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對付周姨娘母女，只是為了捂住自己謀殺子璉的事情，佟佳柔如今已經死了，想必她也沒心思再去追究霜葉的下落。
佟裳沉吟著，看著床上瘦得皮包骨的佟佳柔，唏噓地道：“外人都當三妹妹病了，殊不知為了治病吃下去的那些藥才是有毒的，從前我交代她是藥三分毒，她聽進去了，後面的藥已經悄悄讓霜葉倒掉，再後來為了瞞天過海，她也象徵性的吃一點，只是一點的量就成了這樣，若是照著平時那些吃法，只怕人早就不中用了。”
裴氏道：“我婆婆也是個聰明人，我公公是現成的太醫，她也怕府裡的姑娘突然死了我公公要疑心，所以隔一陣子便讓她好起來，在人前露個臉，大家這才消除了顧慮。”
她想了一會，突然苦笑著道：“如今看來，子鳴當初死地也蹊蹺，子昂、子喬跟子鳴差不多年紀，平時總在一處玩，怎麼單單子鳴得了天花，那兩個一點事都沒有，我從前聽子璉說過，子鳴得花兒的時候，他隨著老夫人到廟裡小住，我婆婆找不到下手的機會，這才躲過一劫，直到東府裡出了事，老夫人諢起了換繼承人的想法，我婆婆才坐不住了，下手害了子璉，想不到她手段這麼殘忍。”
佟裳道：“以她的出身，若嫁得好做個誥命是必然的，只是生不逢時，偏時運不濟嫁了西府，西府老爺能力有限又貪圖安樂，這輩子憑他要做誥命是很難了，所以她把希望都寄託在孩子身上，只是佟家傳長傳嫡的規矩讓她又丟失了這個希望，她這一生都希望自己能生嫡長子，偏肚子不爭氣，到第三胎才看見男胎，眼看周姨娘接連兩胎都是男丁，心裡自然氣不過。”
“可必竟也是條命，她竟用這麼殘忍的法子，害了子璉跟子鳴還不夠，如今連三妹妹也不放過。”裴氏想到以後自己要在那個家裡生活下去，心裡便有些害怕。
“算了，如今人救出來便罷了，她做的這些孽，老天爺會向她討回的。”佟裳轉頭看著裴氏，“你自己也要留神些。”
裴氏苦笑道：“我這陣子閉門謝客，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我婆婆以為我老實巴交，平時倒也不找我的麻煩，只是東府新夫人的事讓她心裡不舒服，怕是以後會找機會發作。”
娶餘氏進門，無疑了擋了子昂做繼承人的路子，在中間作媒的，除了宮裡的頤嬪是明面上的，暗地裡卻是裴氏一手操作，這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終歸要爆發出來的。
佟裳道：“你只要想著保住自己身子要緊，別走三妹妹的老路就好了，反正你有田莊店鋪，真鬧崩了也沒什麼，橫豎你是為我挺而走險，你的事情我也不會不管。”
裴氏低頭稱謝，佟裳又道：“你孃家一直做糧油生意，突然轉行做鹽商也會叫人詬病，加上這陣子朝中不太平，這事緩一緩再辦。”
裴氏陪笑道：“只要姑奶奶您心裡記著，就是晚一年半載又有什麼要緊。”
她不知道朝裡的事，以為是她有意拖時間，佟裳也不想跟她解釋，只是道：“拿了官鹽的買辦後，你就慢慢從佟家出來吧，留在那裡也是夜長夢多。”
“我知道。”
半個時辰後周誠提著藥箱上門，佟裳將他引入內室，“我這妹妹長期服用慢性毒藥，大概已經傷了肺腑。”
周誠只看了一眼病人面色，便搖頭道：“弄得這樣，服毒至少也有三個月了，怎麼拖到這個時候才治？”
“實屬無耐，以後我再跟你解釋，你好好替她治治。”
周誠讓佟裳替他打下手，仔細她檢查了一遍，兩人走到外室，周誠方道：“病得不輕，下人之人用藥邪毒，都是入臟腑的劇毒之物，就算調理好了，只怕後半輩子也毀了。”
“你是說……”
周誠點頭，“她已經不能生育了，照目前的狀況，調理得好可以活上十年，若情況不樂觀，至多五年光景。”
佟裳有些心痛，不忍心看著活生生的人那樣年輕就死去，“難道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周誠搖頭，“下毒的人沒想過讓她活下來，用藥之生猛不可想象，這一定是懂藥理的人配的藥方。”
佟家世代行醫，要找出懂藥理的人不難，佟子昂佟子喬他們幾個雖是毛頭小子，平時治病救人沒什麼能耐，但配個毒藥還是拿手的。
佟裳不想說這些家醜，抿著唇看向窗外，“那就儘量延長她的壽命吧。”
周誠嘆氣道：“我開了藥方一會兒交給汪全，讓病人照方子吃，三個月可痊癒，回頭我會再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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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周醫正。”
談完了正事，佟裳又跟他提了一些皇帝病例上的發現，周醫正道：“皇帝的身子一向都有佟院使來照料，我沒有把過皇帝脈，不清楚實情，皇帝若真有中風的前兆，想必佟院使一定是知道的，回頭問問佟院使就知道了。”
佟裳點頭。
“不過，你說的這件事倒是提醒了我。”周醫正想了想對她道：“我反復研究了你母親留下來手扎，上面主要研究的是一些治療厥心痛的藥物。”
“厥心痛？”
“對。”
厥心痛是古代對於心腦血管疾病的其中一種稱呼，具體不像現代人對病症那樣有著明確的劃分，所以佟裳只能大概的去理解。
“這種病有一定的家傳性質，如果可以證明信王與皇帝都有這類病症，那大概可以確定一個明確的研究方向，對以後研究出解藥會有一個實質性的進展。”
佟裳點頭，“我會儘量去調查的。”
送走周誠，佟裳回到室內看佟佳柔。
裴氏正在給她喂水，佟佳柔身體還十分虛弱，一杯水喝進去一半還要吐出來一半，佟裳看著她這樣，心裡有些難過，轉頭到一旁看著窗外的夜色想心事。
裴氏喂完水，將空杯子交給丫鬟拿出去，用帕子擦了手，起身來到佟裳身後道：“剛才周醫正的話我都聽到了，一個女人不能生育，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我們把她救出來，雖然能安排她暫時無憂的生活，可是她活著也是一種煎熬，霜葉也死了，雖說霜葉那孩子是自願替她死的，可是三妹妹醒來若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怨我們。”
佟裳道：“霜葉活著時便因為性子剛烈嘴巴又利，早就叫二夫人討厭了，三妹妹一死，你以為霜葉的下場會如何？”
“那倒是。”
佟裳看著天色不早了，她道：“時候不早了，你再不回去二夫人怕是要起疑心的，這裡有人照顧，不必日日出來，我有空會來照看她的。”
裴氏道：“忠伯忠婆都是信得過的下人，你可以隨意支使他們。”
佟裳又交待一番，便也不再耽擱，吩咐忠伯與忠婆好好照顧三小姐後便跟裴氏一起匆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