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老爺子一直在想怎麼讓小馨“回到”家裡, 然後順利繼承“凰語”。
趁著寧馨沒事的時候，他讓孩子們看看誰有空，一起回家來吃飯。
他倒也不是一下子就提起這件事兒, 就純粹是想著多讓孩子們一起處處, 看有沒有機會給寧馨暗示一下什麼的。
寧馨最近非常忙。
拍電影, 拍綜藝, 還要去“凰語”公司看看。
“凰語”最近接到的訂單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不過製作部的員工都非常有責任心。
就算訂單再多，也不會亂了手腳偷工減料, 該怎麼做還是怎麼做, 一個步驟都不省。
寧馨非常讚賞，不時地就去給大家打氣加油。
但是。
這樣的結果便是，訂單真的是越堆越多。
比當初寧馨預料到的還增了好幾倍。
寧馨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而且如果她繼續努力下去, “凰語”就會越來越興盛。
她就讓人事部的人繼續招聘員工。
一定要手藝好的師傅來，但凡做事不認真不仔細的, 手藝不好的, 都不能來“凰語”。
許是因為最近“凰語”的人氣實在是太高了，品牌愈發響亮。
這次招聘，前來應徵的人比往年多了許多。
所以人事部的責任和擔子就更重了。
好在大家看到“凰語”的興旺以後, 都幹勁兒十足。所以即便苦點累點, 也都心甘情願。
公司的事務太多，節目組和劇組的拍攝又處於緊鑼密鼓的狀態。
寧馨真的是難得有空閒。
終於在一個週五的晚上, 寧馨沒什麼安排，就應了屈老爺子的“邀請”, 回到大院兒去吃飯。
屈老爺子高興極了。
今天屈萌萌倒是沒能回來，但是屈壯壯抽空回來了。大兒子屈廣鋒因為工作的關係，出差去了外地。不過大兒媳金寶燕在家裡。
屈老爺子挺希望寧馨和屈壯壯兄妹倆多培養培養感情的。
這倆孩子, 一個是挑起大房的大梁的，一個是挑起二房大梁的。
算是家中頂樑柱。
倆頂樑柱一起兄妹情深，這個家就能繼續興旺下去。
至於屈萌萌……
屈老爺子知道萌萌的水平上限在哪裡。他也不指望屈萌萌和壯壯、小馨那樣出息了。只希望萌萌別惹事，有個自己賺錢養活自己的途徑就行。
屈老爺子很明白。
屈壯壯和他當年似的，敢衝敢幹。該做什麼的時候就做什麼，做決斷很有魄力。所以當初可以為了繼承家中的‘事業’，放棄了自己當初想要的路，毅然決然去當兵。
這樣的孩子做事兒靠譜。當兵一定能堅持下去，而且以後的路很寬。
至於寧馨……
這真的是屈老爺子最喜歡也最心疼的一個孩子了。
屈老爺子知道寧馨小時候家裡條件不好，所以心裡更覺得愧對這個孩子。
他總覺得。
當初他再堅持一下下，再繼續去尋找，是不是小淩馨就能早一點被他尋到，然後和他一起生活？
畢竟，如果小淩馨如果是在大院兒裡長大的，一定能有個快樂的童年。
富足，無憂無慮。
不用為了買不起漂亮小裙子和學習用品而發愁，不用為了同學們之間的那些小事兒而煩憂。
只需要美美美地生活著，認真學習就行了。
其他的都不用去操心。
……但，再怎麼去設想，也只能是假設而已。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再後悔也沒有用。
屈老爺子一直自責著，覺得廣飛和凰語不在了，小淩馨卻沒能找回來，是他的錯。
因為當家人是他。
他弄丟了自己的親孫女。
屈老爺子便想著要千百倍地彌補，把這些年寧馨所欠缺的美好給努力掙回來。
當然了。
孫女兒太獨立太優秀，使得屈老爺子滿腹的慈愛之情很有點無處發洩之感。
