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又看了會熱鬧，便轉身走開了。
她留心打量著，發現今天廟裡頭人雖多，只因進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倒都還算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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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裳一路走來，聽見不少人在低聲議論皇太后什麼時候過來上香，大家躍躍欲試，都想一睹皇太后的真容，所以今天本該早早準備著進宮的官家太太跟小姐，都還在此地逗留。
“小姐，您瞧著傅家，八字還沒一撇呢，就真當自己是國仗府了，弄出這些排場來給誰看呢！”青衣丫鬟不滿地道，穿大紅撒金斗篷的小姐低聲斥道：“香蓮，不得無禮，這是什麼地方，容得你這樣牙尖嘴利的，回頭得罪了人，我看你怎麼辦？”
名叫香蓮的丫鬟怯懦道：“可您出來時說要給夫人上香祈福，現在根本到不了跟前去，咱們好容易出門一趟，豈不是白費了。”
小姐道：“母親病重多年，不是上柱香就能好了的，今兒既然來得不巧，那就改日再來上香也是一樣的。”
香蓮不甘地道：“若是咱們夫人身子骨還硬朗著，哪輪得到傅家出風頭。”
“夠了，非要我罰你才成嗎？”小姐略疾言厲色些，香蓮也就不敢了，兩人轉過身，突然發現後面還有人，小姐臉色脹紅了兩分，對著佟裳微微福了福身，便帶著丫鬟去了。
平兒回頭看了一眼那兩人道：“這位小姐倒是個孝順的，大家都在等著皇太后駕臨，她卻只想給母親上香祈福，孝心可表。”
佟裳跟她有同樣的看法，只是不知是哪家小姐，她轉身對張婆婆道：“婆婆，您擅交際，麻煩您去打聽一下這是哪家小姐。”
張婆婆答應著下去，過了一會來回她，“小姐，那是首輔府的千金，叫和璧，這老話怎麼講來著，到底是有緣人，正愁沒地找去，偏就碰上了。”
佟裳知道那就是鄭和璧，不免有些意外，又想起她剛才說要替母祈福的話，她若是鄭和璧的話，那她的母親便是鄭夫人了，阿文死後鄭夫人的身子一直就不太好，沒成想竟到了如此地步。
見那邊人漸漸散了，料著是傅家的祭典結束了，張婆婆跟平兒便扶著她往大殿挪動，倒要看看這傅家夫人是何方神聖。
走到一處蓮池旁時，佟裳遠遠看見一幫丫鬟婆子簇擁著一名貴婦往這邊走來，腳步先慢了半分。
只見貴婦身上穿著杏黃色的緙絲長袍，正一臉焦急地吩咐左右道：“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一定要在太后娘娘到來之前的，把小姐給我找出來。”
“是。”
大家四散開來，其中一個人因跑得匆忙，差點撞到佟裳的身子，張婆婆眼疾手快把她拉開了。
“您沒事吧？”傅夫人上前兩步，關切地看著她。
佟裳只是受了些驚嚇，根本沒傷著皮肉，見問便搖搖頭道：“沒事。”
傅夫人松了口氣道：“那就好，是我家僕人莽撞了些，您沒事就好。”
她的話聽著倒也真切，不像是虛情假意的話，問完佟裳，她轉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側的老媽子，老媽子會意，忙從袖子裡掏出一個荷包來塞給平兒道：“這些銀子是我家夫人的一些心意，您收著，只當是壓壓驚，小的們莽撞，還望您見諒才是。”
她說完又再朝佟裳施了一禮，也不管平兒是否推讓，只管塞了銀子就扶著人走掉了。
平兒捧著那件銀袋子，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看著佟裳道：“這怎麼辦？”
“先收下了好了。”佟裳倒沒什麼，她今日出來打扮得十分素淡，頭上連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戴，看上去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夫人，這位貴婦大概也只是想跟她道歉而已，並沒什麼別的意思。
佟裳朝那銀袋子看了一眼，湛藍色的錦緞上繡著一支臘梅花，下面還有一個小字，“傅？難不成這就是傅夫人？”
平兒跟張婆婆聽了她的話，也忙低頭去看。
平兒開啟銀袋子，不無意外地道：“這傅夫人看著倒不像蠻橫不講理的樣子，只是出手也忒闊綽了些，宮裡頭的娘娘們都未必有她大方，都說傅大人清廉，可您看這裡頭的銀子，足有五兩之多，這還只是老媽子揣在袖子裡，隨便拿出來打賞的銀袋子，私下裡那裡還不知有多少呢。”
佟裳沉吟著，一時間對這傅家也添了幾分興趣。
“先去上香吧。”前面好不容易空出地方來，再耽擱不知道又要等到何時，她既已知道那是傅家夫人，往後有的是機會同她打交道。
佟裳帶著人過去時，裡頭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傅家的祭禮堆疊在上頭，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將旁人的供奉襯托得有些拿不出手，便有人牙酸地道：“這傅大人娶了商賈之女，果然是不一樣了，聽說這宋家姑娘可不簡單，單隻陪嫁的東西就排了一條長街呢，也不知是多少嫁妝，一天一夜也送不完，傅家那小院堆疊不下，臨時又租用了對面的空宅子，只為放嫁妝用。”
另一人就道：“也不怪她們，窮慣了的人突然闊起來，銀子往哪使都不知道，你看這些祭禮，準備地粗鄙不堪，處處都透著一股鄉野村味，真叫人無語。”
先開口的那人道：“真讓你說著了，這位新的傅夫人是山西首富的千金，在老家一直住窯洞，初到京城，估計連宮門朝哪開都不知道，知道今天皇太后要來上香，就特地擺出這副陣仗來，原是想巴結皇太后使的，不過我看她是使錯了地方，皇太后怎麼會喜歡這樣的村婦？”
“話說回來，都這會了，怎麼還不見皇太后她老人家過來？”
提到皇太后，人群中立時熱鬧了起來，大家都是衝著皇太后來的，上不上香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佟裳趁他們說話的空檔，瞅著機會擠進大殿裡上香。
平兒跟張婆婆替她點好香燭，佟裳虔誠地朝佛主跪下行禮。
她低下身子的時候，突然看到供桌上的紅布動了一下，一雙眼睛從那簾子後露了出來，佟裳被嚇了一跳，對方似乎也嚇了一跳，身子一仰便坐到了地主上。
佟裳忙過去把她扶起來，道：“你沒事吧？疼不疼？”
小女孩搖搖頭沒說什麼，她看上去只有五六歲的樣子，望著佟裳的時候，眼睛裡透著一種堅定與從容，不像是小門小戶的出身，佟裳又往她身上看了一眼，衣料亦是上等的。
“你躲在這裡做什麼？這地方危險，不是藏人的地方。”
佟裳還要說什麼，那女孩子突然往她身後看了一眼，就像見了鬼一般，飛快地推開佟裳跑走了。
“小七……”傅夫人往前追了兩步，差點被裙子跘倒，“你們還愣著做什麼？快把她給我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