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見他毫無察覺，自然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古以來郎有情妾有意，才叫兩情相悅，素熙完全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再說，對於周誠來說，長公主可能就是個不太懂事的黃毛丫頭，根本算不上是個女人。
只是話題既然已經開了頭，還是希望能有個終結，佟裳笑了笑道：“長公主那人脾氣直來直去，我鮮少聽他誇誰，她能這樣誇你，可見她對周太醫很滿意。”
周誠實在想不起來那天他對長公主做過什麼特別的事，叫長公主如此稱讚，只是拿平常心道：“臣受了公主如此褒獎，無以為報，只能恪盡職守罷了。”
“長公主如此滿意周太醫，那……周太醫覺得長公主好不好？”佟裳繼續試探。
周誠不解她的意思，“皇貴妃為何這樣問？長公主是主子，臣是臣下，臣下怎麼能對主子品評論足呢？”
佟裳見他上綱上線，便道：“只是隨便閒聊，大人不必往心裡去，做為女人，大人覺得長公主如何？”
周誠雖不解佟裳的意思，可還是認真想了想道：“長公主尚年幼，臣不大瞭解。”
“那……裴妃呢？裴妃作為女人如何呢？”
周誠赫然一驚，彷彿心中的秘密被人戳破，那一瞬間，臉上露出驚懼，惶恐以及不安的表情來。
臉上血脈上湧，本來好好坐在那裡，突然站了起來，對著佟裳，施禮也不是，光站著也不是，慌亂無措的，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
“臣……臣這樣的身份，萬不敢覬覦裴妃娘娘。”
他終於朝她低頭道。
佟裳見他如此難受，也不願意讓他為難，緩和了語氣道：“周太醫你坐。”
周誠戰戰兢兢坐下，眼睛始終不敢看她。
佟裳心裡千頭萬緒，只是開不了口，遲疑了好半天才道：“周太醫，以你我的交情，我自認為我們之間是什麼話都能說的，所以這件事我也不打算瞞你，你跟裴妃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娘娘，我……”
佟裳抬手道：“你不用解釋，我都明白，發乎於情止乎於理，你們都不是不知分寸的人，自然也不會做出太出格的事，只是情愫在心裡一旦生根發了芽，長成參天大樹，便很難撥去了，我知道我說這些話有些自私，可我實在不忍心看你們明知無路卻仍要悶頭走下苦海，裴妃是皇上的妃子，來日她誕下皇上的孩子，便是前途無量，無論她的身子還能活幾年，至少……她這輩子都是出不了宮的。”
“臣懂得，臣從來沒有奢望過跟裴妃有什麼將來，只是看她可憐，臣想去照顧她。”
佟裳道：“可裴妃不這麼想，裴妃打小就命苦，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從家裡逃出來，在宮裡站穩了腳跟，周太醫對她溫存，照顧有回，她自然心裡漸漸就對周大人有了好感，若是在她進宮之前，你們有這層想法，我絕無二話，並且還會替你們作主，風風光光把裴妃許給你，可今時不同以往了，你們是君臣，是主僕，是永遠不能在一起的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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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誠將頭深深低下，無限的自責，“是我不該給裴妃娘娘這樣的期望，娘娘放心，臣日後一定會跟裴妃娘娘保持距離，再不會有任何非分之想。”
佟裳見他如此自責，也於心不忍，頓了頓道：“周太醫你不必如此，我只是將道理說給你，因為裴妃已經深陷其中，我怕她為了你，做出什麼傻事，你知道眼下是非常時期，我們任何一個人都不能出錯。”
“臣知道。”
“所以……如果我讓你尚公主，你願意嗎？”
周誠驚訝地抬頭看著她，“娘娘你是說……”
佟裳點頭道：“沒錯，就是素熙長公主，長公主今年十三四歲，年紀是小了點，可是沒關係，先成了親過兩年再圓房也不遲。
“可是臣一個小小的太醫，哪裡能尚公主？”周誠極力拒絕，不光因為他不喜歡長公主，更因為他壓根就不想跟皇室的人有任何牽扯，他只想安安穩穩做個太醫，以後若能繼續服侍裴妃娘娘固然好，若不能，他也會遠遠站在一旁看著她高升，絕不會去打擾的。
佟裳道：“長公主位份尊貴，自然不能隨便下嫁，到時候我會向皇上求情，許她出宮建府，到時候你們在公主府裡過日子，有空了就進來走動走動，若是不願意，就自己在外頭生活，也沒人去煩你們，這樣豈不好？”
周誠還是有些不真實的感覺，“長公主怎麼會看上臣呢？”
“長公主親口跟我說，她想嫁給你，你也老大不小了，成個家日後好安穩些。”
周誠想了想道：“這件事我知道了，娘娘給我點時間，讓我想想吧。”
佟裳也不想太勉強他，說道：“你想好了，給我個迴音。”
送走了周誠，佟裳仰身靠到枕頭上，有些無力。
張婆婆近前來，替她掖了掖被子道：“娘娘怎麼突然改了主意？素熙長公主那樣的心性，嫁了周太醫，還不得把周太醫禍禍個夠嗆。”
佟裳苦笑著道：“原先我也這麼想，可是你也瞧見了周太醫對裴妃的樣子，再有裴妃提起周太醫時的眼神，我總覺得如果現在不攔著，她們遲早會出事。”
“那也不用非得扯進長公主來啊，長公主打點任性慣了，周太醫哪裡降得住她。”
“不著急，等我再打探打探素熙的心意再決定吧。”她嘆了口氣道：“我這樣做也是為了孩子，裴妃的身子骨是個什麼情況，咱們都知道，這回因為小產又大傷了元氣，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撒手去了，等她一走，我的孩子在宮中就無依無靠，宮裡頭已經有了二皇子跟太子，若是我生下公主還好，若是個皇子，勢必會捲進皇位之爭的紛爭裡，到時候若能早早把他過寄到公主府，離皇室遠遠的，倒也是個萬全之策。”
張婆婆聽著這些，心裡微微有些必酸，“娘娘慈母之心，孩子將來知道了，也會感念娘娘的。”
佟裳苦笑著，輕輕摸著肚子道：“他的娘是裴妃。”
張婆婆見她如此，也跟著嘆氣。
佟裳看著遠處，想著不久的將來，就要跟這裡的一切說再見，心思變得沉重起來。
她喝過藥，略覺得頭重腳輕，就在榻上囫圇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