多人,可今年人口已經膨脹到一萬一千多人。而這裡面還沒包括島嶼北部的赫哲人兩千餘、青之島金礦的唐人三百和豐原的唐人築路工五百。

全都加起來的話,將近一萬四千人!零頭恰好是給江戶上報的四千人。

想到這裡,英敏微微一笑,“勘定奉行川路聖謨號稱能臣,可依舊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白主奉行所的定額改為三萬石後,聲名大噪,以前吸引的多是穢多和非人,可如今,貧困的町民、百姓也紛紛北上,今年憑空多移民了兩千餘人。

而按照白主的規劃,到1859年北蝦夷人口要突破三萬,同時在箱館奉行所管轄的蝦夷地,透過商人控制的人口也要超過一萬。

要知道,白主可是普及教育和全民皆兵的,而且移民多是青壯,到時拉出三千人的人馬絕對輕輕鬆鬆,北地的魯西亞人要是敢來絕對討不到好!

按照幕府的軍役規定,十萬石大名出兵2155人。所以如果1859年能出兵三千,那白主就相當於十四萬石的大名領地!

而從財政收入來講,白主遠遠不止這點實力:

雖然每年的公帳都不過是收入一萬五年餘金,但私帳的數目卻驚人的很,1854-1856年白主總收入分別為20.6萬金、21.7萬金和20.7萬金。

按照20.7萬金和四公六民計算,白主的石高相當於52萬石的大名領地!

不過,這收入裡面九成來自金礦挖掘,而其中的大部分又來自青之島。

據直秀估算,自1858年起青之島的產量會大幅下降,而白主扶持農耕、漁獵、蘭學產業和商業的政策不能輕易改變,到時會有一個巨大的財政缺口,可能達到31.6萬金!——沒有金礦的額外收入,白主年入不過3萬餘金,只相當於八萬石的領地。

當聽到兩年後有如此數額巨大的虧損後,當時奉行所的組頭、番頭無不震動,紛紛建議下調福利、增加賦稅,甚至要求將毛皮、捕鯨、鍊鐵所和鹽場的經營重新劃歸官有。

讓英敏佩服的是,直秀堅持“白主應厚積薄發,原有的經營策略不能輕易改變”,並於當場給出了兩個大家意想不到的解決方案:

第一個出路是吞併箱館奉行所——雖然只有一道海峽相隔,但蝦夷地可比北蝦夷地的條件好多了,所謂“全部開發後有三百萬石”可不是開玩笑的。

雖然在座的都膽大妄為,密貿易一直在做,

私自出兵攻擊魯西亞也幹了,但挑戰積威已久的幕府,大家還是不敢想,所以都認為直秀是要推動兩個奉行所合併。

經討論後,大家都認為難度太大——幕府對白主一直採用放養的態度,相當於養子;而箱館奉行所上下的奉公人都是江戶指派的,這是親兒子。這養子想取代親兒子,難度可想而知。

另外,白主的施政風格和箱館截然不同。

就算兩家合併,估計在幕府的嚴密監視下,只能還是以箱館原來的治政風格為主,到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白主這些人可受不了,因此合併絕不可行。

再說了,“三百萬石”是潛力,現在蝦夷地的開發依然很原始,依舊處於淨投入階段,真拿過來,遠水不解近渴,白主財政的窟窿更大。

不過直秀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因此大家的眼前一亮,“蝦夷地有金礦?”

當然了,這就是直秀給的第二條出路,既然青之島的砂金快沒了,那再找一個大金礦好了!

鴻之舞金礦是扶桑歷史上的第三大金礦,僅僅排在佐渡金山、菱刈礦山之後,產量豐富,整個開採期總計出產了73噸黃金和1200噸白銀。

鴻之舞位置在蝦夷地的北部,“紋別”附近,與白主隔著一條宗谷海峽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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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與青之島不同,它主要是巖金礦,開採難度較大。

死鬼,不,奉行大人,有金子挖還考慮啥難度,這個礦一定要挖,而且必須大挖特挖。

佔一塊地可比侵吞全島容易多了,於是白主在1856年初定下了開發鴻之舞金礦的宏偉計劃。

其實,直秀是覺得白主發展的太慢了,必須加速向南面擴充套件,但組頭和番頭們都不上當,不願意與幕府發生衝突。

如果大家支援第一個方案,也就是“吞併箱館奉行所”,直秀自然有辦法解決其後的手尾——1858年幕政大亂,之後猛人井伊直弼出山就任“大老”,直秀自然有利益交換能拿到箱館奉行的位置。

可現在他沒法說啊。

一句問話“你咋知道的”,直秀就無言以對——就算他直接交代,“我是亂入的”,他敢說也得有人敢相信啊!

至於接收蝦夷地之後的投入,挖藏寶就能解決了。

就算以如今的條件,阿託卡夫人號藏寶不好找,可綠島凱爾特人的丹漠洞遺址、英吉利的霍克森寶藏,這兩個地方總不會長腿亂跑,到當地挖就是了。

不過現在也行,等開始開發鴻之舞金礦後,想必白主諸人會越來越看重蝦夷地,南擴的步伐也會越來越快。

而且這樣做也不耽誤自己圖謀箱館奉行的位置,畢竟還有兩年呢。到時水到渠成,佔便宜的事估計到時大家也不會往外推。

江川英敏不知道直秀私下打的小算盤,聊了一會後,見直秀的情緒不再低沉,他就告辭離開了——直秀現在除了鄉學,把其它事務都委託給英敏,而他自己去箱館一次,不知道又積壓了多少事情,需要趕緊去處理。

等英敏走後,直秀繼續沉思:

Paris和會在1856年3月30日簽字,克里米亞戰爭正式結束。

之後,騰出手來的英佛兩家,會在今年10月聯手發起針對中華的亞羅號戰爭。1858年第一階段結束。第二年6月,雙發再起糾紛,最終戰爭將在1860年10月結束。

直秀透過四海洋行向中華大力輸送軍械和情報,希望這次結局能好一些。

魯西亞重返遠東是必不可免的,不過北太平洋領地一片狼藉,估計發力的地區會是伊爾庫茨克行省。

原本的伊爾庫茨克和東西伯利亞總督,倒黴的穆拉維約夫,去年已經戰死在堪察加。

不知道下一次的對手是誰?這個需要重點關注。

至於米人,堪薩斯內戰在1854年如期開始,至今已經持續了兩年,到1859年才會結束。

作為南北之戰的引子,此戰雖然規模不大,但影響深遠,雙方備戰就此展開。

但誠為可恨的是,雖然內部不靖,米人卻依舊不忘在遠東搞風搞雨,與中華修約之外,手還又伸到扶桑來了——根據坦庵先生的最新來信,哈利斯在和歷七月抵達下田。

作為駐扶桑的米人總知事,哈利斯一到下田就提出了通商的要求。

而明明

之前的《扶桑米國和親約定》已經堵住了這個口子——“特使訪問需雙方提前確認”,看來米人這次是完全不顧顏面了。

因為忙於底吹酸性轉爐鍊鋼法,江川太郎左衛門已經於今年辭去了下田奉行的役職,專注於韭山鍊鐵所,也不知道新上任的井上清直能不能頂的住。

但無論井上如何努力,亞羅號戰爭一爆發,幕府必然軟下來,這是肯定的——國力差距如此之大,米人又善於虛張聲勢,江戶必定退讓。

可只要幕府一退讓,攘夷之風必熾,幕末的大潮就會洶湧而起。

直秀辛辛苦苦準備了十八年,到時就要考驗成色了——其實談不到考驗,甚至連苦苦支撐都做不到,第一次工業革命結束後西洋諸國的實力太強大了!

1856年,本該是鋼時代的第一年——如果沒有直秀,英吉利人貝斯麥就會於今年發明底吹酸性轉爐鍊鋼法。

而由於直秀的亂入,這個時間反而提前了:

研製線膛炮和兩段膨脹船用蒸汽機需要鋼材,所以在1851年中村學次郎按照直秀的思路,成功研發出底吹酸性轉爐鍊鋼法。

靠著範德比爾特家族的庇護,直秀等人在米國的勢力將這個秘密一直保護到前年。

但威廉.範德比爾特於1854年正式進軍鋼鐵產業和軍械製造,指名點姓要求提供這個專利,所以底吹酸性轉爐鍊鋼法終於出現在公眾面前。

到了1855年,米國之外的西洋諸國紛紛引進此法,於是鋼時代正式開始。

同時,後膛槍、線膛炮和金屬彈殼也被威廉的工廠推廣開來——直秀等人雖然賺了一大筆,但實在是得不償失。

借雞生蛋就是有這個弱點,蛋是拿到了,但老母雞還是別人的,被人薅羊毛也無可奈何。

所幸,範德比爾特家族因此更加看重愛迪生實驗室,去年還將最小的女兒許配給Tiger.Bamboo,也就是竹前虎之助。

因此,直秀等人還可以繼續跟在範德比爾特家族後面撿雞蛋。

其實不讓撿也不行,愛迪生實驗室的成果太多了,範德比爾特家族捨不得放棄合作:

1852年,人工合成藥物阿司匹林問世——本來應該是1853年夏爾?弗雷德裡克?熱拉爾用水楊酸與乙酸酐合成了乙醯水楊酸的,但直秀等人搶先了。

因為這款藥物應用廣泛,範德比爾特家族和愛迪生實驗室因此財源滾滾。

而1855年人工燃料苯胺紫的發現,更是錢途廣闊——者原本應該是1856年英吉利人珀金的發現。

這種染料可以把絲綢染成高貴的紫色,一經推出就受到了廣泛的推崇。

而玻璃注射器、從石油中提取煤油的方法、立楔式跑栓的後裝線膛炮也受到了範德比爾特家族的特別重視。

在得知這些發明的思路都是來自一個人後,老範德比爾特再次透過女婿Bamboo邀請直秀前往新約克——經過這些年的發酵,證實地球自傳的傅科擺、證明微生物存在的鵝頸燒瓶實驗以及能量守恆和轉化定律的精確表述,都給直秀帶來了巨大的聲望,他已經被視為天才一流。

不過,對於這個邀請直秀當然是再次婉拒了——他哪裡走的開!

直秀下一步的計劃是參加公方樣的大婚——公方樣家定和島津家的篤姬將在在和歷十一月大婚,身為遠國奉行,崛直秀也被特旨召回。

1853年家定繼承幕府將軍大位的時候,直秀以病重為由沒去,這回再不去,那也太不識抬舉了。

而且,他離開江戶六年,長子福太郎已經從五歲長到十一歲了,直秀對兒子也很是思念得很。

安政三年(1856年)九月,白主奉行崛直秀奉旨啟程前往江戶。

這是自1850年到白主以來直秀第一次返回江戶,也是他最後一次以德川家重臣的身份返回江戶。

在之後的幕末大風暴裡,直秀和白主的面目逐漸模糊,最終和其他人一樣變得忠奸難辨。但無論如何,這些都是各自的選擇,最終這些選擇和努力決定了扶桑未來的結局。

就算是青史毫無記載的“碌碌之輩”,其實也可以自豪地說,“我們來過,未來曾經掌握在現在自己的手中。”

不努力,那會有改變;不認真,那會有好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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