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溼潤的大地被鋼犁切開，拖動沉重鋼犁的重型拖拉機開過，更小型的農用裝置隨即登場。播種機上的裝置按照固定的頻率旋轉著，將處理過的種子以相同的距離在相同的深度種下。
看到工作正在有序展開，馮茂在農地旁邊的樹林裡閉目進入幻境中開始學習。採用矩陣有諸多優點，計算量太大的缺點同樣明顯。煉製金丹設定的一萬億個空間矩陣可以縮減到對一萬個點以內。一千兩百萬面體，十個引數就可以完全控制。
靠了數學，工程執行難度可以轉眼減低到非常簡單的地步。問題在於現實不是簡單的數學模型，太多東西需要積累經驗，超凡者們幾千年來無一例外面對的困境就在於無法生出足夠的靈氣。
便是馮茂完成了近萬次實驗，感受到的問題反倒越來越多。靈氣擴散與氣態和液態擴散大大不同，大公的圖書館裡的確有不少前輩的探討。探討內容都非常泛泛，並沒有見到指出一條光明道路的思路。
剛把自己新想出來的經驗公式推演了一半，馮茂就感覺茱莉婭氣呼呼的回到面前。計算正到了關鍵時刻，馮茂也不搭理茱莉婭，繼續閉著眼推算。這裡面真的是千頭萬緒，卻又格外簡單。
按照自己經歷過的內容繼續算了一陣，馮茂只覺得自己更是陷入一個死衚衕。理論上，靈氣與物質結合生成太陽少陰之物，需要的量只用現在靈氣量的百分之一就可以完成。馮茂做了許多實驗，發現哪怕是稍微減少1%，都會造成幾乎100%的失敗。
想驗證新思路需要大量實驗。大公離開時候留下的藥粉對馮茂個人需要是綽綽有餘，想用這些藥粉製作靈丹，大概只能做四十四顆。如果是做實驗，肯定得不出結果。
實在想不出辦法，馮茂只能睜開眼。準備再換個思路。正想去圖書館閱讀資料，胡安已經快步走來。就見他腳步輕鬆，再沒有之前那種半吊子的模樣。自從能感受到全身的經絡與神經，十幾天裡胡安的進步就該超過他過去二三十年的積累。
“殿下，方才茱莉婭差點揍了人。”
“哦。”馮茂覺得茱莉婭那氣鼓鼓的樣子應該是為了此事。
“我已經訓過下頭的人。若是茱莉婭來告狀，殿下就別說什麼。”
馮茂覺得自己不能被胡安給操縱，問道：“為什麼什麼事？”
胡安也不隱瞞，直接說了因為裝置出故障，下頭的工頭就狠狠訓斥了新的裝置駕駛人員。茱莉婭看不過，就呵斥了工頭。工頭也是丹鼎流工頭，年紀比茱莉婭大不少。直接和茱莉婭懟起來。現在兩邊都被胡安呵斥一頓，事情已經結束。
“殿下，又出了幾件事，我擔心茱莉婭再說什麼。就先過來和你說清此事。”
聽完，馮茂問道：“胡安，我最近心思也不在這上頭，我有沒有說過事先準備過程之一，就是對裝置進行檢修除錯。”
“殿下說過。”
“檢修除錯內容不是我規定的吧？”
“殿下請了軍隊裡面的人給我們講了軍隊出動前的裝置除錯。”
“要是他們按照這規矩辦了，出了事情就是這批裝置裡面的部件有問題。你帶維修組的人去看看怎麼回事。晚上我回來的時候你給我個報告。”說完，馮茂起身離開，直奔圖書館而去。
再讀丹鼎流的典籍，馮茂越來越覺得有意思。如果把服用丹藥當做一種封建會道門的迷信手段，那些看著名字冗長誇張的丹藥的確像是一種精神安慰。現在馮茂準備用更謙遜的態度面對前輩的積累，也就是說要試著將這些當做真正有效的修煉方式來看待。
這一讀就讀進去了，等馮茂意識到時間，已經晚上十點。回想一下自己的安排，立刻想起還有胡安那檔子事情，連忙往家趕。到家之後，桌上放著一份檔案。露西亞看馮茂沒回來，就讓胡安他們放下報告走人了。
這份報告遣詞造句非常沒受過訓練，拉拉雜雜寫了許多。各種不同的情緒驅使的幾乎是對立的描述中，馮茂得出了最終判斷。
有了想法，馮茂把茱莉婭叫來，詢問茱莉婭為什麼發火。茱莉婭已經沒了怒氣，她有些疲憊的說道：“先生，我以前開車的時候遇到過那些問題，你從來都是把故障解除，從來不說是我操作有問題。我看他們那麼兇狠的吵吵，看著還想打人，我看不下去。”
馮茂嘆道：“哦……我比較支持你。”