他想照顧寧馨。
偏偏寧馨什麼都不需要他去幫，她就已經全部做好了。
這讓屈老爺子深刻體會到了有勁兒沒處使的感覺。
屈老爺子開開心心看電視。
其實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很愛看書的。
可惜年紀大了後，眼睛不好使了。再看書就覺得眼睛疲累，不舒服。
然後他就喜歡上了看電視。
電視熱鬧。
老人家一到了某個年紀，就喜歡熱熱鬧鬧的過日子。
不喜歡太冷清了。
寧馨和屈壯壯在旁邊拿了一副軍棋下著。
梁媽端了水果過來的時候，掃了一眼，哈哈大笑：“哎呀可了不得。咱們壯壯比小馨的棋藝高超啊！”
屈壯壯有點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想讓著小馨來著。但是她說不用我讓，我就沒讓。”
寧馨不會下軍棋。
也就在屈老爺子這邊的時候，遇到了屈壯壯時，沒事下幾盤。
不過她統共下了沒幾盤，所以水平是真的不太行。
屈壯壯想讓著她，她不樂意。
在寧馨看來，如果屈壯壯讓著她，那麼她的水平就肯定不會提高。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讓著，她也能拼著一股子勁兒來慢慢進步。
兩人在那邊鬥的不亦樂乎。
屈老爺子掃了一眼孫子孫女的位置。
男孩子就罷了。
看多了沒什麼好看的。
他的目光主要集中啊寧馨身上。
少女神色認真，眼中閃著執著的光，緊盯著棋盤絲毫都不鬆懈。
那種模樣。
像極了當年屈廣飛做每一件事情的樣子。
……不愧是父女倆。
怎麼看，都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雖說寧馨和屈壯壯相鬥的畫面很不錯。
可屈老爺子總覺得寧馨的臉色不太好看，就關切的問：“小馨最近怎麼樣啊？看你小臉白的……該不會是貧血什麼的吧？”
“沒有吧。”寧馨緊盯著期盼，邊思考著對策，邊說：“我身體一向好著呢。爺爺你不用擔心。”
因為輪到寧馨下一步棋，所以屈壯壯現在正空閒著。
他沒事，索性就像爺爺一樣緊盯著寧馨看了看。
這一瞧不要緊。
“小馨。”屈壯壯說，“我怎麼也看著你臉色不太好的樣子？”
蒼白蒼白的，沒什麼血色。
比早晨剛剛過來的時候還要嚴重一些。
寧馨之前來的時候就覺得有點點頭暈。
不過，這段時間睡眠不太充足，她想著可能是睡眠不足的關係，就沒多想。
這個時候。
聽到了爺爺和哥哥的擔憂聲，她便笑著寬慰：“沒事的。你們放心。不信你們看看。”
她眼睛緊盯著棋盤，猛地站起來，想要給他們看看，她很好，不用擔心。
但是。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寧馨站到一半，腿都還沒有繃直。就身子晃了晃，彷彿沒有依靠的半截花枝似的，頹然倒在了地上。
屈壯壯著實嚇到了，愣在了當場。
屈老爺子反應快，急急的吩咐梁媽；“叫車！”
又喊屈壯壯：“趕緊抱了你妹妹上車。去醫院！”
幸虧屈老爺子當機立斷。
不過兩三分鍾功夫，寧馨已經坐在了老爺子的專屬座駕上，飛一般地被送往了部隊醫院。
屈老爺子到底是征戰沙場許多年的，遇到事情頗為冷靜。
他在車上，心跳越來越快，卻努力讓自己不要慌：“喏，你給唐景川打個電話。”
他把手機丟給了屈壯壯。
然後他又忍不住自嘲自己已經年紀大了。不如年輕時候了。
想他年輕時，越是遇到了困難的時候，越是清醒冷靜。
現在，面對著昏迷過去的寧馨，他竟然開始害怕起來。
剛才在家裡的時候，剛剛看到她暈倒，倒還不覺得怕。尚且還能吩咐著周圍的人去處理。
