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恆趨步走了一會，發現她沒跟上來頓時來了氣，“這脾氣也不知道是誰慣，想一出是一出，當著那麼多人就敢給我甩臉子。”
顧練摸摸鼻子，陪著小心道：“側夫人進門想必夫人不大高興，給大人一兩個冷臉子也是應該的。”肅了肅又道：“其實大人也不能怨她，府裡突然多了個側夫人，哪個女人心裡能高興。”
易恆冷嗤，“你還挺瞭解女人。”
“大人別看奴才是個閹人，卻也是實打實的純爺們。”說笑完，抬頭看看那快要走遠了的身影，“大人別急，夫人走的那條道安全著呢，一會奴才派兩個人過去瞧瞧，準保夫人沒事，您快走吧，側夫人那邊還等著呢。”
易恆的沉吟著，沒動身子。
顧練道：“萬歲爺特地弄了個側夫人進府，還封了縣主，大人就是再不樂意也得去敷衍敷衍，省得回頭萬歲爺在這上頭作文章。”
“你去跟側夫人說，我晚一會過去。”不等顧練說什麼，接過他手裡的燈籠，快步朝那人影追了過去。
“大人……”顧練看著他的背影，搖頭嘆氣道：“男人哪，真是悲哀。”
另一個小太監調侃道：“顧練公公一會說女人一會又說男人，您到底是瞭解女人多一點還是瞭解男人多一點？”
“去去去，哪有你的事，大人剛說了去通知側夫人，你還不快去？我可告訴你，這兩天大人跟夫人鬧彆扭，你們最好小心著點行事，省得回頭腦袋掉了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一想到之前兩人鬧彆扭的時候，顧練都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得，又是一場鬧的。”
易恆提著燈籠，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
他本來想看看她會不會回頭，誰知跟著走了半天，發現這小丫頭真是倔，嚇得半死也一步不停不回頭，一開始沒追上去，後來也就不好再追了，只能維持原樣，小心護送她回去也就是了。
園子裡烏漆漆的，佟裳縮著脖子往前走了一段，越走越迷糊，連來的路都找不到了。
這會拐回去又怕被他笑話，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突然腳下不知跘到個什麼東西，佟裳一個不防掉進水坑。
接連下了大半個月的雨，才放晴沒兩天，園子裡那些犄角旮旯沒人看得見的地方續了水，偏偏就讓她給碰上了。
在水池裡掙扎著要爬起來，突然覺得整個身子被人提了起來，腦後傳來易恆略帶嘲諷的聲音，“那麼寬的路就一個水坑你偏往裡跳，人有沒事？”
佟裳聽著這聲音有些不真實，睜開眼才發現真是易恆，他臉上隱有怒氣，把她上上下下打量個遍，確定沒什麼皮外傷後，這才道：“還好沒事。”
佟裳勉強站直了身子，又想到他剛才冷漠的神色，臉色也沉了下來，“大人不好好過去陪側夫人，在這兒耽擱什麼。”
她起來推開他，往前走了兩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易恆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那事我原本想跟你說來著，可又怕解釋不清，皇上一時興起賞了人，我也不能說什麼。”
“大人這話說差了，大人是皇上跟前的紅人，皇上要跟大人“與君同樂”我也沒話說，只是覺得大人未免太小看我了，難道在大人眼裡，我就是那麼小心眼的人？”
一想到佟佳凝下午來說的那些話，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府裡進了側夫人，她這個當家的主母居然還要從侍妾嘴裡聽訊息，在他眼裡，她算什麼？
“你不小心眼，你大方，你肚量過人，你願意讓我接十個八個側夫人進門？”易恆故意拿話激她，本來覺得這件事挺對不住她，有心調解一番，聽到她說這種話，調解的心就漸漸淡了。
佟裳不去看他，心思冷了又冷，強自鎮定道：“我進府之初大人就跟我攤了牌，大人重功勳，紅塵俗事看得淡薄，我也早已做好了隨時被掃地出門的準備，所以大人娶不娶側夫人我都沒關係。”
易恆點頭，“好，我真是小瞧了你。”
怒氣在胸口沸騰，想想之前聽到的話，這會更覺扎心刺耳，本來放在心窩裡沒打算問她，臨到了這會，他倒真想問問她，“如是不是恭仁皇後指了婚，你沒辦法抗旨，是不是一直等著蕭騫澤呢？”
蕭騫澤？佟裳轉頭看著她，有些意外。
看著她的表情，易恆心裡全懂了，儘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臨到這會，心裡還是揪了一下。
當初聽說她跟蕭騫澤的那些舊事他還不敢相信，畢竟她從沒提起過那個人，直到皇上駕崩，兩人在儀芳殿悄悄碰面，他才留了個心思，到了這會，他真想問問她這麼些日子以來究竟有沒有愛過他，只是臨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一個大男人總說情呀愛呀的，太俗氣，可是心裡那股子錐心的痛又是什麼？
他把燈籠扔給她，“回去吧。”
心裡氣成這樣，看她身上滴著水，還是忍不住擔心她著涼，易恆真想給自己一巴掌，怎麼這麼賤。
偏殿裡掌了燈，張婆婆用藥膏給佟裳揉腿，膝蓋處一片青紫看著略觸目驚心。
阿綠咬著唇站在那裡，“對不起小姐，大人進去時擺了手，奴婢想著他不讓人跟，就回來了，沒想到您不跟大人一處回來，要是知道，借奴婢一百個膽子奴婢也不能一人回來。”
佟裳心裡只管想著易恆剛才的話，沒功夫理這些，“行了，我又沒怪你，你別在那哭了，哭得我頭疼。”
正說著話一個小丫頭跑進來道：“夫人，大人讓奴婢來告訴您一聲，大人今天晚上在那邊安置，就不過來了。”
佟裳沉吟一聲不說話，那丫頭又道：“大人還說，側夫人剛到東穆難免思念家鄉，大人跟宮裡告了幾天假，明兒要帶側夫人去熱河行宮散散，又擔心側夫人水土不服，要夫人準備準備一塊去，萬一有個頭疼腦熱的也好給看看。”
阿綠聽了這話氣結，“這叫什麼話，帶側夫人去熱河行宮散心，倒要我們小姐陪著做隨行大夫。”
小丫頭怯懦地道：“阿綠姐姐，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大人讓怎麼傳話奴婢就怎麼傳話。”
佟裳道：“去回你們大人，就說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看著小丫頭退了出去，阿綠忍不住道：“小姐，他們也太欺負人了，大人之前對小姐那麼好，這會就翻臉不認人了，真是人心隔肚皮……”
“行了，我頭疼，去把門鎖了，早些安置吧。”
張婆婆扶著佟裳到床上躺下，替她掖好被角，轉頭看著那燈籠，燈籠上寫著“內”的字樣，一看就不是府裡的東西，“這個……要怎麼處理。”
“隨便扔哪去就好了，還用來問我？”
佟裳沒好氣，張婆婆笑著道：“到底是大人的一片心意，您就不怕鬧得狠了，大人真得到別人懷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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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裳不再說話，假意困了轉頭去睡，張婆婆也識趣地閉了嘴，撿了燈籠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