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一句話彷彿已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佟裳重新瞌上了眼，朦朧中，又聽見房間裡斷斷續續的聲音。
“佟小姐中的毒沒有解藥，除非陰陽調和，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思緒漸漸昏沉，雙眸間僅剩的一息餘光也閉合了。
昏睡第一天。
佟裳粒米未進，中間還被灌進了幾碗湯藥，儘管，最後都被如數吐了出去，可藥仍舊源源不斷的送來，因為他說，喝十碗吐十碗，也總能喝進去一點。
昏睡第二天。
他們開始試著喂她進一些流食，參湯與稀米糊變著法的送進她嘴裡，她總是不肯吃，最後，是他嘴對嘴餵給她的。
昏睡第三天。
離毒發身亡只剩兩個時辰，他似乎放棄了，不再強迫她吃任何湯藥，只是抱著她靜靜坐在圍床上發呆。
她中毒三天，人已經漸漸消瘦下去，抱在膝上輕得像一把骨頭。
下面的人已經開始替他想出路，硬著頭皮往上進言，“佟小姐在咱們府上住了三天，小少爺那邊也一直催問佟小姐的病情，如今只好先把人送回去，趁身子還未涼，也該裝裹著，準備準備後事了。”
“滾出去。”
他砸了玉瓶，怒氣輻射之處，一干人等自覺地退出了屋外，魏哲冒死最後進言，“咱們藏了這麼久，現在你救她，就是前功盡棄，現在敵人未明，下毒的若是首輔大人，他勢必不會放過你，若你真不想看見她死，隨便找個什麼人給她解了毒也便罷了，回頭找個由頭退了婚，以後兩不相幹，起碼各自安好。”
他靜默了許久，聲音啞得像抽絲，耗盡了心力，“她是我的人，我怎麼能這個時候不管她。”
魏哲看見他痴望著她的眼神，終於不再說什麼。
厚重的雕花木門輕輕閉合，發出刺耳的吱呀聲，片刻，四周徹底地靜了下來，彷彿一罈死水。
良久，他屈腰將她放回榻上，動作輕柔地彷彿在對一件珍寶。
他連日來不曾換衣，身上仍舊是老夫過壽那天的月白色常服，袖口處還有喂藥時不小心滴上的藥漬，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耗盡生命，天知道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易恆伸手去解她領間的圓扣，鎏金的銅扣做成珍珠狀，手滑了幾次他便煩了，一把扯下又怕傷了她，必竟她現在那麼瘦弱，彷彿一陣風就吹走了……
體內的毒素讓她的皮膚蒼白得幾乎可以看見血管，看著這副無可挑剔的身體，易恆喉間翻滾。
這些年他常年用藥，對女人早已沒什麼想法，只有她讓他無法自恃，只有她讓他記起自己還是個男人。
搖曳的燭火有一瞬間讓人覺得的刺目，他抬抬袖子，凌厲掌風削了繭芯，燈火通明的殿內瞬間黯了下去，只剩羅帳外銅紋鶴臺內的一支蠟燭徐徐燒著。
迷迷糊糊間有股異香入鼻，麻痺之中伴隨著輕微的觸感，有種奇異的感覺緩緩升起，她微微皺眉，突然聽到了他低柔的輕哄，“別怕……”
他攜了她的手，十指緊扣於枕側，始終都不曾放開。
他似乎在向她宣誓什麼，迷迷糊糊間，佟裳已經分不清自己是生是死，就像瀕死之前的最後掙扎，在極致的痛與舒暢間尖叫出聲。
夙夜，掌印府萬般安詳。
掌印大的院子外面靜悄悄站了一圈金面人，他這裡戒防甚嚴，平日就有守衛，只有跟慣了的人才能看出蹊蹺，今晚值夜的金面人竟向外直徑退了二十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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