但是。現在看到了寧馨一動不動躺在車上的模樣，老爺子卻開始擔憂起來。
以至於思維都快停滯了。
他怕自己給唐景川打電話的時候，再控制不住情緒，所以讓屈壯壯來打。
唐景川的號碼，在他上一次去寧馨家裡做客的時候，就已經給了他。
當時寧馨是想著，唐景川和爺爺到底也是一家人。以後老爺子有什麼事兒，找唐景川就行。
……反正唐景川神通廣大的，爺爺找他準沒錯。
所以寧馨把唐景川的號碼放在了屈老爺子的手機裡。
那時候屈老爺子想著，他才不需要找唐景川那臭小子。
誰知這才沒幾天功夫，他就自打臉了。
寧馨昏迷之後，還是得讓她老公知道一下的。
多個人就多份力吧。
唐景川真的是被她嚇死了。
他本來是在和客戶談事情，一聽說寧馨暈倒了，直接撂下所有的事情往部隊醫院趕。
過去的時候，他都沒敢自己開車，還是打的計程車。
他是真的怕自己心急之下連闖紅燈然後招來警察。
招來警察都是小事兒。
萬一撞到別人那可真的是麻煩大了。
唐景川到達的時候，屈老爺子正心急火燎地在簾子外面來來回回地走。
急診室的淡藍色簾子後，是急救床鋪。
寧馨正躺在上面，接受護士和醫生們的檢查。
看到唐景川，屈老爺子終於停止了來回踱步。
“景川。”老爺子指了寧馨所在位置，“你看著小馨。我去找人。”
“找人？”
“嗯。”屈老爺子眉心緊鎖：“我一個老戰友就在這兒做院長。我去找找他。”
有老戰友幫忙看看小馨的病情，他能放心許多。
可是老戰友今天得查房。
查房的時候，是不帶著手機的。
所以屈老爺子只能親自去尋他一趟。
屈老爺子說完後，就叫了屈壯壯一起陪著他去了。
他知道自己身體不太好。怕自己別還沒找到老戰友的位置，就自己先因為擔憂過度而下了。所以帶著屈壯壯在身邊妥帖點。
屈老爺子不敢耽誤，和屈壯壯一起腳步加快離開了。
唐景川焦急萬分地站在外面，眼睛凝視著遮擋住急救床鋪的那個簾子，設想著裡面到底是個什麼情形。
結果過了幾分鐘，他發現。
不能再想了。
越想越擔心 ，腦補的全是不好的情節。
唐景川硬生生忍著滿心的憂慮，強迫自己坐在座位上靜等。
現在寧馨在裡面。
老爺子去找人了。
他得守好了寧馨才行。
剛坐下兩三分鍾，唐景川聽到裡面幾聲驚喜的呼聲。
“醒了！”
“好了好了沒大事就行。”
“唉還是太疲憊了，虧了身體。你以後得多養一養啊。”
說話聲不斷傳來。
唐景川幾步邁到了那個簾子旁邊。
有醫生掀開簾子走過來，看到外面是他，而不是屈老爺子和屈壯壯，醫生愣了一瞬。
很快又明白過來，就簡短和唐景川說：“病人身體虛弱，你和她說幾句話吧。等會兒她能歇著就歇著，千萬別累著她。”
說罷醫生和護士陸續走了出來。
唐景川掀開簾子走到了急救床鋪旁。
床上的女孩兒，臉色蒼白，黑髮散落在枕頭上。巴掌大的小臉在黑壓壓的長髮間，眉目憔悴，另有楚楚動人的美。
“景川？”寧馨很意外在這個時候看到他，啞著嗓子問：“你怎麼來了。”
看到寧馨沒有大礙，唐景川松了口氣。
又有些懊悔：“早知道我就不讓你這麼忙了。那些事兒，你也別忙著都去做。看看時間安排，每天都保證足夠的睡眠。然後再決定每天可以做多少事情。多出來的工作，萬一做不完，就擱下。後面再做。”
寧馨莞爾：“每天都有新工作，每天都有新的任務。前一天做不完的，放到後面做，豈不是要堆起來了？等到過上十天八天的，怕是堆起來的工作都要讓我哭了。”
唐景川一看她這個態度，當時就變了臉：“就算堆起來完不成，那也堆著！我總能想辦法幫你解決掉。你給我好好休息！”
他難得這樣動怒，也難得這樣大聲呵斥著和她說話。
寧馨縮縮脖子，不吭聲了。
唐景川立刻懊悔起來。
