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垂淚半天，阿綠過來催促道：“小姐，時辰差不多了。”
佟裳縱有千言萬語，也只得暫且不提，親自扶老夫人上轎，目送她遠去。
阿綠望著老夫人的背影，略感慨道：“白髮人送黑髮人，老夫人這次看著憔悴多了。”
佟裳跟著嘆氣，她完全能體會老夫人的心情，明知訃告是假，可如此隆重治喪進爵，便意味著易恆此番回宮路途會更艱難，一旦處理不好，便再也回不來了，多年相交的情份，豈會有假？
佟裳抬頭望著晦暗的天色，斂下神色道：“走吧。”
她二人本就是悄悄的來，這會便也悄悄地回去。
佟裳走得不快，阿綠扶了她一條胳膊，兩人沿牆根順著夾道上了長街，迎頭看見微微露頭的一片太陽光，光線刺眼。
佟裳微眯了眼，才瞧清楚不遠處並排走著的三四個人，她原以為是後宮嬪妃，定睛細瞧，才認出那人來，眉頭微微蹙起。
阿綠顯然也認出了那個人，“佳惠小姐不是被禁足了嗎？怎麼又放出來了？”
佟裳道：“她是名媒正娶的夫人，袁江就是再不滿意，也不能永遠鎖著她不讓她出屋，何況佟佳惠聰明，出來也很正常。”
她本就不指望那件事能一直困住佟佳惠，小懲以戒便好，如今見她出來，也沒過多的憤惱，只是有些擔心，“她這個時候進宮，還跟佟佳沅混在一起，她們一定是有什麼事，你悄悄去打聽了來回我。”
“是。”
阿綠得令下去，到午間用膳時分方才來回，“小姐，奴婢已經打聽清楚了，佳惠小姐剛才跟沅常在一起去了坤寧宮面見皇后娘娘，至於說了什麼事，奴婢就不知道了。”
佟佳惠雖是袁江的夫人，可因為袁江在宮裡得罪的人不少，一直不受待見，皇后對佟佳惠也是不冷不熱的，在這個節股眼上突然召見，難免惹人懷疑。
佟裳想了想道：“皇后近來同沅常在走得近嗎？”
阿綠道：“自從上回裴貴人的事出了後，皇后娘娘便對沅常在不冷不熱的，想來沅常在眼下已翻過身了。”
“世上沒有無因果的事。”佟裳道:“皇后是個笑面虎，有什麼事也從來不自己動手，佟佳沅那樣的人只能給人當槍使，看來……皇后那邊又有了什麼新主意，你一會到昭德宮去一趟，提醒裴貴人留神些。”
“是。”
佟裳絮絮叨叨交代了半天，還不覺得夠，擰眉想著有什麼遺露，張婆婆過來道：“天大的事也吃完飯再說，飯一會該涼了。”
她過來替她盛飯，佟裳看著面前那桌子飯菜，有些沒胃口，不過不忍拂了張婆婆的好意，仍舊拿起筷子用了一點。
張婆婆將一塊燒得焦黃的魚夾到她碗裡，“小姐近來口味淡，這魚是用炭火烤的，沒加什麼佐料，您償償味道可還好。”
佟裳夾起來要吃，送到嘴邊忽覺一陣噁心，張婆婆見狀忙給她拿了痰盂過來，“您還是從前的老毛病，不行就讓周太醫來瞧瞧吧，總這麼拖著也不是事。”
佟裳道：“算了，憑白叫大夫來，又要惹人說，眼下他們正巴巴等著看我笑話，若我倒下去，不正好隨了他們的意嗎？”
“可您總是吃不進去東西哪成？人眼見著瘦下去，奴婢實在擔心。”
“將就著出宮就好了。”佟裳喝了口熱茶壓下心裡那股噁心。
阿綠有些擔心地道：“小姐最近晚上也睡得不安穩，一夜裡總要起來兩三回，奴婢聽說有種香可以安神，小姐近來吃不好睡不好，既不能吃藥，不如奴婢一會到御藥房要些香料來，配成安神香，您用了也好睡得整覺。”
佟裳聽了沒反對，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地，“在宮裡配藥要謹慎，有些香味濃郁的用了反而不好，總之二叔在那裡，你跟他說明功效他知道該怎麼配。”
“是。”
經過上次的事後佟世鴻對她多少有些忌憚，佟裳不擔心他會害她。
從飯桌前起身，佟裳扶著額，略有些疲憊，昨天夜裡沒睡好，早上又急匆匆辦了些事，到這會只覺頭重腳輕。
張婆婆正要扶她進去躺著，突然見小宮女進來道：“夫人，皇后娘娘身邊的宮女元春姑姑來了，在外求見。”
元春是皇后娘娘看重的人，派她來想是有要緊的事，佟裳沒敢怠慢，立即道：“讓她進來。”
張婆婆扶她到內室的鸞榻上坐下。
少傾元春進來，到座前請了安道：“奴才見過易夫人，夫人金安。”
“免禮，元春姑姑過來，是不是娘娘那裡有什麼吩咐？”佟裳和言道，對她還是很客氣的，必竟是皇后身邊的人。
元春道：“皇后娘娘聽說了訃告的事，她那裡有客走不開，特地打發奴才來給您說一聲，讓您節哀，她回頭得空就來看您。”
佟裳扯扯嘴角，卻是笑不出來，“勞娘娘惦記著，其實事情出了這麼多天，我心裡也早有準備。”
元春道：“易大人在宮中服侍多年，勞苦功高，皇上看在眼裡，這回加賜一等公爵，也算是對易大人的死有了個交代，只可恨那起山賊，聽說皇上已經下令讓蕭大人上山圍剿，相信不日就會有好消息傳來，也好慰籍易大人在天之天。”
佟裳聽了還沒什麼反應，倒是阿綠在旁邊吃了一驚，“元春姑姑，你是說皇上派蕭公子上山圍剿那些流寇？”
元春道：“是啊，蕭大人剛赴任錦衣衛，若這次能得勝歸來，也算不枉皇上對他一片厚望。”
“可是流寇兇險……”
話沒說完，阿綠便意識到什麼，忙紅了臉閉嘴不提了。
元春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笑著道：“阿綠姑娘你放心吧，蕭大人驍勇，對付幾個小毛賊不在話下。”
她說完，又朝佟裳看了一眼，似乎想起話裡有不妥，又道：“易大人跟袁公公前頭已經把賊人處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只是收尾罷了，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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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綠聽到這裡，才算是放下心來，只是仍有些難為情，不時看向佟裳，好在她臉上淡淡的，並沒什麼特別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