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鳳儀宮出來後，百里誠之這才覺得胸腔中的鬱結得到了釋放。不知為何，在鳳儀宮時，百里誠之總覺得很是壓抑，就好像是有一雙眼在暗中看著他一般。
此時外方，陽光正好，將百里誠之的周身皆是曬的暖洋洋的。
百里誠之半閉著眸，享受著闊別的溫暖。
近日他皆在百里府養身，幾乎都快忘了自己究竟有多久沒有這般盡情的曬過太陽了。
百里誠之因為遺傳了肺疾，因此皮膚偏白，年幼時更是被人笑話像女子。他伸手擋著太陽，透過陽光看自己被照的幾近透明的青筋。
聽百里府的老人說，手上的青筋越淺，一個人的生命便有多脆弱。這話體現在他的身上，又是多麼的合適。
“誠之。”
怔怔發呆的百里誠之聽到身後傳來的熟悉聲響後竟是下意識的皺了下眉後這才回身頷首看向來人，“太子殿下，您來了。”
曲解衡的神情看不出悲喜，百里誠之只能描述成為平靜。
曲解衡知今日百里誠之進宮的目的，是以他也是特意在此處等著百里誠之的。
這種等待的感覺，其實一點都不好。
曲解衡下巴動了動，無聲的指了一個方向，“誠之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可否與我一同走走？你我二人也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面了。”
先前的那種壓抑的感覺再次回到了胸腔中，百里誠之胸口發悶卻別無選擇，只好無奈點頭，“好。”
一路上，曲解衡與百里誠之二人之間沒人再說話，二人間的氣氛變得尷尬起來。以往無話不說的兩個好友如今好似是第一次相識一般，兩人都想開口，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終了，還是曲解衡先開了口，“本是聽說誠之你前日便要進宮的，怎的拖了兩天？可是誠之你身子不適？”
百里誠之虛虛抬手，“正如殿下所說，讓殿下見笑了。”
“你的身子……”
“還能勉強撐上一二年。”
從某一方面來說，百里誠之也算的上是曲解衡的救命恩人。也便是這般，曲解衡猶豫了許久都不知該如何開口。
是他，處於這般身份才會讓杜言奚在三日前處於那般尷尬的境界。他沒有能力保護好自己心尖人，任了別人保護難道還要要求他人照顧好自己的心上人麼。
這般於百里誠之來說，又是怎樣的不公。
“殿下以往不是這般的。”
曲解衡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誠之你剛剛說什麼？”
百里誠之抬頭望天，“以往的殿下意氣風發，雖苦於現狀卻永是一副不服輸的模樣。今日的殿下，讓微臣覺得陌生。”
“情感一事我無法左右，我也不知這事怎會將我折騰成這般。”
百里誠之回首，正欲說著什麼，餘光卻瞥到了曲解衡掛在腰間的荷包。眼中不由得染上了幾分豔羨，他自是知杜言奚女紅不精的，見這荷包的針線處理不得當便知此荷包是出自杜言奚之手。
紋繡的，是鴛鴦。
原來那般清冷的女子也會有濃烈的情緒。
見百里誠之久久盯著自己腰間的荷包，曲解衡嘆氣，“我不知該與誠之你怎麼說，但我還是要謝謝你。”
“我會照顧好她的。”
曲解衡心下動容，“多謝。”
知曉杜言奚懷有身孕的曲解衡第一反應並不是驚喜，而是慶幸。他慶幸如今杜言奚被許配的人是百里誠之，也慶幸自己未娶得杜言奚。
曲解衡知道有這般情緒的自己很是差勁，可是他終究是抵不過現實了。如果杜言奚嫁給了他，她腹中胎兒或許都保不住。
宮中這麼多的陰謀這麼多的算計這麼多的眼睛都在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他根本就無法保護杜言奚。
也是知曉杜言奚有孕的那一刻，曲解衡嘗到了後悔的滋味。
為什麼，不是在自己最安定的時刻遇上了杜言奚呢？
想到這般，曲解衡忍不住的說了心裡話，“不瞞誠之你說，從最初奚兒就沒打算嫁給我。”
“為何？”
百里誠之聞言奇怪，多少女人想要嫁給曲解衡，且不說曲解衡本身就很優秀，單單是太子的身份，就足以讓京城女子瘋狂。
“她說，自古無情帝王家。而她不願把自己的命運掌握在皇家無情人的手中。或許在她看來，我也只是個無情人吧，如果不是……”
百里誠之沉默，他知曲解衡那未說盡的話是什麼。
突然的，一個想法竄進了百里誠之的心頭。
如果……如果杜言奚沒了身孕，那她與曲解衡之間的所有情……是否會被斬斷？
百里誠之看向曲解衡的眼，深沉而帶著些許算計的眼神，莫名讓曲解衡覺得眼前人有幾分陌生。
“誠之，你……你在想什麼？
“”
曲解衡的話讓百里誠之恢復了清明，他低下頭，避開了曲解衡探究的眼神，“殿下，微臣只是感慨罷了。我百里家族，男丁向來活不過二十四歲。言奚嫁給我日後難免會落人一個口實，微臣只是覺得有些委屈了她。
”
百里誠之的這份度人的心性著實讓曲解衡自覺不如。
“殿下日後可會娶和離過的杜言奚。”
“我會。”曲解衡看著百里誠之的眼睛，說道，“誠之，我會。”
有了曲解衡的這句話便讓百里誠之覺得放心。兩個男人因為一個女人而有了一個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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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定會護你她周全。”百里誠之鄭重承諾道，“我百里家族願與國公府修秦晉之好。日後，言奚便是我百里家族的當家夫人。
“那本宮就等著喝你們的喜酒了。”曲解衡說罷，神色有幾分哀傷。
二人的這番對話若讓旁人聽了去只怕會是詫異，可從二人嘴中說出卻讓人覺得一切是那般的順其自然。
“如果殿下沒有其他事的話，微臣先告退了。”
曲解衡也沒有挽留的理由，便也只能點頭同意。曾幾何時，二人尚是無話不說的摯友，世事變化，終究是抵不過造化弄人。
奚兒，我日後可是要喚你一聲“百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