他三兩步走到了寧馨的身邊，看著小丫頭那憔悴的模樣，心疼的不行，一把將她摟在了懷裡：“你好歹替我想想。剛才聽說你暈倒了，我真的是急得都不知道做什麼才好。看到你無恙我才放心。你終歸是別讓我再那麼擔心了。”
男人的懷抱，寬厚且溫暖。
他的臂彎非常有安全感，瘦小的寧馨縮在他的懷裡，只小小的一團，看上去可憐又無助。
寧馨本來覺得自己非常強悍。
在被他摟住的這一刻，卻硬生生冒出了一點‘小鳥依人’的舒適感。
唐景川就是這樣。
無論怎樣，他都能站在她的身邊，盡他最大的努力來保護她。
寧馨知道唐景川的憂慮。
也知道，他其實是很疼她很寵她的。所以捨不得她受到半點兒的苦。
“其實我也沒有那麼的嬌氣了。”寧馨笑著和他解釋：“我就是前段時間在岍市的意願裡陪著志學，因為擔心他的安危所以提心吊膽太久了，又沒休息過來，這才身體弱了點。剛好這幾天有點忙碌，就一不小心暈倒了。”
唐志學？
有道理。唐景川暗暗點頭。
那段時間寧馨真的是太辛苦了，每天和他一起在醫院裡陪著唐志學，期盼著那個少年的甦醒。
另一方面，那一大家子人都是她在中間安慰著的，力求讓長輩們的情緒都穩定一些的。
所以她真的是非常辛苦。
比起每天找醫生，看藥，聯絡專家的唐景川。寧馨每天在病房，確實是更加心累。壓力也更大。
唐景川懊悔不已。
他覺得自己真是忽略了小妻子太久，以至於她的身體都這個狀況了，他卻還毫無所覺。
“好。”唐景川含笑拍了拍她的後背：“以後志學那小子再有個什麼問題，我們不過去找他了。他也上大學了，是個能夠獨當一面的男子漢了。咱們由著他去，再不管他的閒事。”
寧馨：“……”
喂喂喂。
這是一個叔叔該說的話？
侄子長大了所以不管了？？？
問題在於，她只是和他解釋一下為什麼最近身體支撐不住而已。
他倒好。
直接斷了讓她‘有可能’會再這樣支撐不住的可能性。
固然唐景川這樣的做法是非常疼她的。
但寧馨怎麼覺得。
這個男人的側重點不太對呢……
寧馨真的是身體太過疲累了，所以和唐景川說了這麼簡短的幾句話，就開始打哈欠。
唐景川知道她現在需要休息，就扶著她躺好，又給她蓋了被子，這便走出病房，關好房門，打算下樓去給她買點吃的。
最好是有營養又不油膩的食物。可以補充好營養的同時，又不會加重她身體的負擔。
唐景川這樣思量著，慢吞吞往外走。
結果兜頭就碰到了迎面而來的屈老爺子。
屈老爺子之前看寧馨是在“搶救中”，心急的不行。
他知道有個老戰友今天很好在醫院裡，專家門診。
偏偏他剛才心急之下忘記了帶手機。
所以屈老爺子看醫生那邊不讓進去，正在全力“搶救”寧馨，他就叫了孫子屈壯壯陪伴著，趕緊去找自己老戰友去了。
那個老戰友，原本就是個軍醫。
當年赫赫有名，在部隊裡是出了名的神醫。
倆人脾氣很對路，當年的時候沒少一起聊天一起討論戰事……
所以就成了好友。
後來和平了，兩個人一起回到了a市。
一個繼續在部隊裡待著。
一個去了部隊醫院。
依然保持著很牢固的情意。
這麼多年過去，倆人的關係依然非常硬。
對方雖然現在不在大院兒裡住著了，跟著孩子們在別墅裡待著。
但是兩個老戰友沒事的時候還會一起聚聚。
倆老戰友一起說說話，聊聊天，回憶一下往昔。這是很美好的事情。
屈老爺子心急之下，索性帶了屈壯壯去找他。
老戰友二話不說，聽診器都沒能來得及從脖子上拿下來，就腳步匆匆地跟著屈老爺子他們，來到了寧馨“搶救”的地方。
“老葛來了老葛來了。”屈老爺子急乎乎地往前走著，看到了唐景川，就大喊一聲：“讓那些小的們都來和老葛說一說。咱們小馨到底是怎麼了。”
因為太過激動和緊張，屈老爺子臉上都泛起了微微的紅色。
葛院長趕緊讓他慢一點：“別急。咱們這個年紀，最不能著急。緩一點。別孩子們還沒好，你倒是倒下了。”
屈老爺子原本還心急火燎的。
