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生活過的世界裡，我還記得在一本沒有封面的薄薄書冊中看到過一篇短短的故事。
故事裡說，行走於世間的人們皆是神明品嚐過的一個蘋果。
神如果眷顧某人，就會愛戀回味的多品上一口，留下道深入骨髓的痕跡，貫徹一個人的整個生涯。
神包含喜愛與眷顧留下的那道痕跡一點也不美好，它不僅沒有給人帶來恩賜，相反它送給人的是苦難與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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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許就是一個被神眷顧的幸運蘋果。
從書架上取下的那本羊皮古書任由它的書頁回落，我無力再次將它翻起。
拉德爾額頭渾濁汗水中流露的不僅是沒有預料，也隨之透著一絲絲驚魂未定。
他見到了什麼大事，能讓身為騎士的他感到震驚和害怕的事情。
“那本書....你是怎麼找到的？”
蓬鬆的頭髮被束成一個小馬尾垂在腦後，拉德爾的注意力在進入房間的一瞬間就轉移到了我的手上，他用一雙狹長明亮的碧藍雙眸躲在額前碎髮後面注意著我手中還未放下的羊皮古書，我不知道此時此刻應該怎樣回覆他，看樣子這本羊皮古書是貴重品，我這樣亂動說不準已經激發了他的怒火。
只是方才拉德爾帶來的情報，衝擊的使我顧不上向他道歉。
一個棕褐色頭髮魔女被人類抓住，我本能意識到了那個魔女的身份。
沒錯，是朵麗雅，幾乎不用考證我心裡瞬時間就下了結論，那個棕褐色頭髮的魔女一定是她。
可以說這是我的一種直覺，變身成為魔女之後，或者說變成為女人之後，我的直覺跟著性別轉換一起得逐步敏銳起來。
心底的直覺清晰無比，這種清晰像是一隻手遏住我的脖子，讓我靈魂跟著沒入窒息的邊緣。
她是一個很精明的魔女，為什麼會被人類抓到....
我略過了拉德爾的問題，痴呆地把羊皮古書放置在桌面，胡亂抓到一張信紙，用羽毛筆蘸和墨汁在紙上幾近是刻著寫下一行字。
“請幫幫我，我認識那個棕褐色頭髮的魔女，她是我的朋友，我想替換掉她，我想救她。”
睫毛卑怯地抖動著，迷茫了視線，我把寫好請求的信紙遞給拉德爾，這張紙上承載了我的無助與悲哀，我沒有力量不會魔法，我不能像小說裡的主角或者英雄那樣從人類手中救下那個女孩。
以命換命這種最幼稚的方法，是我唯一能夠做到的。
“你竟然認識那個魔女！”
拉德爾嘴裡發出一聲難以置信的驚呼，隨即他平復語氣又立馬向我再度確認，以防止我認錯了魔女：“你能確定那個褐色頭髮魔女是你認識的人？她的事情我可什麼都沒有對你說，你一定是弄錯了吧？”
伸手要回信紙，我繼續書寫下去。
“您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嗎？”
目睹完我寫下的這最後一行字，拉德爾愕然看著我簡短給出了回覆。
“不知道，我沒有在第一現場，只是聽說....她是一個有著棕褐色頭髮的魔女，眼睛像是密蘇克琥珀。”
密蘇克琥珀，是留恩大陸上最為古老的化石，那是只有在精靈的王國，密蘇克之森才會有的珍稀東西。
我問過朵麗雅，那種琥珀長什麼樣子，她說只要看著她的眼睛就能明白。
她的眼睛是金珀色，所謂密蘇克琥珀就是那種剔透玲瓏的色澤。
鎏金異彩，熠熠生輝。
不過朵麗雅那時候又對我說，密蘇克琥珀並不是留恩大陸最珍稀的琥珀，有一種血色琥珀才是最為珍貴的，它只有一顆。
我當時一聽到是血色，身子骨裡的厭惡血腥的感覺油然而生，沒有再向她追問下去。
不過我記住了她口中的密蘇克琥珀，也記住了她的眼睛。
心中湧動起失去重要的事物的感覺像是擁有巨型口器的巨獸在一點點啃噬著身體，這就是我的直覺，我覺得我要失去她了。
所以直覺不會有錯。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如此相信自己的直覺，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
“呃！呃呃呃...呃呃！”
踮起自己的腳尖，把雙臂伸展勉強抓住拉德爾的胸口的衣襟，雙目與他交接，我想從眼神中表達自己堅定的情感。
一直保持懇求的望著他，拉德爾抓住我的手腕想要從胸口中撤掉，可是當他握緊想要發力的那一刻，不明原因的停滯了下來，我相比與他力氣是無法相提並論的，如果他要扯掉的我的手想必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他沒有那樣做，或者是猶豫了。
“你這是在為難我！佩羅妮雅大人已經把你託付給我照顧，我的職責就是代替她將你守護到底！怎麼可能會讓你去冒這個險！”
在這個問題上，我不會後退一步，哪怕辜負佩羅妮雅。
呼吸，心跳，脈搏，書房周圍響起的無非只有這些聲音，我不能言語，而眼神在這一刻比說出口的話更加堅定有力。
過了一陣，其中一方在這場無言的爭論中敗北了下來，一隻手臂無力下垂，那不是我的手臂。
他沉沉低嘆著，像極了沉悶燥熱的風：“好吧...我明白了，我會幫你，即便是違反佩羅妮雅大人的意思。”
鬆開拉德爾的衣襟，空洞頹然地吐出一口氣。
一場鬧劇，一場噩夢，我又拿自己這條命去進行了一次交換。
“你真是有著某種可怕的魔力，沒有人能夠拒絕你的請求。”
拉德爾酸澀的苦笑起來，我也尷尬的抬頭仰望天花板，在餘光下看見他拿起了我放在桌上那本羊皮古書，尊敬地捧在手掌上面。
“這本書的故事很有趣，我也是無意中得到的，你想看的話說不定以後還有機會。”
他太會安慰人了，我怎麼可能還有機會呢？
眾所周知，如果有主動願意充當祭品的魔女，那麼連神聖祭師也沒有否決她的權利。
我想辦法再被抓起來然後主動要求成為祭品，就能替換下其他的魔女。
這樣一來，可以為朵麗雅爭取一線生機，我再留下一封遺書，讓佩羅妮雅想辦法救救朵麗雅，畢竟佩羅妮雅是我目前能夠依靠的人類。
這種方法十分無恥，可我沒有其他方法了。
不過，我面臨道路只剩下了死路一條。
“我敢保證，小家夥，你腦袋裡面的計劃沒有一樣行的通....看來那枚騎士徽章我是要還給佩羅妮雅了。”
聽到他的這句話，我意識到自己的任性會給他帶來多大的麻煩，出了山谷後我的行動總是會牽扯一大堆的人，我無法左右種種事情的發展，導致一系列被動的局面。
人類懼怕魔女，而魔女卻被人類操控在鼓掌之間，這不合情理。
羊皮古書被重新放回原位，從始至終除了標題我沒有看到書中內容的一個字。
看來我與這本書註定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