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斯文的四哥板起臉來，也跟羅剎似的，猙獰的面孔極盡有些陌生。
佟子安掖了手，沒再激怒他。
佟子喬緩過勁兒來，又替自己的失態懊惱，恐多年維持的形象有損，只是他還沒有解釋的想法，對於這個一向呆滯的弟弟，沒必要。
“子喬。”
佟子昂沿著連廊從那頭過來，身前的小廝替他打著燈籠，昏黃的燈籠光照見一張略帶冷峻的臉。
“三哥。”
子喬跟子安掖了手請安。
佟子昂沒理會子安，只管盯著子喬問道：“聽說你跟子安要進宮做白衣？”
“是。”
佟子昂肅了肅道：“爹跟娘就指望咱們中間能有一個出息的，今年我沒報上名，你跟子安又要進宮作白衣，往後佟家的擔子都壓在我肩上，可怎麼是好？”
他左拳捶在右手掌心，一副有苦難言的樣子。
子喬勸道：“三哥別有壓力，剛才我聽見老太太的口風已經松了，再說他們極力要佟元回來，不就是為了扳回佟家的面子嗎，這下佟元考進了太醫院，我看，咱們哥幾個以後可以鬆口氣了。”
子昂只是輕笑搖頭，似乎並不認同，卻也沒多說什麼，少傾見門口的婆子過來請他，便別過他們轉身進去了。
子喬轉頭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沒說什麼，帶著子安往那頭去了。
易恆的回城的訊息傳到宮內的時候只是黎明時分，佟裳才洗簌完打算往養心殿去，看見顧練遠遠過來，便停下了。
顧練掖著手上前，對他行了個禮道：“夫人，大人的車馬已經到郊外了，傍晚就能進京了。”
“這麼快？”
佟裳有些意外，皇太后給他準備的儀仗列隊安排在明天，沒想到他傍晚就進京了。
“大人可還有別的話來？”
“大人送來了帖子，專給您一人的。“
顧練呈上金漆封好的帖子，佟裳等不及再進去，當場拆開來看。
見她眉頭皺了皺，平兒以為事情不好，小心問道：“大人信上怎麼說？”
佟裳沒言聲，只是心裡疑惑不已，易恆在帖子上要她出城去見他一面。
也就是趕在皇太后跟皇上列隊親迎他得勝歸來之前出城見他，不免讓人覺得有些蹊蹺，人已經到城門口了卻不進來。
佟裳她轉頭問顧練道：“送信的人是誰？”
“打馬的小倌，奴才已經叫人打發了，怎麼，信上有什麼不妥嗎？”顧練也感覺到了她情緒的變化。
佟裳搖頭道：“易大人讓我出城見他，想來是有什麼事提前交待，又不方便讓皇太后先知道，他才會這樣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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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練看著她的臉色道：“那……”
“你下去安排吧，一會我去瞧過皇上，給皇太后請了安就出發，記住四下打點一下，別讓皇太后知道了。”
“奴才明白。”
佟裳收了信，兀自揣著心事到養心殿瞧皇上，皇上已經下了早朝，正由晴霜侍候著用早飯，佟裳去打了個招呼就往慈寧宮去了。
佟裳這一向總是這個時候過來，皇太后也不以為意，只是看著她的臉上多了幾絲笑容，道：“易大人就要回京的信，你收到了吧？我還以為他至少要明天才能回來，誰成想傍晚就進京了，這樣也好，離皇帝大婚也沒多少時候了，易大人回來也能幫著張羅張羅。”她說到這裡，撫了撫額自嘲地笑道：“說句不怕你笑話的話，易大人不在宮裡，我總覺得心裡沒底，沒有主心骨似的，看著皇上形單影隻在朝上，只是有心無力。”
佟裳道：“鄭大人跟傅大人都還算忠心，易大人不在也不會出什麼亂子。”
皇太后苦笑道：“傅大人我倒是相信，老實巴蕉沒什麼心思，可鄭大人這些年勞苦功高，不說比得上易大人，也不差上下了，這次選後，一方面是我喜歡和璧那孩子，可剩下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拉攏。”
“您怕鄭氏功高蓋主？”
皇太后沒有明說，只道：“凡事留一手總是好的。”
她頓了頓，轉頭看了她一眼道：“你今天心事重重的，是不是又是為了壽康宮的事？”
佟裳搖頭道：“沒有，可能是昨天沒睡好，今天就有些不濟。”
“你近來操勞了，也要多注意自個兒的身子才是。”
“多謝娘娘關懷，我沒事。”
兩人正說著話，聽見外頭宮人通傳道：“嘉太妃的娘娘帶著雲馨公主來給娘娘請安。”
“請進來吧。”
佟裳掖了手退到一旁。
嘉太妃進殿後，帶著雲馨上前請安，“臣妾見過太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雲馨跟著道：“雲馨給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皇太后笑著道免禮，她將目光落到雲馨身上，目光亦變得柔和道：“哀家有陣子沒見雲馨了，都長這麼高了，哀家記得，雲馨明年就該及笄了吧？”
雲馨梳雙髻，略顯稚氣，不過形容舉止，已儼然是大家風範了。
嘉太妃道：“娘娘記得不錯，明年就及笄了，可你瞧這孩子，哪裡像成人的樣子，前天還因為一宗小事，跟佟小姐置氣來著，幸好沅太妃不計較，要不然真成笑話了，這麼大的人了，還跟小姐們玩鬧。”
皇太后哦了一聲，顯然不知道這件事，佟裳只好上前避重就輕地解釋了一番，皇太后聽了道：“小孩子嘛，調皮是難免的。”
雲馨臉上微紅，扯著母親的袖子道：“母妃就知道揭短。”
嘉太妃憐愛地道：“瞧瞧，又怪我揭短，依我說那佟小姐不過是借住幾天，搶了兩隻珠花就讓著她好了，還至於拿這個去說。”
“不是她……算了，我不跟您說了。”
雲馨一副百口莫辯的樣子，轉頭對上佟裳的目光，她也低頭迴避了，安靜地縮在母親身邊。
嘉太妃摸著女兒的頭道：“好啦好啦，我不說了還不行，太后娘娘沒怪你，嬤嬤也沒有笑話你。”
她特地提起佟裳，絕不是順嘴一說這麼簡單，那天佟裳在壽康宮教訓宮女，弄得滿世界風雲，嘉太妃不會不知道，可當時什麼都沒說的人，這會又特地帶著雲馨來皇太后跟前洗清，就不那麼簡單了。
佟裳笑笑道：“嘉太妃言重了，我只是正好看見多管了把閒事，只要公主沒受委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