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熙吩咐人上茶，轉身在她下首的位置坐下，落座的時候，目光有意無意往她腳上看了一眼，嘆了口氣道：“太后娘娘這兩天想必睡得不好吧，貴妃死就死了，還鬧得闔宮都不安寧。”
她轉頭看了佟裳一眼道：“不過，本宮瞧著皇貴妃氣色倒是不錯，看來貴妃做的法沒能在皇貴妃身上應驗。”
佟裳笑著道：“我不信鬼神之說，長公主是知道的。”
素熙點頭道：“正是因為娘娘不信，所以本宮才要多說兩句，娘娘不信，可有人信著，就怕貴妃死就死了，還留下禍害害人，那就麻煩了。”
她意有所指，佟裳自然明白她是好心，說道：“我已經嚴加小心了，不防事。”
素熙點點頭，知道她有防備，也算放心下來，想到貴妃的死，又嘆氣道：“到底姜還是老的辣，貴妃這招釜底抽薪，算是救了她孃家滿門，也救了二皇子跟德靈，如若不然，依著皇上的爆脾氣，還不知道會怎麼收場呢。”
佟裳笑笑，心裡豈會不懂得這個道理，只是事已至此，也不再想提，她轉了個話道：“上次公主跟我提過的事，我想了想，如今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素熙本來懨懨沒精神，聞言臉上立刻露出一絲期待，激動地握了她的手道：“這麼說，是周太醫答應了？”
佟裳搖了搖頭，在她手背上輕拍道：“公主別急，周太醫是老實人，突然讓他尚公主，只怕他嚇連差都不敢當了，再說你們二人確實身份過於懸殊了些，我就是現在提了，太后跟皇上也未必答應。”
素熙本來抱著些希望，聞言臉色黯淡下來，“那你來說什麼……”
這個長公主，真是太小孩子心性了，佟裳沒跟她計較，依舊笑著道：“雖暫時不答應，可咱們也可以再想別的法子。”
她緩了緩，溫和對長公主道：“公主大了，如今只在家裡，連太學也不去了，日子難免寂寞些，所以才會胡思亂想，我想著……不如公主去學一門技藝，一來打發時間，二來也來留作以後傍身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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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熙聽見要她學東西，瞬間興致缺失，“本宮能學什麼？無非就是些女紅刺繡，學都學膩了，本宮這樣的身份，身邊大把的繡娘，難不成日後真讓本宮給誰做手帕？學來也無用？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
佟裳笑笑道：“公主要跟周太醫在一處，自然是要下些功夫的，若公主連這個苦都不肯吃，那我也不必替公主的事費心了，可見公主對周太醫不是真心，等公主再長大一些，我自會替公主尋好親事，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
佟裳雖然溫和，可卻是沒脾氣的，素熙也不敢在她跟前太任性了，以免她真的撒手不管，連忙道：“皇貴妃別忙，本宮沒說不學，只是有些不明白，你讓本宮學東西是為了周太醫？”
公主還沒明白，一旁的夏松明早已瞭解了，笑著對公主解釋道：“公主，皇貴妃的意思是要您到周太醫身邊學個技藝，一來兩人能朝夕相處爭進感情，二來也好給皇上跟太后他們提個醒，時時在眼皮子底下晃著，興許大家習慣了，也就接納了，日後再讓提周太醫尚公主的事，也比現在容易些。”
素熙明白了過來，“皇貴妃要本宮學醫？”
佟裳點頭，“長公主打小就身子弱，學些醫術對自己也有好處。”
“可歷朝歷代，還沒有哪個公主去學醫的，這……不合身份。”在素熙的眼裡，醫女仍舊是上不得檯盤的。
佟裳笑著道：“公主只是學醫，又不是一定要去做醫女，如果公主願意，我可以到皇上跟前說和說和，公主學上幾年醫術，年紀也漸漸大了，心態穩了，對待感情就會更成熟了些，到時公主若仍喜歡周太醫，我再替公主求情，皇上念著你們師徒之間情份，說不定就應允了呢。”
這樣的結果，雖然跟素熙料想的有些差距，可一想到能周太醫一起，也就沒那麼顧忌了，加上她想離開宮裡的束縛，自然是沒什麼意見的。
“本宮願意學醫，可……周太醫能答應嗎？”
佟裳道：“只要公主願意，剩下的自由我來安排，公主大可放心。”
素熙見她胸有成竹，也便放下心來，“多謝你，皇貴妃，本宮就知道這宮裡只有你會幫本宮了，別人……無非就是瞧個熱鬧，反正像本宮這樣的公主，將來都是要和親的，他們不會在乎本宮怎麼想，只有皇貴妃，是真心為了本宮了。”
佟裳扯扯嘴角，受她這樣褒獎，也有些心虛，其實她也是帶著私心的。
裴妃如今已經執迷不悟，若不能加以糾正，日後恐怕難以收場，周太醫是她的朋友，強硬的將素熙許給他，他也不會接受，將來萬一過得不好，她也不忍心，所以才選了這麼個折中的法子。
有素熙日日在旁邊跟著，裴妃跟周太醫以後相處，也就不那麼方便了，天長日久的，自然就生份了。
至於素熙，她打小親情缺失，現在獨居長壽宮，生活寂寥難覓，對人難免有些依賴，等她學了醫，每天有事做，也就不會再做傻事了，至於她將來要不要跟周太醫，那都是後話了。
佟裳說完正事，便不再逗留，“這事還需要時間，公主別急，容我慢慢處理。”
“恩，本宮信得過皇貴妃。”
素熙親自送她出來，看著她上了轎子才返身回去，夏松明替她添了茶道：“公主可想好了，學醫不是那麼容易的。”
他怕她一時興起，回頭又讓皇上失望。
素熙卻分外堅持，揚了揚頭道：“佟裳能學，本宮也能學。”
沒人在跟前，素熙又恢復了一片天真，夏松明看著她搖頭，復又道：“有件事，奴才一直不明白，公主為什麼覺得皇貴妃會幫您？”
素熙想了一會道：“本宮也不知道，大概是因為本宮對她還有用吧。”
“有什麼用？”
素熙卻不再往下說了，轉頭去喝茶，夏松明沒再問，只是目光裡隱約有些擔心。
其實長公主一直都是個非常聰明的人，只是一直用口無遮攔跟大大咧咧的性子掩蓋著，被大家忽略了她的心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