聽了這話，再一琢磨。
也對。
小馨已經暈過去了，他再有個三長兩短的，那小馨該怎麼辦！
他就走的比剛才略微慢了一丁點。
但是，依然夠快。
葛院長知道勸不住屈老，就也只能嘆著氣隨他去了，跟在旁邊的時候不住看著屈老，就怕原本身體不好的老爺子再出點什麼事兒。
結果三人一行就這麼火急火燎地來到了救治寧馨的急診外。
他們到達的時候，寧馨剛剛睡著。
因為急診室現在不忙，所以護士和醫生看她睡著了，就讓她在這裡先睡著，順便觀察一下還有沒有什麼問題。
唐景川掀開了急診隔開病床的簾子，走了出來。
一下子就看到屈老爺子他們。
“小馨怎麼樣了啊？”屈老爺子擔心地看著那掛著的簾子，一臉擔憂：“還沒查出來怎麼回事嗎？”
唐景川本來想說已經查完了，護士醫生都撤了。
但是轉念一想，他又改了主意。
唐景川瞥了那葛院長一眼，快速說道：“查的差不多了。”
他光看那一位脖子上掛的聽診器，就知道是一位醫院工作的醫護人員。
但是有些話，他總得說。有些事兒，試一試才行。
端看屈老爺子配合不配合，能不能把他想套的話說出來了。
屈老爺子急切問道：“怎麼樣？”
怎麼樣？
唐景川抿了抿唇，語氣急切的說：“好像是要輸血。但是血型相符的血已經不夠了。所以需要找人獻血給她輸。”
“獻血？”屈老爺子這下子徹底慌了：“那麼嚴重嗎？我沒看她磕著碰著啊？”
葛院長是個心裡門兒清的。
他在醫院看多了生離死別，什麼樣的事情都見過。
所以唐景川那一眼瞥過來的時候，他立刻知道了自己應該做點什麼事情才對。
而且有些事情可以不用做？
雖然葛院長看著那簾子一兩分鍾了，都沒聽到護士或者醫生急切的聲音，便知道裡面只有病人沒有其他人了。
但他想過之後，依然說道：“就算沒有傷口，也有可能需要輸血。得看病人的身體狀況如何。”
屈老爺子立刻就挽起袖子來：“用我的用我的。我和小馨血型一樣一樣的。我能給她獻血！”
老爺子一把年紀了，怎能吃得消獻血這樣的事情？
屈壯壯趕緊說：“我來吧還是。我更強壯一些，輸血對身體無礙。”
“你和她血型不同！”屈老爺子急得直跺腳：“你就算想獻也幫不了她！”
葛院長原本還在琢磨著那個高高大大的年輕人到底是什麼來歷。
怎麼一個這麼年輕的孩子居然有那麼強大的氣場，威懾力十足。卻又不會對長輩們擺譜。
但他還沒來得及想到那孩子是誰。
再一聽剛剛屈老爺子說的那番話，葛院長差一點冷汗就下來了。
“你要給小馨獻血？”葛院長：“不行不行。你年紀不合適。不合適。”
“怎麼就不合適了！”屈老爺子急得直跳腳：“這還和年紀有關係？我一個老人，就算出點什麼事兒也沒關係。她還年輕！！她還……”
“說什麼呢？雖然你年紀大了確實不合適。但是！就算你還年輕著。那也不能獻啊！”葛院長趕緊說：“你們的情況不允許。”
他和屈老爺子幾十年的戰友情了。
感情非常非常好。
所以屈老爺子和他說了，洛寧馨就是屈淩馨的事情。
葛院長看唐景川雖然看似說的著急，但是神色間有種說不出的冷靜感覺。
他就覺得那個洛寧馨肯定不嚴重。
甚至說可能已經，醒了？
但是有些話，屈壯壯在，葛院長是不能說的。
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不住去勸屈老爺子：“你還是養好身體吧。別折騰了。”
屈老爺子一直在往寧馨睡著的那個簾子的方向衝。
得虧了唐景川和屈壯壯力氣大，這才拉住了他。
“讓我去讓我去！”屈老爺子拼命掙扎。
葛院長看情況不對，趕緊和唐景川屈壯壯一起拉住屈老爺子。
被三個人一起阻攔者。
屈老爺子太過擔心孫女兒的安危，氣得臉漲紅。
