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溫,東宮
是夜,月光幽幽,爬上上空,庭院靜悄,夜星沉如海。雖是夜,卻是浮著一層薄雲,雲紗下隱約還能見到幾點殘星。
“你們都退下吧,本宮一人靜靜。”
在東宮內值夜的一支羽衛軍和奴僕們被曲解衡開口遣退。苑公公一甩拂塵,面露為難,“殿下,如此不合適吧?這夜深人靜的,您身邊怎麼也得留個伺候的人吧?不如老奴留下伺候您?”
此刻,曲解衡一身黑袍,幾乎與濃厚的夜色融為一體。他站在偌大的東宮太子殿前,無言的看著殿前的那株扶桑樹,兀自的在出神。
苑公公久久得不到曲解衡的回應,輕嘆一聲,揮手帶著那些人退下。
太子殿下,許是孤獨了吧。以往每一次,他心情不好之時,便是這般獨自看著扶桑樹愣神,一待就是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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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裡,也是時候來位女主人了。就算是能夠與太子殿下說些體己話也好啊。
曲解衡又怎會知曉苑公公此時心中所想。他摩挲著面前的扶桑樹,幾近苦笑。
這株扶桑樹是為傳說中遠古的太陽神女曦和為了她愛子金烏種下的神樹,整個大溫國也獨此一株,據說當年在曲解衡出生之日扶桑在東宮樹枝發芽,到了如今已有十丈之高。
天下之高者,扶桑無枝木焉,上至天,盤蜿而下屈,通三泉。
扶桑樹的存在無聲的象徵著曲解衡而今的地位。當日溫皇也是得此訊息,才斷然決定扶植曲解衡為大溫太子。
如今,如若不是這棵扶桑樹的存在,只怕曲解衡早就被三皇子排擠成為一介平民。
然而,這株金貴無比的扶桑樹已經好多年不開花了。仿若物隨主人形一樣,這棵樹就如曲解衡此時所處的境地一般,庸碌無為,孤獨無方。
素日在偌大的東宮殿裡,即便有著成批叫得隨侍的宮人前呼後擁,口頭喚著他太子的名諱。可依舊填補不了曲解衡心中那無邊的空洞孤獨與有著太子之位卻無太子之尊的鬱郁不得志。
曲解衡抬頭看向那扶桑樹,吶吶的問著扶桑樹,
“扶桑啊扶桑,你說我,究竟該怎麼辦?”
三皇子而今已自由進出御書房,更是受群臣擁躉。而自己,卻是個花名在外,不允展現個人才能的虛名太子罷了。男兒志在四方,他卻被束縛於東宮之中,因三皇子的存在而束手束腳……
扶桑,如果這個世上,有個人願意聽取我所有的心事,並理解我心裡所有的苦悶和遠大的志向,那會是誰呢?
晚風拂過扶桑離,仿若是聽懂了曲解衡的言語一般,輕輕搖擺著枝葉,似是回應又似是落寞的嘆息。
曲解衡突然嘴角噙笑的撫上了扶桑樹,自言自語道,“我也是傻,與其對著你在這裡發問,還不如去找一個真正的人傾訴一番。”
曲解衡心裡剛有了這想法,腦海中當即便浮現了一人的身影。
只是此刻已是將近子時的深夜,想來那人應該早就睡下了。不過,那也無妨,她就算不睡,他也無意讓她清醒著聽他傾訴這些牢騷心事。
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嘲諷?
曲解衡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他似乎已經可以想到那人牙尖嘴利的對他冷嘲熱諷。
嗯……被人揶揄的感覺,可不是很好呢。
……
子時,杜國公府,
曲解衡離開了東宮,掩去自己周身的氣息點足來到杜府。
奇怪的是,杜言奚的閨房他明明沒有如果幾次,就連這杜國公府曲解衡來過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可他偏偏是這般的熟門熟路,甚至不用思考,雙腿便已經指引著他往杜言奚所在的方向走去。
寂靜的瑾諾閣也不過只點了一盞燭燈。曲解衡指尖勾起窗戶一角,只見房裡昏昏暗暗的,鼻間似有極淡極淡的馨香在縈繞。
曲解衡拄著下巴,聞著屋子裡縈繞的馨香,居然有種心安的感覺。那馨香是專屬於杜言奚的,他知道,只有她身上才會有這種極淡極淡的宜人香氣,就和她這個人一般,淡到極致卻又讓人無法忽視。
趴在窗前愣神一陣後,曲解衡凝神往屋內看去,間隔門廳與內室的雙層輕紗縵簾早已經放了下來。
“果真是睡了麼?”
曲解衡喃喃自語,縱身躍進屋內。
他掀開紗簾,躡手躡腳的往內屋走去。穿過那片紗簾,裡頭便是杜言奚慣常活動的區域了。杜言奚許是怕黑,妝臺邊上還留了盞紗罩燈亮著。
燭光隨著曲解衡的動作閃爍,
映著剛剛進屋的曲解衡高大的身影也在牆上微微的晃動。
曲解衡輕聲細步的走至她紗帳前,掀開了淺碧色的紗帳,杜言奚正氣息平穩均勻的安睡著。水紅色的羽綾被子蓋至胸前,眉若新月,睫如蝶翼,瓊鼻挺俏,櫻唇小巧。此時的她雖然說不上有多動人,只是那安然入睡的模樣乖巧的如初生嬰兒般令人不禁心生憐愛。
“杜言奚,你也不是善良的人。可你為什麼,總是睡的這般香?”曲解衡坐在杜言奚的床邊,靜靜的看著床榻上女子安詳的睡顏,
“喂杜言奚,你醒醒,陪我說說話!”
曲解衡忽的有些惱,忍不住的想伸出手去捏杜言奚的臉頰。
手下的觸感光滑,即使蓋著厚厚的被褥曲解衡依舊覺得杜言奚渾身是冰涼的。
看,原來不是只有他一人覺得這世間並不溫暖。如果可以選擇,他倒寧願去當一個從未投胎的孤魂野鬼,日日遊蕩在山野田間,暢遊人世間。
杜言奚的臉很小,小到曲解衡僅伸著手,便可覆蓋她整張臉。難得欣賞杜言奚這般恬靜的模樣,曲解衡看著看著竟不由得痴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會覺得,有一個人可以給他帶來心安?他一直以為心裡那處位置是素蘭的,可直到今時今日他才恍然發現,原來素蘭的存在只是彌補了他落寞的童年。
素蘭是他的記憶,是他整個青春時期的陪伴。
那,杜言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