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兩宗大事辦完，人鬆懈下來反而添了病症，佟裳早起覺得頭重腳輕，在屋裡躺了一天方才覺得好些，至晚間時起來用過晚飯，又到老夫人那裡請了安，方回到自己院裡。
年關將近，天氣也一天涼似一天。
佟裳抬頭看見侍灑掃老媽子的，又回頭看了看平兒。
平兒道：“夫人，您看奴婢做什麼？”
佟裳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沒什麼，這兩天總覺得露了點什麼，卻總也想不起來，眼瞅著快過年了，你們冬秋的衣裳還沒換上，是我疏忽了，這陣子什麼心思都沒有，等會你去叫崔玉祥來一趟。”
“是。”
崔玉祥小跑著過來，到她歇著的暖閣裡打了個千道：“夫人，您有什麼吩咐？”
佟裳合上面前的帳本道：“今年冬天下人們的冬裝還沒添置，就要年關了，你找人先把冬裝趕製出來，別凍著大家。”
崔玉祥笑了一聲道：“大家以為今年沒有帖補了呢，夫人這聲令下，大家指不定怎麼高興呢。”
佟裳苦笑了兩聲道：“這陣子大家跟著辛苦了，你再給每人多發兩個月月錢，算是這陣子的息辛苦錢。”
“那奴才就替大家夥謝夫人了。”
佟裳笑一笑不語，過了一會道：“我讓你找的房子找的如何了？”
崔玉祥道：“福建那邊還在找著，杭州的房子倒有一處現成了，原來的主人是個道臺，府坻蓋得還算別緻，這院子風水不錯，新蓋了沒兩年那道臺老爺就高升了，原是不打算賣的，只是他在京裡四處打點需要銀子，就改了主意，奴才私心想著，風水且不去論，這處宅子面積不大，又是新的，咱們只需要稍稍修整就能住進去，回頭那邊就送草樣來，等夫人過了目，要覺得合適，奴才再叫人去壓壓價。”
佟裳點頭道：“這些事我沒經辦過，崔管家你看著合適就行，至於價錢，也不用太強求，能壓得下自然好，壓不下去，成人之好也使得，只有一點，千萬不能讓對方知道是咱們的身份。”
“這是自然，夫人吩咐過，奴才一直小心著呢。”
佟裳遂放下心來，想了想又道：“阿綠已經過去了，你看著時候把那些嫁妝送過去就成。”
“這……”他有些為難。
“怎麼？出了什麼事嗎？”
崔玉祥乾笑兩聲道：“倒也不是什麼大事，昨天夫人事多，又有夫人孃家的賓客在，奴才沒敢回稟，昨天去送新娘子時，跟孔家那邊的送親隊伍撞在了一起，中間發生了一點小摩擦，鬧得不是很愉快。”
“這麼大的事，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崔玉祥臉色通紅，吱唔著道：“蕭大人怕您擔心，不讓告訴……”
“那現在阿綠怎麼樣了？”
“阿綠倒是好好的進了府，只是孔家攔著沒拜堂。”他說到這裡，又找補道：“不過人都進了門，拜不拜堂也無所謂，蕭大人來先來的咱們府上，已經得罪了孔家，孔家心裡不痛快，借題發揮使點小技倆，不算什麼。”
佟裳也知道是這個理，可是阿綠身份尷尬，這個時候若沒人撐腰，以後在那個家怕是再也站不起來了。
佟裳昨天已經囑咐裴氏過去說和，這會想必已經回來了，她想了想道：“你立刻派人到西院去一趟，若大少奶奶回來了，讓她來見我。”
“是。”
崔玉祥領命下去。
佟裳坐立難安，平兒捧了燕窩進來道：“夫人晚上沒吃什麼東西，這燕窩是奴婢看著熬了兩個時辰燉好的，您趁熱吃吧。”
佟裳這會哪有胃口，只是念在她看了兩個時辰的份上，不忍拂了她的意，便端過來喝了兩口，她有些意外地道：“這牛乳燕窩裡沒有棗子卻有紅棗味，你把紅棗挑出來了嗎？”
平兒笑著道：“紅棗皮發苦發澀會影響燕窩的口感，奴婢沒敢放紅棗進去，又怕單放牛乳沒味道，就把紅棗現蒸出來，壓成汁，再摻到裡頭。”
佟裳嘆道：“難為你想出這麼精細的法子，我原來不愛吃燕窩，總覺得沒味道，又不喜歡放蜂蜜，你這個法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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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兒開心地道：“夫人喜歡吃，奴婢就每天做給夫人吃。”
佟裳笑一笑，眸子裡露出些許深意，平兒這兩天跟著她，佟裳冷眼旁觀，覺得這孩子做事爽利，人也聰明，不是多嘴多舌之輩，好好培養一下興許可用。
佟裳喝完燕窩，拿帕子掖了掖嘴角，“張婆婆去了兩天了，算算時辰，快的話晚上就該回來了。”
平兒道：“奴婢已經通知門房那邊，婆婆一回來就過來回您。”
佟裳滿意地點點頭。
裴氏的小轎從後門入府，沒敢驚動前面，是怕擾著老夫人。
她穿了件大紅纏枝花紋的披風，頭上壓著厚厚的風帽，一路無話進了暖閣。
佟裳坐起身道：“你來啦，怎麼樣？”
裴氏脫了披風交給下人，衝她搖頭道：“蕭夫人向著孔家，我昨天雖沒在場，不過從大家的眼神中，也能猜得到，阿綠昨天沒佔便宜。”
佟裳嘆息道：“昨天的事有我一半的責任，只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裴氏疑惑道：“怎麼又跟你扯上了關係？”
佟裳別過臉道：“算了，不值一提。”
裴氏知道她有苦衷，也沒有追問，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我今天在外頭走動的時候，發現城裡戒嚴得厲害，四處都有官兵，似乎是在找什麼人，就連我的轎子也被攔下了，幸好我帶著隨身的腰牌，不然又得一番周旋，如今的世道真不太平，這一朝天子一朝臣，老話說得果然不假，只是苦了百姓了。”
佟裳是知道內情的，聽了這話更加心煩意亂，“隨他們鬧去吧，自打先祖爺去了後，這滿朝裡就沒太平過。”因又想起來道：“得虧爹爹還總想佔著那個位置，要我說不如趁現在還能抽身，提前告老還鄉，省得再出什麼紕漏，把全家都搭上。”
裴氏道：“你是指先皇暴斃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