正好有個小護士走過來，屈老爺子叫住了小護士，指著葛院長說：“看看你們的老葛！居然不讓爺爺給孫女兒獻血了。哪有這樣的道理！”
護士並不是處理寧馨這個事情的，只不過從這裡經過而已。
所以她並不知道寧馨其實沒事，已經檢查完畢。
護士聽到了屈老爺子說的話，登時就笑了：“爺爺是不能給孫女獻血啊。”
屈老爺子接二連三的被人否定，已經很急了。
這個時候已經慌得口不擇言，慌忙說道：“親的！親的獻血也不行嗎？”
屈壯壯一臉震驚的看著他。
雖然爺爺一直都說，小馨簡直就是他親妹妹。
但是他沒想過，真的就是親妹妹啊？！
結果那護士說：“就是親的更不能獻血啊。”
屈老爺子一下子就委頓無力了：“……哦，親的不能啊。那我幫不上小馨了嗎。”
然後他難過的幾乎要哭出來。
唐景川卻是在這個時候抓住了關鍵點：“屈老。您說的‘親爺爺’是怎麼回事。”
屈老爺子真的是擔心極了，這個時候都有點腿軟。
唐景川和屈壯壯趕緊上前一把扶住了他。
屈老爺子落了淚：“小馨是我家廣飛的女兒。她是廣飛的女兒！她萬一再出點什麼事……我怎麼和廣飛交代！”
“那您不用擔心。”唐景川語氣溫和的說：“寧馨沒事。您放心就好了。她好好的。”
屈老爺子的話剛剛還沒說完：“……廣飛兩口子這個情況，我還想著，他們就這麼去了，什麼都沒留下。幸好還有小馨。小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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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說了一半，忽然反應過來，唐景川說了什麼。
“……小馨沒事？”屈老爺子抬眼，一臉震驚的看著唐景川。
“嗯沒事。”唐景川說：“就是太過疲累了，身體虛弱，需要休養。”
淚痕猶在臉上。屈老爺子有些發懵。
剛剛不是還說寧馨很嚴重需要輸血，找不到血嗎？
怎麼忽然就沒事了只休養就行了？？
作為知道屈家關係的知情人，葛院長隱約猜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不贊同地看了唐景川一眼，冷著聲音說：“還不把屈老扶進去，看看孫女兒？”
其實唐景川的心裡也內疚的很。
但是有些事兒，不逼到一個份上，就沒辦法找到那個突破口。
有些話，不逼到一個程度，是沒辦法讓人說出來的。
他知道自己在某些做法上，有些過於極端。
所以心裡是內疚的。
只是他覺得，有些事情不得不去做而已。
唐景川難得地乖順了些，沒有反駁什麼，依著葛院長說的，跟屈壯壯一起把屈老爺子扶了進去。
寧馨躺在床上，正安穩睡著，面色十分平靜。
屈老爺子看她沒有什麼事兒，剛才一直高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小馨啊。”他抬手，輕輕給睡著的女孩兒捋好了鬢邊有些亂的發：“你好好休息。晚一些爺爺再來看你。”
然後屈老爺子也不讓人扶了，自己輕手輕腳的就走到了簾子外頭。
等到走出去一段距離了，眼看著再說什麼也不可能吵到那簾子後的女孩兒了。
屈壯壯這才把剛才憋在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
“爺爺。”屈壯壯不敢置信地說：“剛才你是說瞎話呢，還是很篤定……小馨就是淩馨？”
主要是，剛才護士說了，親的才不能獻血。
然後爺爺就心態一下子崩了。
那豈不是說明，寧馨真的就是爺爺的親孫女兒？
屈老爺子想到自己剛才的態度，還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一轉眼。
