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熙道：“這算什麼，皇貴妃也太客氣了些，你幫了本宮那麼大的忙，本宮還沒謝你呢。”
佟裳聽出她話裡的意思來，有些意外道：“這麼說……皇上已經答應了？”
素熙點頭道：“只是他不許本宮跟著周太醫學醫，而是讓本宮先到御藥房裡認藥材，打下手。”
藥房裡的活是最累的，每天搬藥材曬藥還要熬藥，皇上這麼安排，大概也是為了讓長公主知難而退，佟裳以為長公主會不願意，沒想到她說：“去藥房就去藥房，本宮也正好找點事做。”
佟裳見她興致勃勃，也就放心了。
“學醫是件苦差事，長公主願意吃苦，便是成功了一半了。”
“借皇貴妃吉言了。”
至午間時分，瑤華殿鶯鶯燕燕，已經坐滿了人。
皇上臨時讓人通知會晚來一會，於是大家先行開席，由端淑太后帶著，氣氛也十分熱絡，又因為這場宮宴是單為沅妃辦的，席間不時有人到沅妃座前祝賀，皇貴妃一襲紅衣，也出盡了風頭，不時有人過來敬她酒。
佟裳已經提前讓人把酒水換了，倒也不防事，只是淑妃仍舊不放心，瞅著機會側了側身，對她道：“姐姐注意身子。”
佟裳道：“不防事，只是果茶罷了。”
淑妃方才不說什麼了，這會宴席過半，大家喝了酒，也變得隨意起來，三五成群，各自結伴在席間話家常。
佟裳抬頭朝下面看了一眼，遠遠地看見江慕允坐在宴席最末端，她身邊沒有人，多少顯得有些冷清，正一個人在那裡發呆。
淑妃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道：“易夫人來了，姐姐要去找她嗎？”
佟裳朝頂上的端淑太后看了一眼道：“等會吧，一會席散了再說了。”她看了看外頭的日頭道：“這時辰太后娘娘也該回去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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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恩了一聲，突然看見了什麼，眼睛望著前方不動了，她推了推佟裳道：“姐姐快看。”
人群中，一個穿著綠色宮裝的女子正朝她們走過來。
佟裳又看了一遍，方才認出她是阿綠，眉頭蹙了蹙，難以想象這麼短的時間裡，她就變成了這樣。
阿綠梳著一般婦人梳的桃心髻，面色微微犯著蠟黃，臉上雖施了粉，可也遮不住眼圈下的憔悴，身上穿著半新不舊的衣裳，頭上也沒會象樣的首飾，只有一支赤金紅寶的簪子，還是她出嫁時她給她的陪嫁，樣式早已經不新了。
除此之外，就再沒有什麼值錢的貨色了，今天是宮宴，每個人都在用心打扮自己，不說頭面首飾，就連衣服上面的繡線都恨不得全部換成金銀絲線，像她這樣寒酸的，真是實屬少見，所以在人群中，格外的顯眼了一些。
阿綠走上前，對她行了個蹲安道：“妾身見過皇貴妃，皇貴妃萬福。”
佟裳道：“馮姨娘，免禮吧。”
蕭家四世同堂，到蕭騫澤這一輩已是孫子輩，孔美嫻進門後做了四少奶奶，阿綠這個側室便只能稱姨娘，阿綠的名字不好叫，她原姓馮，蕭家便取了馮字作表，叫起來也方便些。
阿綠笑了笑，直起身子，眼睛卻不敢看她，她絞著手指，為難了許久，才道：“多謝皇貴妃派人去給妾身治病，妾身已經好多了。”
有過瓜葛了兩個人，即便從前的恩怨可了，但從前的樣子再也回不去了，佟裳看著這樣的阿綠，心內感慨萬千，卻又無從說起，頓了頓道：“那就好。”
聽著這三個字，阿綠說不出自己是什麼心情，有些失落，又有些難過，來之前她本來有許多話想說，可是真見了她，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心裡無數遍的安慰自己，當初是她對不起她，她這樣對她也無可厚非，可就是忍不住難過，是她親手撇去了小姐對她的好。
這樣一想，心裡更加難過，眼框也有些紅了。
看著她二人沉默了下來，淑妃怕尷尬，笑著緩和道：“聽說馮姨娘生病了，皇貴妃著實擔心了一陣子，如今看見姨娘好了，皇貴妃想必也能放心了。”
阿綠朝她福了福道：“淑妃娘娘，恭喜您晉封。”
淑妃笑著道：“嗨，沒什麼可喜的，大家的位份都晉了。”她朝她身後看了看道：“今天只有你一人進宮嗎？”
“大夫人跟少奶奶也來了。”
正說著話，孔美嫻便朝這邊過來了，她身上穿著深藍色的三品誥命服，頭上帶著珠冠，由丫鬟扶著，那份氣派跟阿綠惶惶不安的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妾身見過皇貴妃，淑妃娘娘。”
佟裳道：“平身吧。”
孔美嫻直起身子，轉頭朝阿綠看了一眼道：“妾身來得不巧，好像打擾到皇貴妃主僕敘舊了，只是大夫人有些不舒服，想請馮姨娘過去替她按按。”
她嘴裡的大夫人便是蕭騫澤的母親，佟裳朝那邊看了一眼，果然見蕭夫人病怏怏歪著，有些不適。
阿綠見了孔美嫻十分緊張，又聽說大夫人不適，連忙道：“我這就過去。”
說著，便轉身要走。
孔美嫻道：“別急呀，馮姨娘怎麼總是這樣冒失，就算要走，也得皇貴妃和淑妃打聲招呼再走呀，不然皇貴妃還以為是我不會調教下人呢，教得人一點規矩都沒有。”
她跟阿綠同為蕭騫澤的妻妾，就算阿綠位份低些，是個姨娘，可怎麼也算不上奴婢，她這樣說，分明是有意讓阿綠難堪。
阿綠被她說教，也不敢還嘴，怯懦地上前，對佟裳跟淑妃行了個禮道：“二位娘娘，妾身先行告退了。”
她倉惶施了一禮，便匆匆地走了，回到座前，阿綠也沒有好過一點，佟裳看見蕭夫人好像又數落了她一通，方才讓她跪下來按腿。
佟裳鸞袖底下的手微微握緊，心裡升起一股火氣，淑妃看著她的臉色，有些擔心。
孔美嫻弄走了阿綠，沒有就走，而是笑著道：“讓皇貴妃見笑了，以前馮姨娘侍候娘娘的時候是什麼樣，妾身是不知道，只是她進了府後總有些木木呆呆的，老是要人提醒著才不出錯，妾身跟她同是一房的人，為了不給蕭大人丟臉，自然要比別人嚴厲些，不過也是為了她好，希望皇貴妃不要見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