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門口車水馬龍，全是遞牌子等著入宮的外命婦，佟裳的車子也在其中，人多車多，加上守衛森嚴，她們在門口頗費了一番功夫才進來。
到午間時分，皇后娘娘在華歆宮舉宴招待大家，佟裳等人都是第一次見皇后，自然十分謹慎，就連佟佳凝也一改往日慵怠，變得恭順謙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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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綠扶著佟裳的手臂站在外圍，前面都是有品的外命婦，她這一排站了許多像她一樣剛剛成親的年輕媳婦或妾室，再往後一排是未婚的閨閣女子。
皇后娘娘在上諄諄與外命婦們說話，周圍宮女侍女林立，時不時傳來一陣歡快的笑聲，儼然是一片祥和的氛圍，而佟裳所在的外闈則顯得有些枯燥。
佟裳略抬了眼梢，隔著人群打量鳳座上的皇后，她穿著明黃色鳳袍，皮膚白皙，臉盤圓潤，看上去貴氣逼人，與之前的那位皇后不同，蕭皇後彷彿要更溫和一些，只是偶爾又會從言語中聽出她果斷的一面，讓人也不敢輕易造次。
佟裳略站了一會，有些腿痠，阿綠悄悄帖著她耳根道：“小姐要是累了就去那邊歇歇，奴婢看好多人都去那邊偷懶了。”
佟裳原不想去，見皇后帶著老夫人他們進內殿說話了，這才扶著阿綠往偏殿休息，她轉頭想要叫上佟佳凝時，才發現她早已不知所蹤。
鄭恩貞從剛才開始就跟她們分開了，她是外邦女子，有自己的小團體，這會正跟幾個人在那邊說話，大概是她們同批入宮的小姐妹，佟裳悄悄看了一眼，認出其中一位是皇上賜給了清郡王府的側夫人。
今年外邦送來的美人，皇上一個沒留全賜了下去，讓使臣們心裡直犯嘀咕，更讓今年參加選秀的秀女們略提著幾分小心。
“你有沒有看見佳姨娘？”佟裳擔心她不懂規矩闖禍，到時候又是掌印府的不是，她這個正夫人難辭其咎。
張婆婆道：“奴婢剛才看見她去找二夫人他們了。”
佟裳剛才確實在人群中看見了二夫人他們，不過這會都已經找不到了，只好先帶著阿綠到偏殿去
如她所說，這裡已經坐了很多人，佟裳來地略晚，本來是沒有位置的，只是掌事的小太監機靈，悄悄給她留了暖閣裡的雅座，暖閣空無一人，算是最清靜的下處了。
“今天宮裡的人多，有什麼招呼不周的地方，夫人還請多擔待。”他將她送到，也不敢多叨擾，打了個千卻步退下。
佟裳打仗似的應付了一上午，這會早就累得腰酸背痛，讓阿綠過來給她捶腿，張婆婆端著茶點從外面進來，“離擺飯還有一會功夫，小姐先墊墊。”
佟裳吃了半塊餅，喝了半盞清茶，便推開讓她們吃了，不然一會忙起來又沒功夫吃東西。
佟裳歪在那裡，聽見那邊叫散，想來已經開始要擺飯了，外間的人越來越多，單聽見那聲音，就覺擁擠不堪，佟裳所在的這方暖閣就顯得彌足珍貴了。
正躊躇著要不要叫人去把佟佳凝找回來，便見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佟佳沅，“佟裳姐你在這裡呀，叫我們好找。”
她笑著朝後招手，“佟裳姐在這裡，快過來。”
佟佳沅直接推開門，跟著進來的是二夫人和佟佳凝，二夫人看到佟裳，臉色有些彆扭，和和氣氣的行了個平禮，她的身子往裡進了一些，身後的佟佳沅順勢就把門關上了。
阿綠一看就不幹了，這明顯是來找下腳處的，這處暖閣本來地方就不大，她們三個人在這邊正好夠，若是再多上這三個，就有些擠了。
阿綠上前道：“外面擺飯了，二夫人怎麼還不帶著小姐們出去吃飯？”