他想到了這些事情發生的“罪魁禍首”，就扭頭怒瞪跟在他身後不遠處走過來的唐景川：“你這臭小子！和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本來就是老革命，偵察兵都做過的那種。
什麼小心思能逃得過他的眼睛去？
剛才是關心則亂，所以沒有細想。
現在看到寧馨安然無恙，再一回想唐景川的表現和言語……
屈老爺子就什麼都反應過來了。
他被這臭小子擺了一道。
屈老爺子當年當兵的時候，也被敵人坑過。
而且次數還不少。
但他憑著自己的機敏天性，一次次躲了過去。也因此而一次次立了大功。
但是。
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居然會在年紀大了的時候突然失手，‘敗’給了乳臭未乾的臭小子。
雖然唐景川已經二十多歲了。
但是在年過花甲的老人面前，他也不過是個毛頭小子而已。
屈老爺子看著唐景川，氣不打一處來。哼了一聲就不理他。
葛院長看出了點門道，勸他：“你何必呢。人小唐就是說幾句話而已。你何必計較。”
現在寧馨醒了，屈老爺子沒有什麼太過擔憂的了，心裡放鬆的時候，底氣也冒上來了。
“什麼叫我不用計較啊？他騙我，倒是他有理了？？”屈老爺子梗著脖子和老戰友爭執。
“我沒說他有理……”
“那你還說不讓我和他計較！”
葛院長嘆了口氣：“我看他不也是被逼的沒辦法了嗎？要不是他這麼逼你，你能把小馨的身世說出來？”
一提“身世”兩個字，屈老爺子頓時蔫了。
剛才他關心則亂，一不小心就把小馨是他親生孫女兒的事兒給講了出來。
到現在，屈壯壯那熊孩子都還在一旁牆角蹲著緩不過神來呢。
他實在沒想到，一直唸叨著的，說什麼寧馨很可能就是小馨這種渾話，居然是真的。
洛寧馨和屈淩馨兩個人，真的就是同一個人。
這讓屈壯壯的人生發生了點顛覆。
他現在還在理順這些事兒。
不過 ，面對著老戰友，屈老爺子也很有話說。
“剛才要不是你幫著那臭小子，不幫我。我能一急就這樣了？？”屈老爺子說著，突然就目露懷疑，緊盯著葛院長看個沒完；“對啊。我說，你怎麼就幫他了？”
對此，葛院長有話說。
只不過他這個話，並沒有一開始就去回答屈老爺子。
而是轉向了唐景川。
“你是姓唐吧？”葛院長問唐景川。
唐景川：“對。”
“那你爺爺，是弄了個學校吧？”葛院長又問。
這話讓唐景川非常意外。
他沒想到會有人這麼快，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認出他來。
唐景川認真地望著葛院長，緩緩點頭：“是有這麼回事兒。”
“那就對了。”葛院長道：“你家老太爺年紀大了，雖然身子骨還硬朗，但是總會時常生點小病。”
他指指自己：“我給你家老太爺看過幾次病。算是認識。偶爾見過你一兩次，你貴人多忘事，不記得了。我卻隱約有點模糊印象。”
唐老太爺已經過世的老伴兒，就是在岍市大院裡長大的姑娘。
能給唐老太爺看病的，都是軍區醫院裡大佬們。
醫術高超不說，還很嘴嚴，有著軍人特有的嚴肅和嚴謹。
所以唐景川很放心部隊裡的醫生們。
他有時候會陪在爺爺身邊，陪他看病。
唐景川的外形條件實在是太好了。
即便葛院長見過無數漂亮的孩子，都沒見過像是唐景川這樣出眾的。
再加上這個孩子沉默寡言，有著同齡人所沒有的沉穩和成熟，所以葛院長對他印象很深。
即便隔了幾年再見到，葛院長依然能夠認出他來。
只不過之前只覺得像是那個男孩兒，卻不敢篤定。
而後聽到了唐景川的名字，葛院長才發現自己沒有認錯人。
醫生們給病人看病的時候，時常戴著口罩。
