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貢女大多受過良好教育，有一種變態的使命及榮譽感。
所以，鄭恩貞黯然的情緒只是稍縱即逝，很快便又恢復了往日的淡漠，回頭對銀珠吩咐道：“嘉姨娘不堪重用，上次來府上的袁夫人，興許是個可用的人，聽說她跟佟裳之間有血海深仇，袁公公跟易恆又是死對頭，從她身上或許能得到咱們要的東西，這兩天府中辦喪事，佟家不會不來人，到時候你留神些，想法子把袁夫人留住，讓我跟她借一步說話。”
“是。”
***
易恆的喪儀因為有了內務府的督辦，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
佟裳除了要應付那些客人之外，每日早中晚三次前往靈前哀苦，閒暇時還要到上院照顧老夫人的身體，陪她聊天，以免她過度傷心累壞了身子，加上她懷孕後身體本就虛弱，兩三日下來，精神頭已經大不如前，不過憑著一口氣撐著。
早上佟裳哀哭過後，照例先到老夫人那裡陪了一會，才往前面院裡見客。
先前她已經聽過通傳，知道今天孃家來人。
佟裳來到前院，果然見餘氏與裴氏已經在花廳裡坐著了。
因這兩日前來弔唁的人多，前院被收拾成了臨時接待賓客的地方，每日丫鬟婆子們迎來送往，茶水供應不絕。
丫鬟將餘氏與裴氏領到裡頭的小花廳裡，相比外面清靜了不少。
兩人已換上喪服，頭戴白色細絨布花，此刻正端坐在那裡，臉上皆是哀傷的樣子，並沒有交流。
佟裳走近了，才看到佟元也來了，這會被吳媽媽領著在一旁坐著，小小的身子穿著孝服，多少有些淒涼的樣子。
他最先看到佟裳進來，極快地站了起來，幾乎是本能地要衝過去，只是懾於餘氏在那裡，生生忍住了。
佟裳將他臉上害怕的表情看在眼裡，並沒明說。
反倒是餘氏心虛，急忙起身，拉了佟元的手將她推到佟裳面前道：“在家裡時時常念著姐姐，怎麼這會見了姐姐反而不會叫人了。”
她摸著佟元的頭，一臉的親暱。
佟元這才叫了佟裳一聲，又道：“姐姐節哀。”
佟裳扯扯嘴角，看著佟元這樣懂事的樣子，心裡有一絲絲的抽痛，只是面上仍舊波瀾不驚，摸著他的頭，和言道：“元兒乖，姐姐那裡備了些點心，讓奶孃帶你下去吃，姐姐跟母親和大嫂子說會話。”
“恩。”
吳媽媽領著佟元出去。
佟裳回頭看了一眼還站在那裡的餘氏，微扯嘴角道：“坐啊。”
餘氏見她笑，反而更加心虛，只是這會再說什麼都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只好暫且閉嘴不提，彆彆扭扭的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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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氏怕氣氛尷尬，起身行了平禮道：“大伯母怕你這裡忙，特地早來了一會，省得一會人多起來，咱們娘幾個說不上話。”
佟裳淡淡一笑地道：“讓人笑話了，外子一走，家裡也沒個男主人，幸好皇上有遠見，派了常公公來，外頭的客人有常公公應付著，我這裡只應付些女眷，倒還應付得來。”
小丫鬟奉了茶上來，佟裳虛讓道：“母親喝茶。”
餘氏端起茶喝了一口便放下杯子道：“你父親本想過來的，只是朝中事多，他多有不便，就不來了，老夫人這陣子身子不大好，受不得馬車的苦，讓我代她替你問好。”
佟世霈不來，是佟裳早就料到的。
他那個人最擅明哲保身，如今易家這種情況，實在不易大過沾惹，萬一以後佟裳進宮做皇貴妃，那易家這門舊親，他是巴不得撇清關係的，所以，他的舉動，也是變相的在向皇上示好吧。
佟裳極看不起這種行為，只是這麼多年她也習慣了，面上並不表露出來，至於佟老夫人，她不來她也省些事情。
裴氏也硬著頭皮道：“我公公剛換了差事，跟大伯父是一樣的情況，值上離不得人，我婆婆前陣子又因為三個弟弟考試的事鬧得不愉快，身子一直不怎麼好，她託我向你代好。”
佟裳淡然道：“多謝他們記掛著，其實我也看開了，只是老夫人年紀大了，白髮人送黑髮人，一時接受不了這個打擊，我真怕她一時想不開。”
裴氏道：“老夫人喪子，確實是一大難事。”
佟裳與她二人坐了一會，便有丫鬟進來通稟有客人到，佟裳起身要走，臨走又吩咐了小丫鬟招呼她們。
佟裳一走，餘氏便顯得有些坐立不安了，一直搓著手，顯得有些慌亂。
裴氏雖是西府裡的媳婦，也不好坐著笑話，揚了揚頭，略顯關懷地道：“大伯母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餘氏看了她一眼，沒有哼聲，她跟裴氏不太熟，自然不會跟她多說什麼，只是心裡裝著事，一時投路無門，仍舊白問了一句道：“你瞧著佟裳剛才是不是生氣了？”
她突然這麼問，裴氏自然是不好說什麼的，只是私心裡想著，佟裳是什麼人，她就算生氣面上也不會表露出來。
這陣子她人在西府，對於東府的事也有留心，餘氏對佟元表面上看是盡心盡力地照顧，只是仔細留心，便不難發現，她那些多是表面功夫，為了在佟世霈跟前邀功。
加上每次佟裳回去探望，她就擺出不高興的樣子，佟元又是頂聰明的孩子，一來二去便猜到了她的意思，所以剛才才會那樣表現。
這會見她坐立不安的樣子，裴氏心裡有些快意。
“佟裳生什麼氣呢？大伯母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她有意裝傻。
餘氏被她噎了一句，也不好多問什麼，便悶著頭坐在那裡生氣，又想著佟裳如今是被皇上青睞的人，回頭若真做了皇貴妃，那她這裡豈不悽慘了些？不過轉念一想，她有皇后娘娘這頭關係，就算佟裳將來做了皇貴妃也不怕。
兀自思前想後安慰了一番，心裡好受多了，又想著佟元這麼久不回來，她擔心佟元跟佟裳說什麼，便叫來丫鬟道：“去看看元少爺點心吃好了沒，要是吃好了就帶回來，一會要到靈前去了。”
小丫鬟得了令要走，被裴氏攔住了道：“慢著。”
她轉頭對餘氏道：“大伯母，今兒這樣的日子，讓元弟弟安慰一下佟裳也好，何必催著讓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