二夫人臉色有些為難，“外面都是人，能吃到什麼呢，佟裳，我們在你這裡歇歇好不好？”
她看著佟裳，知道她嘴硬心軟，是不會趕她們出去的。
佟裳笑著道：“我也想留你們，只是這屋子你也看到了，一共就這麼大，一會側夫人還要回來，她身邊那兩三個人再加你們，實在裝不下，要不這樣，我到御花園裡走走，你們在這裡。”
她這明顯就是騰地方的意思了，二夫人就是臉皮再厚也沒有臉再待下去了，只能轉臉看著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女兒。
佟佳凝敢怒不敢言，憋著一腔火道：“我也是掌印府的人，既然你說我們府裡的人是一處歇息的，這裡就有我的位置，我把我的位置讓給我娘，一會我出去就是了。”
佟裳本來也不想為難她們，只是看不慣二夫人一家就這樣明目張膽來蹭屋子，平了平氣沒再說話，讓阿綠給他們找凳子坐下。
佟佳沅見狀笑著道：“佟裳姐果然利害，今天宮裡人這麼多，也就你才能找到容身之處了，不像我們似的，被人趕來趕去，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佟裳見她挑撥，冷聲道：“你是今屆秀女，亮明了身份自然會有小太監趕著巴結，何苦來說這種話。”
“秀女又算什麼，將來能不能做妃子還得看自己的造化，他們如何會巴結我呢，倒是姐姐你這個太監頭頭的正夫人，到哪裡都有人趕著巴結，我可聽說，你的請帖跟我們的都不一樣，是皇后娘娘親自叫小太監送了口諭到府上的，就是不知道這麼下功夫邀請來的人，怎麼還會跟我們一樣拘在這裡呢，怎麼沒跟命婦們一起到皇后的內殿喝茶呢。”
佟裳聽出她語氣裡醋酸的意思，冷冷搭腔道：“我看你這次選秀勝算十足，不然也不會這麼捻頭不顧尾說出這種混賬話來，皇后娘娘貴為國母，她給誰送請帖都是體面尊貴，你竟敢私下編排娘娘，真是活膩味了。”
佟裳冷哼，朝外頭看了一眼道：“隔牆有耳，這是宮裡，不是你們西府內院，你這瘋言瘋語的毛病再不給我改了，可就別怪我六親不認了。”
佟佳沅咬咬唇，暫且忍下，“妹妹知錯了，再不敢了。”
佟裳冷冷地扭過頭不理她。
少傾，送飯的太監宮女進來擺了飯菜，佟裳剛才吃過點心，加上這裡全是礙眼的人，她也沒有什麼食慾，抬頭看時間正好，便帶著人先先往關雎宮找長公主去了。
佟裳剛才在皇后身邊沒看見長公主，按理說這種重大集會，長公主身份尊貴理應出席，不知道是何原因沒有現身，她有些擔心。
先皇未去世前，長公主本來有大好的良緣可選，如今新帝繼位，她的身份就有些尷尬了，宗人府雖然還是給她上了長公主的封號，可此長公主非彼長公主，形勢已大不同了。
佟裳沒讓人太監引路，她進宮多次，自覺認得路，便帶了阿綠跟張婆婆自己去了關雎宮。
三人從長街上了夾道，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從人山人海裡擠出來，乍然到了這麼個開闊的地方，佟裳心裡一下子鬆快了些，步子也就跟著輕快多了。
遠遠看見前面有一頂軟轎過來，佟裳看不清坐在上面的是什麼人，只是……能在宮中乘轎的除了皇上就是太子，太子今年才八歲，正是做功課的時候，斷沒有坐著軟轎出來的道理，那麼就是皇上了。
自從孝慧嫻皇后慘死後，她對皇上的印象也跟著急轉直下，每次想到他總覺心頭一涼，打心眼裡想要離他遠一點。
佟裳心裡肅了肅，屈膝跪在路邊，張婆婆跟阿綠也都跟著跪下。
好在軟轎上的人似乎沒有認出她來，一路揚長而去，中間並沒停頓一下，佟裳猜想，大概是因為今天進宮的外命婦多，她又低著頭，皇上沒有認出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