“為什麼不是完全支援我？”茱莉婭來了興趣。
“沒什麼，你可以去休息了。”
安排茱莉婭離開，馮茂去床邊抱起孩子們，他們八點鐘就睡下，現在已經11點多。把迷迷糊糊的小東西把一把，他們就按照養成的習慣開始方便。擦洗完方便好的娃，馮茂從冰箱裡把奶瓶拿出來。露西亞事先已經把奶吸出來注入奶瓶，加熱到母體溫度。把奶瓶放到娃嘴邊，娃們叼著奶嘴就開始嘬。
定時定量，把娃當成一個正常的反應系統來看待。只要別給娃們增加意外的刺激，雖然繁瑣卻不會令人崩潰。當娃們胃裡的奶到了合適的高度，奶水正好吃完。馮茂完成了簡單的探測，就用手輕輕撫摸著娃們的背後與身前。
幾個奶嗝打完，娃們的身體就呈現出消化食物時候的舒適狀態。馮茂招來放好的溼毛巾，快速加熱到適合溫度。給娃們擦了嘴，把舒適消化食物的他們放到夫妻兩人中間的位置。娃們隨便動彈幾下，找到令他們舒適的身體與床的接觸點，很快就進入了睡眠狀態。
馮茂這才換了衣服，到浴室刷牙洗臉洗腳。等躺倒床上，就見茱莉婭已經換了個躺姿，用手輕輕撫摸著娃們柔嫩的臉頰。幻境被接通，夫妻兩人無聲無息的交談起來。
露西亞繼續摸著孩子們的小臉蛋，慢悠悠的說道：“那個報告真有趣。”
“你要和他們較真？”
“要是和他們較真，他們只怕都得死吧？”
“呵呵。”馮茂在幻境裡乾笑兩聲。露西亞說的沒錯，這份報告若是出自之前和馮茂一起參加北方戰爭的那票修士之手，不是沒可能被更高階別的修士捏死。
維修組們並沒有按照修士軍隊的模式對車輛進行全面檢修。他們覺得車輛能啟動，沒少零件，能開著走，就算是沒事。大概是出於這樣的檢修理念，維修組認為普通駕駛員們遇到的車輛故障都是駕駛員們不當操作的結果。
那幫修士們的確看不起凡人，馮茂卻不能不承認那些勇敢為聖殿作戰的修士們的確有不凡之處。不管是編寫維修手冊的修士，還是透過看維修手冊做檢測的修士，他們認真細致毫不苟且的態度值得尊重。
露西亞沒回答，用手指指尖點住娃們的鼻尖，把還算筆挺的柔軟鼻尖點的向上翹，呈現出小豬鼻子的感覺。看她玩的挺開心，馮茂心裡暗歎。生娃若是不能玩，可就沒意思了。正想切斷幻境睡下，就聽露西亞說道：“你準備怎麼辦？”
“培訓。”
“你要培訓他們掌握維修技術？”
“與其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馮茂說的輕描淡寫，心裡面並沒有這麼輕鬆。
“你現在全心在修習上不是更好？”
“看到的事情解決不了，心裡面不舒服。”
“修習遇到些困境？”
“沒有……的確遇到了。我終於明白我不是那種開宗立派的大天才，別說能根據已知的現象總結出經驗公式，我連已經有的研究成果都理解不了，用不好。”
“說來聽聽。”露西亞伸手握住了馮茂的手掌。
馮茂只覺得心中一暖，就把自己已經達到的境界，遇到的困難講給露西亞聽。有人當做傾訴物件，馮茂越說越覺得輕鬆。除了身體感覺非常舒服，思路經過傾訴的整理，馮茂也覺得很放鬆。
等馮茂說完，露西亞才說道：“我覺得你已經很厲害了。”
“光看到問題，沒辦法解決問題，還是沒用。再說我看的問題境界也低，和天才們沒辦法相比。”
“未必。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我覺得你的理解就很有悟性。”
“規律本身就沒有意義，如果我理解的符合規律，我的悟性也沒意義。”
“哈哈。就算是在我這個年齡的優秀修士，我也沒見到誰理解到這個程度。嗯……對了，我介紹個人給你。他應該能幫到你。”
“什麼人？”
“我曾經喜歡過的一個人。”
聽老婆講述過往的時候身體呈現出不柔順的姿態，馮茂覺得自己渾身僵硬。然後就聽老婆繼續說道：“別擔心，我那時候還小，就是覺得見了他之後很喜歡。見面多了才發現，你已經是很難喜歡與別人相處的人，他是根本不喜歡和和人相處的人。更可氣的是，我最初不知道，他已經七十多歲了！哼！一個糟老頭子還這模樣，真的是活該孤獨一生。”
