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落座，二出海有些臉色發白，良久他才問道：“何時回來？”
崇文說道：“誰入娘的知道，眼前的事情都料不到，別說那麼遠的海外了。總要一年半載，摸清了那邊的蠻族民情和物產，商團才好揮師南下。”
停了一下，崇文冷笑一聲，繼續說道：“老狐狸林喜以為我到了崑崙山，就入娘的天下太平了，做夢！他忘了，我是海賊，生來就要闖蕩四海，我這次下南洋，是為了麻逸通商總局做準備，等我回來的時候，商團將更加強大。”
二出海臉上有了些血色，他悵然說道：“前幾天接到你的書信，以為你打算暫時到大康沿海，算是給林喜老狐狸一個交代。大康雖然兇險，可有鎮海衛，有茶山監，沿海還有不少商團弟兄照應，總有周旋餘地。崑崙山。。。太遠啊，我實在不放心。”
崇文看著二出海，說道：“你還是忘不了我過去的身份，你要永遠記住，如今我是海商，是水手，怕死的阿媽賊，就不配活著。”
良久，二出海才說道：“你救了那些八重山蠻夷，可是遠彌計赤蜂死了，八重山那邊又該如何？他可是琉局契東，局裡總要妥善安置。”
崇文點頭道：“八重山不能像宮古一樣併入琉球，遠彌計赤蜂可有子嗣？”
二出海說道：“他沒有子嗣。”
崇文又問道：“那他有什麼親屬沒有？”
二出海想了想，說道：“他的老婆叫古乙姥，是石恆島望族。遠彌計赤蜂的妻兄名信保，本是石恆島南部豪族，這傢伙就在海岸上，我看很有些手段。”
崇文問道：“何以見得呢？”
二出海說道：“這石恆島不大，卻分成三個地頭。北部是來自西表島的用緒，南部是來自波照間島的信保，東部就是遠彌計赤蜂，也來自波照間島。
遠彌計赤蜂最為勇武，可是要論心計，就是這位信保了。這傢伙和用緒結為兄弟，又把妹妹古乙姥嫁給了遠彌計赤蜂，奉其為主，從此他在八重山的地位安如泰山。
他還一力支援遠彌計赤蜂加入琉局，這才有了後來的打敗宮古族，登陸琉球三山。只是沒想到，被仲宗根豐見親算計，吃了大虧，遠彌計赤蜂戰死。他們這些人輾轉流離，最後被攀安知擄去，準備賣到山北諸按司為奴。”
崇文點點頭，說道：“你的意思，是讓這個信保繼任八重山之王？”
二出海說道：“雖說遠彌計赤蜂是我琉局契東，可他沒有子嗣，由他的妻兄繼位也說的過去。最要緊的是，信保在八重山諸島威望素著，有利於保持八重山族的安穩。”
崇文說道：“不可，太強勢的八重山王，對琉局不利，你別忘了，八重山正在我們商路的航線上。遠彌計赤蜂雖死，他老婆還活著，憑啥把王位給了妻族？立古乙姥為八重山女王，以信保和用緒二人攝政，才是對我們最有利的局面。”
二出海由衷的說道：“還是你高明啊。”停了一下，他有些遲疑的說道：“還有一個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崇文不耐煩的說道：“你什麼時候如此婆婆媽媽了，有話就說。”
二出海說道：“其實，信保還有一妹，叫真乙姥，這女人也不一般，她是石恆島地位最高的祝女。這次，她隨軍為八重山軍祈福，結果也被仲宗根和攀安知俘虜。
你解救她於危難，免於被賣為奴的命運，她要侍奉於你左右報恩。除此之外，還有數十蠻人戰士，願意跟隨真乙姥，做你的奴僕。”
崇文笑道：“自薦枕蓆尤可，我養這麼多蠻子幹嘛，語言不通，野蠻愚昧，當小唱取樂麼？我可沒那個雅興。”
二出海說道：“那真乙姥可不是瞎字不識的蠻女，在這一片海島上，自古就有它自己的神道，他們以為，大海對面就是龍宮，人死了就去了入娘的龍宮。但是會定期回來，保佑親人無災無難，五穀豐登，那神就是透過祝女顯靈。”
崇文大笑道：“還是個跳神的女巫麼？”
二出海搖頭道：“這祝女就是天神在人間的代表，可比女巫尊貴多了，在蠻人眼中，她的話比蠻王的話都管用，要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人願意追隨她，不惜給你當奴隸。”
