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婆婆送她出了院門便回了，佟佳惠獨自往外走著，一路上越想越氣，步子也邁得大了些。
正走著，突然聽到旁邊有人叫她，“佳惠小姐。”
佟佳惠轉過頭，費了半天勁才認出那人，“冬穗……”
***
紫禁城入夜後一片岑寂。
夾道裡空無一人，易恆乘著軟轎往外走，過了順貞門便是神武門，神武門是護軍的地盤。
遠遠看見門口著幾個人，他覷了眸，認出打頭的那人是蕭騫澤，眸色黯淡了幾分，擱在扶手上的手本能地握緊了，就像是野獸見到了天敵。
蕭騫澤卻好似沒注意到他，帶著兩個侍衛腳步匆匆往順貞門走來。
隔著老遠，他也看到了轎子上的易恆，步子略遲疑了一下，易恆的轎子已經到了跟前，他沒下轎，冷冷睨著他道：“後宮已經落鑰，蕭大人這個時候進宮不知所為何事？”
蕭騫澤冷聲道：“我是御前的人，難道我做事還要跟易大人報備？”
“那倒不需要，只是後宮是咱家管轄，如今宮裡小主眾多，都是年輕姑娘家，大人又是血氣方剛的男人，咱家不得不留心著點，省得有人再不知好歹，覬覦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蕭騫澤冷笑道：“我從來不會覬覦別人的東西，倒是易大人你，你不覺得自己無恥嗎？明明什麼都不能給她，卻偏要霸著，難道你真認為給她榮華富貴就是愛她？你真覺著佟裳跟你會幸福？不能生兒育女，也不能有安穩生活，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死了，顛沛流離，你真的這麼認為？”
易恆冷眼覷著他，沒說話，燈籠光明滅著，照見那張俊美的臉，以及眸子裡冷冽的寒光。
蕭騫澤笑了笑道：“你能這樣反應，還算你有點良知，佟裳是個好姑娘，我不想看著她就那麼跟著你蹉跎一輩子，她還年輕，應該有屬於自己的生活。”
“那蕭大人覺得你能給她屬於自己的生活？”易恆輕蔑一笑道：“聽說皇后娘娘已經做主替蕭大人擇婚，這兩日就會定下來，難道你想讓佟裳跟著你做妾？”
蕭騫對脹紅了臉道：“我從來沒說過我會讓她做妾。”
“那你打算違抗皇后嘍？”易恆挑眉看著他，輕笑出聲。
蕭騫澤緊握著拳沒說話，過了一會他突然笑了起來，抬頭看著易恆道：“易大人慣會兵術，知道打蛇打七寸，殺人打軟肋，只是……如果有一天那個人也跟我說了同樣的話，我希望你能把跟我說的這些話，一樣說給他聽。”
易恆垂了眸，自然知道他說的是誰，只是不知為何蕭騫澤會故意在這時提起，他這邊稍一走神，蕭騫澤已經掉頭走了，在順貞門遞了牌子進後宮。
易恆看著他的背影，對身邊的小太監吩咐道：“是誰召他？”
白奉天小聲道：“好像是皇后娘娘。”
易恆唔了一聲沒說話，白奉天覷著他的臉色，揚手吩咐轎子繼續前進。
坤寧宮內一片肅穆的氛圍，蕭騫澤從側門進去，有小宮女已經挑燈站在那裡，見他進來，匆忙蹲身行了個禮，“大人怎麼這會才來，娘娘已經等急了。”
“娘娘現在何處？”
“在裡面，奴婢帶您過去。”
青衣宮女挑燈領著他往內院走，蕭騫澤走得急了點，額上出了汗，只是來不及擦，目光在兩邊掃了一眼，院子裡空無一人，想來是皇后已經將人打發開了。
進了內殿拐過兩個落地罩，便是皇后娘娘榻榻的寢室，蕭騫澤沒敢進去，在簾子前停了下來。
青衣宮女道：“大人在這裡稍候。”
蕭騫澤站了片刻，聽見裡面窸窸窣窣，很快便見一個人影眏在簾子上，宮女打起簾子，皇后娘娘穿著家常宮裝，由人扶著在身後的鸞榻上坐下，她的面色看起來有些疲憊，裹著抹額，蒼白的臉色一副病態，彷彿大病初愈的樣子。
皇后娘娘在家時就一副病體，她的柔弱他是知道的，因此並不覺得意外，低下頭拱手道：“娘娘急召臣，不知所為何事？”
蕭千語抬頭看了他一眼，他身上穿著御前的金絲鎧甲，昂藏的七尺男兒，端的是一表人才，只可惜是個死心眼，認準了什麼便是一根筋。
當初他跟佟裳的事她是知道的，老夫人原以為把他弄到的關外待個一年半載，再大的情意也放下了，誰知他一待四年，仍是忘不掉。
他在熱河的事宮裡已經是人盡皆知，父親給她下了嚴令，讓她快點給他找個好姑娘，可她是知道她這個兄弟的，焉是她說了就能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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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些，一時臉上又添了些愁容，看上去臉色更加慘白了一些，“明天皇上去曹大人家參加喜宴，你隨護著，皇上可有跟你說些什麼？”
蕭騫澤道：“皇上不曾說什麼，護軍跟鸞儀都安排好了，沒什麼問題，娘娘大可放心。”他向上拱手道。
蕭千語有些頭疼，她這傻兄弟聽不懂她的話，又不知如何跟他開這個口，遲疑了半天才道：“皇上明天去曹府，聽說易夫人也去，易大人又被皇上派到西山巡營，身邊只有你護著，本宮這心裡忽上忽下，總有些不安。”
她捂著胸口，蒼白的臉上滿是擔憂。
蕭騫澤總算悟出了什麼，驚訝地抬頭看著她，“易大人去西山巡營？”
“可不，什麼時候去不好，偏偏皇上出宮這天把易大人支開了。”她說到這裡，目光婉轉看了他一眼，語氣跟著低沉下來，“皇帝前兩天跟本宮說了件事，讓本宮去辦，本宮覺得有些棘手，一時沒了主意，本想叫母親進宮商量商量，偏她老人家這兩年理佛，本宮怕她聽不得這些亂七八糟的髒事，便沒有叫她進宮，父親在前朝，本宮輕易見不到他，身邊只有你能說說話。”
她抬頭看著他，“四弟……這事事關緊要，也只有你能替本宮拿個主意了，所以本宮才這個時候把你召進宮。”
蕭騫澤抿著唇，心裡已有不好的預感，暫且按耐著道：“娘娘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