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雨竺，你先出去，我有些體己話想與孃親單獨說。”
一直沉默著的杜白露微笑著開口，打斷了還欲絮絮叨叨明裡暗裡威脅著雨竺的朱氏。
“呃……出去吧，那就都出去吧。綠微你也下去，正好帶雨竺下去歇歇。”
杜白露開口，朱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將自己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雨竺身上，幾乎忘了杜白露的存在。雨竺二人離開後，杜白露的眼睛變得更加的渾濁，表情木訥。
“白露，你怎麼光低著頭？過來，讓孃親看看你這幾日過得如何了。”
“娘，白露還是坐在這兒吧。”杜白露扭捏著絞著手指，聲音中似乎還帶著些嬌羞，碎髮垂至耳側，“從來都是與孃親您依偎著，女兒也嫁人了，也該回到屬於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朱氏聞言有些傷感，剛剛止住的淚水又湧了出來。
她的白露長大了，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也不能時刻依偎在自己的身旁。朱氏不由得想起自己將將嫁入杜國公府時的那幾日，她也捨不得自己的孃親，可是她已經嫁人了。
“白露……你若是在孫家受了什麼委屈，你儘管回來和娘說，娘就算拼了命都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眼裡一片灰暗的杜白露面上浮現出一絲掙扎的神情。
雙腳呈外八狀，似是想要站起。
一聲輕微的鳥鳴響起，杜白露身子顫了顫，終究是乖巧的坐回在了遠位，“娘，今日女兒回來，其實還有一件事想問與您。”
朱氏捏著帕子拭著眼角的淚珠，回答道，“白露你問吧，孃親若是知曉定會回答你的。”
“為何這麼多年來，白露只知道杜言奚，卻從未聽你提起杜言奚的母親。”
朱氏臉一下子拉了下來，像刷了層漿糊般緊繃著，牙齒更是咬的咯咯作響，“你提她做什麼！那個女人早就死了，死了！你還提她做什麼！”
朱氏表現的太為激動，幾聲吶喊竟是將經過朱氏屋子的杜白霜給喚了進來，“娘，您這是怎麼了？”
朱氏直眉瞪眼，臉沉得像黑鍋底。
“大姐？你回來了？”
見到乖巧坐在一旁的杜白露，杜白霜心下有些欣喜。杜白露置若罔聞，繼續著剛剛的問題往下問去，“娘，你既然能弄死那個女人，這麼多年你為什麼不乾脆弄死杜言奚。”
眼圈周圍通紅的朱氏瞬間愣在原地，她保持著張大著嘴的動作，思緒瞬間回到了十年前。
……
“啊！”
拔掉蘇姨娘的最後一片指甲後，朱氏這才覺得那熊熊燃燒著的怒火有些熄滅。
“啪嗒”一聲，帶血的指甲落在蘇姨娘的身邊，十指連心，十指指甲被拔出時的痛乃剜著心頭肉一般。蘇姨娘瑟縮著身子，清麗的面容吃痛變得扭曲，“朱美鳳，你這樣做，也不怕給你肚子裡的孩子招陰德嗎？！”
蘇姨娘一張口，連帶著血水從嘴中流出，她聲音嘶啞，不復往日的甜美。
朱氏身懷六甲，已臨到生產之時。她摸著自己的肚子，回想起今早老太君所言竟是要順著杜承坤的意扶這女人為平妻！
她何德何能，憑什麼跟她平起平坐！
“蘇姨娘你錯了，我這是在為我的孩子開路！我不能讓你們這對府外來的野雜種絆了我孩子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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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揚手一揮便聽一陣孩童的哭聲響起。
“朱美鳳！你敢對言奚下手？”
蘇姨娘怒目而視，渾身是血的身子掙扎著站起。
“是又如何？蘇姨娘，你進府不過八月便生下了杜言奚，產婆那兒我可是問清楚了，這孩子是足月生的！我弄死一個雜種怎麼了？你帶著別的男人的雜種竟也想跟我平起平坐！你做夢！”
因為嫉妒，朱氏整張臉都以一種扭曲的狀態呈現在蘇姨娘的面前。
她嫉妒這個女人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卻可以得到杜承坤的牽掛！
蘇姨娘冷笑著，忽的閉眼唸唸有詞。再睜眼時，她帶血的手緩緩向朱氏的肚子靠近。朱氏駭然，雙手護著肚子往後退了一步，“你想做什麼？”
朱氏帶來的兩個粗使丫頭適時的上前欲架住蘇姨娘，誰知竟是動彈不得……
“你……”
朱氏張了張口，忽覺一陣麻意從腦後傳來，由此傳到四肢百骸，渾身更是定住了一般。她瞪著眼，眼睜睜的看著蘇姨娘旁若無人的穿過那兩個粗使婆婆，伸手摸向自己的肚子。
“是個男孩兒。”
蘇姨娘笑的很溫柔，彷彿在與朱氏說著家常話一般。下一刻，又如同地獄修羅，“可惜，是個短命的男孩兒！”
隨著蘇姨娘話落，一股暖流從朱氏的身下流出。汩汩的鮮血預示著一個生命的流逝。朱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搖搖欲墜的女子，“你……”
“朱美鳳，言奚不是你能傷的起的。”
蘇姨娘收回手，步履蹣跚的往那哭叫的方向走去，“言奚，娘只能幫你到這兒了，以後的路你要自己走……娘只要你平安，就好。”
自古殺人償命，一命抵一命。在這吃人的後宅裡，她們母女在老太君和朱氏的眼裡猶如草芥，如果不是杜承坤看的緊，她早已離開此地……她這樣苟且活著，為的也不過是言奚一人。
今日她看清楚了，唯有自己的離開才能換的杜言奚的平安。
不求大富大貴，但願平安。
女子的背影太過決絕，似乎在像周身的一切告別。一陣皆一陣的暖流自身下湧出，朱氏甚至能夠清晰的感覺出腹中的孩子正在往下墜……
“朱美鳳你記住了，今日我以我血換言奚平安。如若日後你膽敢做出傷害言奚之事，我做鬼也不會放了你。”
蘇姨娘的聲音穿透空氣清晰的傳進了朱氏的耳裡。意識模糊前的最後一刻，是蘇姨娘帶血的身子倒了下去。
……
朱氏睜開眼，額上已是一層薄汗。時至今日，那些發生過的事情歷歷在目。事情的最後，蘇姨娘死在了杜言奚的身旁，而她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自那之後更是無法生育。
她無法理解當時所發生的一切，蘇姨娘只是輕輕摸了她肚子便毀了她的孩子。有些事情只有遭受過才會覺得可怕，也正是因此，朱氏慣著一雙女兒羞辱杜言奚，卻始終不敢自己動手。
其實她也知道，那個女人已經死了。
“別再提她，她是杜國公府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