這下崇文不笑了，他皺著眉頭想了一想，說道：“把這個女人攏在身邊，可保八重山對琉局再無異心？”
二出海猥褻的笑道：“不僅如此，還世世代代不會有異心。”
崇文奇道：“這又是為何？”
二出海說道：“這祝女是世襲的，真乙姥的母親就是祝女，她的女兒還是祝女，大出海要是和真乙姥有了女公子。。。”
崇文揮手說道：“入娘的，爺爺好歹也是響噹噹的阿媽賊，如何欺侮一個可憐蠻女。。。那什麼，這真乙姥姿色如何？臉上有沒有刺青？”
二出海大笑道：“你只知道宮古美妻，卻不知道八重山第一美女，就是這位真乙姥。”
崇文撓了撓後腦勺，無恥的說道：“那什麼。。。你看著安排吧。先說眼前的事，紫螺盂就在神艙，你要把此物安全送往平戶總堂。”
二出海收了笑，正色說道：“你放心，這是頭等大事，一定會平安到達平戶總堂，除非我死了。”
崇文點點頭，這才從懷中摸出黑函，說道：“咱們拼死拼活圖，圖的就是這個東西，入娘的，就這麼幾張紙，你收好，儘快送到總堂用印。”
他從手上扣下一枚精鐵扳指，一併遞給二出海，說道：“這是龍王島掌家的印鑑，現在也屬於你了，如今你不僅是劉氏之長，也是龍王島之首，記住你兄長臨終的囑託。”
二出海恭恭敬敬的把印鑑和黑函收到懷裡，說道：“從此以後，我視妍春為你本人，只要我活著，她就是龍王島的小公主。”
崇文不耐煩的說道：“別動不動就死啊活的，入娘的，我這是要出海了，你就不能說句吉利話麼。”
二出海顫聲說道：“你弄的這麼突然，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崇文想了想，說道：“該交待給你的，都交待了，總之，就是全力穩固龍王島航線。關於龍王島，最重要的有一件大事，這個事辦不好，龍王島永遠是個賊窩，不是家園。”
二出海想了想，不解的說道：“仴女已經到了，入了中城子宅邸，弟兄們都急著回家吶，如何不是家園？”
崇文沒好氣的說道：“你只給那些沒家室的找了老婆，那些家室在大康的，心裡怎麼想？你南京的劉氏族人，就是永濟的人質，你能踏實在龍王島當阿媽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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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出海恍然大悟道：“入娘的，看我這腦子。”
崇文說道：“我安排蕭雞爛建立茶山監，主要就是辦這件事，你要大力擴充這個細作監，想盡一切辦法，把弟兄們的家眷帶到龍王島。
你們劉家那幾百號人，也要設法帶出南京，不然，弟兄們如何信得過你。你的把柄在人家朝廷手心裡攥著吶，我信任你，不見得所有人都信任你。”
二出海呆了一呆，眉頭漸漸擰成了一個川字，喃喃說道：“明白了，這是我最大的一塊心病，入娘的。”他忽然看著崇文：“那麼。。。吳王和建王。。。”
二出海忽然想到了崇文的兩個兒子，那才是真正的**煩。
崇文嘆了口氣，說道：“我本來想琉球戰後，就到大康沿海躲一陣子，專門辦這件事，可惜現在是不行了。。。此事太過隱秘，只能交給你去辦了。”
二出海點頭說道：“明白了，這是頭等大事。”
崇文看著二出海，繼續說道：“你現在明白了麼？在這些首尾沒有安頓好之前，你沒有半分本錢和朝廷啟釁，不要說永濟把弟兄們的家眷收監，就算是想到這個可能，弟兄們就沒有了一絲鬥志。
你要記住，我們是海商，做生意的，和氣才能生財，武力只是迫不得已。光靠武力，永遠也打不開大康國門，所以我才想到了琉球，想方設法把他變成萬國津樑。大康太過強大，只有狂風巨浪才能撼動，你現在就是入娘的和風細雨，開戰就是送死。”
二出海默默點了點頭，久久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