單憑這一點來說。
饒是唐景川記憶裡非常好，也沒辦法認出葛院長來。
“多謝您對爺爺的照顧。”唐景川誠懇像葛院長道謝。
“沒什麼沒什麼。醫者救人而已。”葛院長說著，又轉而望向屈老爺子：“所以你打算怎麼處理？”
屈老爺子縮在椅子上，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明顯。
“什麼處理不處理的？”屈老爺子的視線不住的往旁邊飄：“該怎麼就怎麼著唄。”
這就有點耍賴了。
葛院長知道，如果這個時候，他不給這個老家夥點苦頭吃，那些後輩怕是治不了這個故意岔開話題的傢伙的。
不然的話。
單憑著唐家的實力，還有唐景川的身份地位，應該是可以敞開窗戶說亮話，直接攤開來講小馨的身份問題的。
可是唐景川偏偏選擇了這個激進的方式，來讓屈老爺子親口承認了孫女的身份……
可見，屈老爺子平時在家裡的時候，是很明顯的在避開孫女身份這個事情的。
所以逼得唐家的小子不得不採取了這麼個措施，在他的面前，或者說在屈壯壯的面前，硬生生把這個事兒給攤開了。
葛院長和屈老爺子幾十年的交情了，還不知道屈老爺子？
他明白，老戰友應該是遇到了親孫女的問題後，一方面想要認回孫女，一方面，屈老爺子又覺得愧對孫女兒，這麼多年都沒能把她找回來害得她受了苦，所以不敢在孫女面前直說。
葛院長苦口婆心去勸屈老爺子：“你就直接和小馨說唄，那孩子多明事理的。你如果和她明說，她一定不會怪你。”
屈老爺子眉毛動了動，哼了聲沒有說話。
葛院長繼續道：“你看看你。平時把自己搞的跟個威風八面的將軍似的。臨到頭了，卻成了個縮頭烏龜。如果不是我認識你，我還不知道你是當年咱們連裡頭最頭鐵的那個硬漢呢。”
葛院長明白。
有些話，他這個做戰友的可以提。
但是，唐家小子和屈壯壯那些 後背們，卻不好在屈老爺子面前提。
所以，葛院長願意做這個惡人，來幫一幫孩子們，化解這個難題。
唐景川輕聲和葛院長說：“謝謝您。”
葛院長橫了他一眼。意思很明顯：謝什麼？這是老屈家的事兒，本來就該我管著。
唐景川垂眸微微笑了。
葛院長繼續刺激屈老爺子：“不是我說。你這人啊，該硬氣的時候，是硬氣了沒錯。但是你該服軟的時候，怎麼就不服軟呢？”
他朝著某個方向一指：“你要知道。那時候你做完鑑定，知道小寧馨就是小淩馨的時候，就和我說，這事兒得先瞞著。我就覺得你這個決定不靠譜。現在知道後悔了吧？這種事兒哪能藏著掖著啊！”
葛院長真的就是朝著鑑定中心的方向這麼隨手指了指。
他壓根沒去看自己指的位置。
結果其他三個人下意識順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後，齊齊都愣住了。
看到屈老爺子、唐景川和屈壯壯那怔愣的神色，葛院長覺得奇怪，扭頭也朝那個方向望了過去：“你們怎麼著了。這麼大驚小怪的。告訴你們，像我這樣看慣了生死的……唉喲我天。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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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屈老爺子也被嚇了一跳，差點心梗。
實在是。
在這個時間點，在這個地方，突然看到寧馨直愣愣地站在他們身邊，而且還披散著長髮，臉色蒼白，面無表情……
此情此景。
還真有點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