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失魂落魄從養心殿出來，在門口候著的張婆婆連忙解了自己的披風替她蓋上，“小姐怎麼這樣就出來了？大毛衣服呢？”
“衣服在裡頭。”佟裳要再回去拿，張婆婆道：“算了，您在這兒等著，奴婢進去取。”
過了一會張婆婆取了衣服從裡面出來，發現佟裳還站在原來的地方，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意識到不對勁，她上前扶住她道：“小姐，出了什麼事？”
佟裳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這是她內心深處最底層的秘密，邊最親近的人都不能說，倒不是她有什麼顧忌，只是……解釋不清楚，興許還會被當成瘋子。
她失足落水的事只有家裡人知道，皇后娘娘能說出來，想必已經是摸清了底細，要拿這件事做文章。
“婆婆，我去年落水後又醒過來，中間有沒有發生過什麼事？比如我……嚥氣了嗎？”
張婆婆見她問得奇怪，想了一會才道：“奴婢當時去請大夫去了，沒在小姐跟前，不過後來聽見阿綠哭來著，興許……她最清楚。”
佟裳點點頭，“這樣說我便能懂了，果然是阿綠。”
“阿綠怎麼了？”
“阿綠背叛了咱們。”
佟裳扶著張婆婆在雪地裡慢慢走著，出了養心殿，兩人才放開來說話。
張婆婆聽她解釋一番，恍然明白過來，“這麼說，他們是想在那上頭做文章？可憑白無故說人是妖精，也不能夠啊。”
佟裳嘆氣道：“萬歲爺忌諱這個，蕭千語這次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咱們也得小心應對才是。”
張婆婆點點頭。
雪勢漸漸大了起來，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在長街上走著，今天佟裳故意挑了條遠路，為的是跟張婆婆說說話，頤芳殿有眼線，她們在那裡也得小心忌諱著。
遠遠看見前面的轎子，佟裳忙撤到了一旁低了頭，等轎子過去。
誰知那轎子卻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佟佳沅從轎子裡探出頭，同她笑著道：“呦，這不是佟裳姐姐嘛，這大雪天裡，你怎麼也不叫頂轎子？回頭摔了怎麼辦？”
佟裳知道她是有意奚落，卻也不惱，只道：“我不過是一介外命婦，哪有資格坐轎子，倒是妹妹紅光滿面的，是不是有什麼好事？”
“我哪有什麼好事呀，也不知皇上怎麼突然想起來的，召我過去下棋，我的棋藝姐姐知道的，不如你跟佳惠姐姐兩人，只求到時候別輸的太難看罷了。”她看得出心情很好，頓了頓，轉過頭問她，“皇上的身子好些了嗎？”
“皇上已無大礙。”
“哎呀，我是問……皇上能那個了嗎？”佟佳沅急得滿臉通紅，不得已小聲說出來。
佟裳明白過來，“我想……應該是無大礙的。”
佟佳沅聽了大喜，“太好了，怪不得皇上今天會召我下棋，總算等到我出頭之日了。”
她轉頭看了一眼佟裳，不無得意地道：“對了姐姐，我雖稱你一聲姐姐，只是咱們到底尊卑有別，怎麼你從來不自稱妾呢，我是皇帝的嬪妃，姐姐是外命婦，這個規矩，姐姐不會不懂吧？”
張婆婆上前理論道：“嬪位以上才是一宮主位，小主未免規矩多了點吧？再說，從前不是小主自己說一家子姐妹，讓我家小姐別拘著稱呼嗎？”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還有，你別拿嬪位什麼的壓我，總有一天，我會成為這宮裡真正的女主人，哼，到時候你們就等著瞧吧。”
佟佳沅冷冷撂下簾子，吩咐起轎。
目送她轎子走遠了，張婆婆略不忿道：“不過是個小小的常在，居然也敢叫小姐稱妾，真是不自量力。”她想一想又道：“佳沅小姐要侍寢了，看來皇后娘娘已經答應扶她上位了。”
佟裳道：“她是皇上的嬪妃，總有一天是要侍寢的。”
佟裳出來走了一會，覺得頭腦清明不少，想到要回去拘著說話，她便不想回頤芳殿了，抬頭看了看天色道：“時間還早，咱們去看看裴貴人吧，前兩天聽說她身子不好，這會沒什麼事，正好過去瞧瞧。”
“是。”
兩人來到裴貴人昭德宮，張婆婆叩了叩門板，一個小太監過來打開門，認出是佟裳，連忙打袖子請安，“見過易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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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你家主子呢？”
“主子在屋裡呢，易夫人請進。”
佟裳跟著他一路進了主殿，中間沒見什麼人，院子裡也十分淒涼，落葉都沒人掃。
素瀾從內迎出來道：“夫人來了，快請進，我家主子一直唸叨著您呢。”
佟裳跟著她進門道：“聽說你家主子身體不大好，我過來看看。”
素瀾道：“自打上次小產以後，主子的身子便一直不怎麼好，入冬後又添了些病症，就連床都下不了了。”
“這麼嚴重，可曾叫太醫來瞧？”
“周太醫倒是常來，只是主子身子太虛，只能溫調，周太醫說熬到春天興許會好些。”
兩人一路說著話進了暖閣，佟裳一進來便覺得有些涼，佟佳柔裹著大毛衣服坐在榻上，腿上蓋著厚毯子。
見她進來，忙要從床上下來，“姐姐來啦，你瞧我這副樣子，怎麼見人呢。”
她不好意思地捋捋頭髮，又整整衣服，十分不自在。
“你坐著吧，不必起來了。”佟裳將她扶回去，見她還抱著手爐，不由道：“這屋子裡怎麼不生地龍？”
佟佳沅訕訕地道：“自打我失寵，皇上不常來，內務府的那幹人便不把我放在眼裡，加上佟佳沅如今跟坤寧宮走得近些，有她教唆著，孟懷謹為了討好皇后，自然是落井下石。”
佟裳有些難過道：“我這陣子事多，也顧不得你，你受委屈了。”
“哪裡的話，我受這些苦比著姐姐所受那些，根本不算什麼。”她往後掖掖身子，對她道：“姐姐上來說話吧，上來捂著腳。”
佟裳脫了鞋上榻，兩人捂著被子說話，像是回到了小時候，氣氛溫馨起來，也就暫時忘了這些不快了。
佟裳替她把了脈，臉色漸漸黯了下來，“我原以為能撐幾年的，沒想到你體內的毒素發散的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