馮茂已經聽傻了。腦子好不容易轉了幾個圈，突然想到一件事，“露西亞，那人六十多歲就已經掌握了返老還童術？”
“嗯……是。他應該是六十歲就掌握了返老還童術。我看到他的時候，以為他剛二十歲，對他的學問真的是佩服的很。”
馮茂已經不再考慮自己老婆情竇初開的時候遇到了啥，現在貌似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那位閣下現在是紫袍了吧？”
“沒有。如果有人晉升紫袍，聖殿不可能不大張旗鼓的宣佈。別說新增一位紫袍，便是新增一位紅袍都能震懾其他教派。”
馮茂覺得不太相信，懷疑的問：“真的麼？”
“切，你這樣的笨蛋才會對外面發生了什麼不聞不問。三年前你一夜成為修士，我就聽說過你了。”
“一夜成為修士？”馮茂不明白這是啥意思。自己當時在本地的弗朗西斯家裡突然理解了超凡之力不是釋放力量的時候，周圍沒啥修士。那也不是一夜。不解中馮茂突然明白過味，試探著問道：“你是說……我被弗朗西斯打傷那次？”
“是啊。你以為是哪次？”露西亞又握緊了馮茂的手掌。
“露西亞，我想請你明白告訴我當時你聽說了什麼。”
露西亞反問：“你以為發生了什麼？”
馮茂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給老婆。自己受傷，因為受不了劇痛，想拼死搏一把。沒死就成功，死了就解脫。
聽到這裡，露西亞乾脆也不在幻境裡發聲，直接笑起來。因為笑的太大聲，以至於兩個沉睡的寶寶在十幾秒後都開始稍微彈騰四肢。露西亞捂住嘴，用了個法術驅散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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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你真是天才。只要邁過自主掌握超凡之力的門檻，不管你身體多弱，白袍都能清楚感覺到你已經跨過那道門檻。更何況你這樣的異常方法更有研究價值。”
“……然後我就被研究了？”
“不。你別小看聖殿修士，聖殿修士才不會那麼揠苗助長。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你繼續走下去。越是少見的，就越得讓你經受磨礪。我最初知道你的時候，就覺得你挺可憐。後來聽了不少你的發展，就覺得你挺有趣。換成別人，天知道會長成什麼妖魔鬼怪。沒想到你居然能繼續上學，一步步長成了個好孩子。不得不佩服索爾閣下看人的眼光，他當時說過，你會成為一個好孩子，所以聖殿才放你出去。”
“……我的人生都是被安排好的？”馮茂忍不住喃喃的說道。此時只覺得整個世界好像都不真實起來。尤其是聽到露西亞提起索爾閣下，馮茂還記得自己從昏迷中醒來，隱隱約約聽到索爾閣下對勒內閣下說：“你這是在責怪我們把他教成了一個好孩子麼？”
“成為一個好人有什麼不好。我聽你的事情多了，以為你是個書呆子。見到你的時候，你一點都不呆，還敢調戲我。我就覺得你真的膽大包天。卻沒想到經常想你的事情，反倒真的想試試和你相處是什麼感覺。之後又發現，你是個少見的沒有共情能力的傢伙。如果一早知道你是這樣的傢伙，我絕對不會喜歡你。”
聽老婆說的真誠，馮茂心情好了不少。想說點啥，又不知道說啥合適，最後只能跟著感覺說道：“辛苦你了。”
“嗯。還好。我問你，你覺得什麼叫做喜歡。”
“什麼叫喜歡……嗯，應該是允許自己喜歡的人欺負自己吧。”馮茂又借用了別人的智慧。
露西亞聽到這話，身子微微一僵。停了好一陣，她突然抓起馮茂的手狠狠咬了一口。馮茂吃痛，卻不敢反抗，就聽露西亞恨恨的說道：“決不許欺負我。只能我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