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冷冷地看著她，她就像只發了瘋的獸，嘴裡發出可怖的嘶吼，五官扭曲後的臉顯得有些猙獰。
張婆婆惶恐上前道：“小姐沒有受傷吧？”
佟裳搖頭
張婆婆見她沒事，也便放下心來，轉頭對佟佳凝道：“佳姨娘發瘋了，把她帶下去關起來好好反省一下，治治自己的瘋病。”
“我沒瘋，瘋的是你們才對，這個女人陰險毒辣，不知廉恥，你們卻全然不顧，我不過小小教訓她一下，我有什麼錯？”佟佳凝嘶喊，尖利的聲音劃過漆黑的夜空。
佟裳只是冷冷地看著她，見她上前，張婆婆緊張地攔住她，“小姐別去，她瘋了，回頭傷著您怎麼辦？”
“無妨。”佟裳走到佟佳凝面前，她被人強按著跪在地上，身子扭動如蛇，卻是掙不出分毫。
粗使的婆子手上有把子力氣，佟佳凝這樣千金小姐哪裡是她們的對手。
“你知道你錯在什麼地方嗎？佟裳緩聲問。
佟佳凝冷笑出聲，“我唯一的錯，就是沒在香粉裡下毒毒死你，只是放了鉛粉讓你毀容，這懲罰太輕了些。”
佟裳挑挑嘴角，絲毫都不介意她惡毒詛咒，“你錯就錯在無權無勢又不懂得審時度勢，讓人一拳就打趴了，當初你被迫入府為妾難道真的只是因為我？呵，你只是不想承認罷了，你是被府裡拋棄的棋子，或者說，你跟我一樣是被佟家放棄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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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說，你才沒有被放棄，易恆位高權重，如今又是開國功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能進掌印府，完全是幸運兒，現在你好好做著掌印夫人得意死了，可我呢，我只能在府裡做一個默默無聞的妾，連府裡的下人都能隨便欺負我，娘跟祖母也看不起我，嫌我沒能力幫他們，你怎麼能跟我比？”
想到自己這些日子的處境，佟佳凝眼裡蘊上水霧，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來，至少，她不願意在這個女人面前流眼淚。
佟裳看著眼前這個可憐的女人，苦笑出聲，這就是她跟她的不同，“你看到的只是現在的我而已。”
“你什麼意思？”
佟裳直起身子，冷冷看著遠處，“我想告訴你的是，在這個世界上能幫你的只有你自己，不要指望別人會永遠幫你，當你本身失去價值，能站在你身邊的朋友就會更少，身為弱者，只有被踐踏的份，當有一天，你能凌駕於我之上，再來罵我賤人好了。”
佟裳居高臨下，冷冷睨了她一眼後便轉身進殿，不再理會。
佟佳凝咬牙看著那抹嫣紅，某種信念在心中愈演愈烈。
晨沐初光，幾個僕婦正在打掃庭院，鋪著鵝卵石的小路一直通往易老夫人常坐的東梢間，鄭恩貞帶著丫鬟款款而來，身上穿著新著新制的茜色常服，如玉的面龐散發著清亮的光澤，烏黑的長髮盤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面龐。
“老夫人，側夫人來給您請安。”
婆子通傳之後打起簾子，鄭恩貞斂襟入內，朝榻上易老夫人行了個蹲禮，“妾身給您老人家請安，您萬福。”
“起來吧。”易老夫人語聲和藹，“聽說你在行宮身子不舒服，既回來了就該好好在家歇著才是。”
鄭恩貞臉上有些惶恐，“妾身只是微恙，姐姐妙手神醫，已經替妾身治好了，害得老夫人替妾身擔心，更是不該。”
易老夫人聽她說話處處周到，態度也很恭謹，臉上的笑容更加舒展了些，讓夏嬤嬤讓座，鄭恩貞笑著告了座，小聲道：“妾身初入府，很多規矩都不懂，本想去跟姐姐討教，可是姐姐那裡不方便，妾身只好斗膽來叨擾您了。”
“不方便？佟裳不舒服嗎？”易老夫人有些擔心。
鄭恩貞笑一笑道：“那倒不是，只是姐姐那裡有客，妾身悄悄問了問，聽說是位姓周的太醫，原來在太醫院當差，想來是跟姐姐有公事相商，妾身就自動出來了，不過就算沒有客人，妾身也不敢去叨擾姐姐，姐姐近來心情不好，興許不愛人煩呢。”
她笑得和婉，一副無害的樣子，易老夫人點點頭沒搭腔，只是再看這個女人時，目光便多了幾分探究的意思。
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又坐了一會，鄭恩貞便起身告辭了。
易老夫人隔著玻璃看著那背影，若有所思。
屋子裡殘留著她身上的香味，老夫人理佛半輩子，最聞不得這烈豔的味道，夏嬤嬤拿了燻爐進來放在老夫人腳榻邊上，“聽說高麗女人喜歡打扮，從咱們這位側夫人身上就可見一斑。”
易老夫人含笑道：“你說她特地來我這兒是為了什麼？”
“還能是什麼，告訴您夫人在自己院裡私自見了外客，還是個男的，又故意透露夫人跟大人鬧不和的訊息，要奴婢說啊，其實這側夫人也不怎麼聰明，夫人跟大人吵架這麼大的事，您還用她特地來告訴嗎？”
易老夫人笑了笑道：“你如今歷練得越來越老成了，這些年輕女人到跟前一坐，不用張口你就知道她們是什麼目的。”
“奴婢這點本事還不都是跟您學的。”
易老夫人笑著，抬頭看著簷下那只亂叫的鸚鵡道：“咱們這個府裡是越來越熱鬧了，以後只怕還有得瞧呢，萬歲爺突然賜女人，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若是為別的還好，若是為那個，可就難辦了，易恆那傻小子痴心太過，哪能容得下那個。”
夏嬤嬤道：“夫人指什麼？”
“聽說佟裳的娘跟咱們萬歲爺有過舊情，佟裳又跟她娘長得那麼像，萬一皇上動了心思，這可怎麼是好？”
夏嬤嬤呦了一聲道：“不能吧，皇上搶臣子的女人，說出去不好聽。”
“你怎麼糊塗了？這種事又不是第一次發生，夜姓的皇帝都是多情種，認準了的事，哪管她是不是臣子的人，若是有忌憚，哪裡會有易恆？”
夏嬤嬤伸著兩手，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了，是啊，易恆不就是先皇跟臣子的老婆生的嗎？那件事鬧得沸沸揚揚，最後為了掩蓋這個秘密，只好殺了那大臣，一想到將來可能會歷史重演，夏嬤嬤的臉色就更加難看了起來，“這可怎麼辦？萬一皇上真要硬搶，咱們大人也不能說不啊？”
易老夫人肅了肅道：“眼下他還有用得到易恆的地方，暫時不會那麼幹，只是難保以後不出亂子，小心點總沒壞處。”頓了頓又道：“好在如今冊了後，回頭再把後宮填補起來，興許皇上身邊一充實，再時常見不著人，就想不起來這會回事了。”
夏嬤嬤點頭，只是話雖這麼說，可那老話也說得好，越得不到的越是想著，就怕萬歲爺一根筋，易恆又是受不得辱的，忍了這麼多年不去想那個位置，回頭因為一個女人崩不住了，那才叫得不償失。
“明天內命婦進宮謁拜皇后，佟裳就別讓她去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