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歇了一會，恍惚間感覺馬車停了下來，平兒在她耳邊低語，“嬤嬤，已經到了。”
佟裳睜開眼，果然見前頭明晃晃的匾額，已經到了順貞門了。
佟裳換上宮中的小轎，繼續往裡走了一會，便進了後宮了，她沒回宮，而是直接去了慈寧宮。
“嬤嬤您走了這麼些天，娘娘一直唸叨著呢！”素瀾笑呤呤來迎她。
佟裳及早出的門，走到這會還不到中午，正殿裡靜悄悄的，她朝裡頭看了一眼道：“娘娘的身子還安泰嗎？”
“這……”素瀾吱唔了一聲，低下頭去。
佟裳停了步子道：“怎麼？不好嗎？”
素瀾道：“娘娘前兩天為了長公主的事發了通脾氣，隔天就覺得不大好，這兩天一直沒下床。”看見佟裳臉上擔心，她又道：“不過娘娘今兒知道您要回來，氣色倒好多了，早起還吃了小半碗粥呢。”
皇太后的身子，一直是她的心病，雖說周誠跟她都盡力想讓她多撐一些時候，可她們也清楚，皇太后如今不過是用藥強撐罷了。
佟裳聽著通傳進到內殿，皇太后坐在雕花的牙床上，身子倚在枕頭上，知南正在旁邊喂藥，見她進來，起身請了個安，便又坐下了。
佟裳請了個蹲安道：“太后娘娘金安，奴婢回來了，特來瞧瞧您。”
皇太后笑著道：“你腿腳倒快，我還以為要晚些時才到呢，元兒怎麼樣？恢復得還好嗎？。”
佟裳笑笑道：“多謝娘娘關懷，元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傷口恢復得倒好，其他的還要多觀察些日子，不過我回來時見他氣色不錯，應該是沒問題了。”
皇太后點頭道：“那就好，元兒的身子也算是你這些年的心病了，本來一直下不了決心，這次吳媽媽的死，也算是推波助瀾，讓你提前完成了這個手術，往後元兒身體康健，你也算了了一樁心事了。”
佟裳笑著道：“是啊，您的身子若能好了，我便再沒有什麼心事了。”
她接過知南手裡的藥碗，聞了聞味兒，一時皺眉道：“這是溫太醫開的方子？”
知南道：“周太醫不在，溫太醫就替娘娘開了方子，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佟裳怕皇太后擔心，便道：“倒沒什麼不對，只是我聞著甜絲絲的，興許是甘草加得多了些。”
知南笑著道：“嬤嬤這鼻子真是神了，溫太醫說周太醫原先的方子裡黃蓮略多了些，那東西雖然去火是好的，可是太苦了，所以給娘娘多加了甘草，又把黃蓮換成了竹葉，娘娘喝著果然順了許多，原先這半碗藥要分三次喝，還都得用蜜果子壓下苦味去，方能入口。”
佟裳點點頭，“娘娘用著好就行。”又道：“今年太醫院會考，還是李太醫做主考官嗎？”
皇太后道：“這些事我倒不曾過問，怎麼？你有事？”
佟裳笑著道：“元兒想參加今年的太醫院會考，憑他的實力，我是不擔心的，我只是怕他太勉強了自己，來的時候周太醫提了一句，我便隨口問問。”
皇太后見是周太醫要問，便正了正色道：“往年都是李太醫做主考官，今年雖說改朝換代，可太醫院裡的人事沒動，佟太醫被貶後，先皇一直沒再任命別的院使，現如今溫太醫跟李太醫是平級，都任著六品的院判，太醫院會考的主考官需要院判以上，我想著那主考官，不是李太醫，就是溫太醫吧，不過你今天的話倒是給我提了個醒，佟太醫被貶後，院使的位置也空了這麼些年了，是時候提撥提撥了。”
佟裳聽她這意思，是要給周太醫提撥了，笑笑便不提了，一時從慈寧宮出來，知南出來送她，佟裳瞅了沒人的地方對她道：“把溫太醫給娘娘開的方子給我看看。”
知南剛才在殿裡聽她問起，就知道裡頭有事，即刻去裡頭取了方子出來給她，一邊盯著的她的臉色道：“嬤嬤是不是覺得這方子有問題？難道溫太醫他？”
“溫嘉禾倒沒這個膽子，頂多是略急功近利了些。”宮裡各處都爭個高低，太醫院自然也不例外。
佟裳看了一眼單子上面羅列的藥材，除了黃連一味動過，別的都還是原樣，她稍稍松了口氣，將藥方子重新交還給知南道：“收著吧，沒什麼大礙。”
“那您為何幾次三番問藥方子？“
佟裳笑著道：“太后娘娘這兩年身上病痛多了，周太醫為了給她止痛，就在藥裡多加了一些止痛的煙膏，那東西上癮，為了怕她多吃，才故意在湯藥裡多添了些黃連，為的是讓娘娘少吃，溫太醫不明白這個，倒是白費了周太醫的一片苦心。”
不過也不怪溫太醫不知道內情，紫禁城裡多忌諱，略要緊些的主子們身體狀況更是忌諱，皇太后的病情只有周太醫跟幾個心腹知道，所以溫太醫手上的這些藥方都是改動過的，要緊的東西都不在上面。
知南聽她解釋一番，方才稍稍放下心來，長呼了口氣道：“難怪……”她笑了笑又道：“周太醫真是有心了。”
“行了，我這裡沒事，你回去照顧娘娘吧。”
知南笑著，又對一旁素瀾道：“麻煩姐姐送送嬤嬤。”
“知道了。”
看她走後，素瀾上前道:“嬤嬤，您且等一等，轎子奴婢已經叫人去催了，一會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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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裳不急著走，恩了一聲，目光在她身上打了個轉道：“前陣子聽說你病了，身子可大好了？”
素瀾笑著道：“勞嬤嬤惦記了，也不是什麼要緊的病，不過是咳嗽了兩聲，娘娘體恤奴婢，免了奴婢上夜的功夫。”她笑了笑，臉上生出些許落漠來，“奴婢年紀大了，比不得她們手腳利索，不在跟前侍候也挺好。”
佟裳聽出她的失落來，不免又朝那張臉上看了一眼，素瀾跟著佳柔那年就已經到了適婚的年齡，這些年在宮裡蹉跎著，按理也早該到了出宮的年紀，可她是皇太后帶進來的人，跟內務府的宮女不一樣，沒有主子發話，是不能照著年滿二十放出宮的規矩一樣放出宮去的，可素瀾人老實，比不得知南機靈，能屈能伸，所以這些年佳柔位份越做越大，倒是後來的知南得娘娘重用得多，可論資歷，又是素瀾在上，所以她有情緒，她也理解。
佟裳肅了肅道：“你是跟著娘娘一起進宮的，也算是娘娘身邊最得力的人了，這慈寧宮一共兩個一等宮女，你就是這頭一份，就連知南也不過是二等的宮女，娘娘對你，不可謂不用心了。”
“奴婢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