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總管？
聽著這姓，佟裳方才恍惚想起來一點，似乎之前去皇上的養心殿時，是見過這麼一個人，印象中這人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看人的時候那眼神彷彿要鑽進肉裡，讓人很不舒服。
外面靜默了一會，那小太監掂量著道：“袁總管這回撥去守圓明園還能回來，不知是使了什麼法寶？說給奴才們聽聽，回頭奴才們也託託您的路子。”
袁江一笑道：“咱家哪有什麼路子，不過是皇上病重，娘娘體恤皇上跟前沒個得力的人，易大人又忙著前朝的事，沒空過來張羅，這才調咱家回來臨時用用，等回頭用不著了，還要再打發出去呢。”
“瞧您說的，人都回來了，哪還有再出去的道理，娘娘器重您，您回頭怕是要高升呢，想那易大人不就是得娘娘器重才做到如今這地位的嗎？”那小太監說到這裡，彷彿突然意識到說錯話了，“呦，瞧奴才這張嘴，袁大人您擔待，好歹別傳出去，要不然奴才這腦袋可要不保了。”
袁江呵呵一笑不置可否，頓了頓又道：“怎麼人進去這麼長時間還不出來？”
佟裳聽見他追問，方才緊張了起來，手裡握著信王的病例也來不及再細看，急匆匆到那邊去找頤嬪的病例。
聖濟殿裡皇上與皇后的病例都是單獨放著的，唯獨嬪妃們的病例，因為人數眾多，大都是混雜著放的，咱們當朝的皇帝雖然嬪妃不多，可歷年下來也積攢了不少資料，真要一本本翻起來，還不知道翻到什麼時候。
佟裳越急越亂，耳邊還要留神聽著外間的對話。
經他提醒，那小太監也覺得時間有點久了，“是啊，怎麼人還不出來？”
他抬眼看了看那邊的沙漏，約摸著有兩盞茶的功夫，“豆公公，時辰到了，您快著點。”
小太監開了門衝裡喊了一句。
佟裳的心本來就提著的，他這麼一喊，她更加緊張了起來。
袁江笑著道：“這名兒倒是好玩。”
說著朝那記錄本上看了一眼，“小豆子……”
“就來。”佟裳答應一聲，一面手忙腳亂從那架子上翻找著，眼睛一直盯著上面的名字，找頤貴人的病例。
袁江聽著那聲音，心裡咯噔跳了一下，不過臉上仍舊是面不改色，“不如咱家替您進去瞧瞧？聖濟殿這麼大，豆公公想必找著費勁。”
“那可不成，這裡除了上面特批的人，一般人不能進去，就連奴才也只能守門。”
袁公公尷尬笑著道：“原來如此。”
“其實裡面也沒什麼好看的。”小太監嘟囔著，又朝裡面喊了兩嗓子，“豆公公，您快著點，誤了時辰奴才要受牽連的。”
佟裳在裡面出了一身汗，就在她以為找不到的時候，突然在架子最底下看見了頤嬪的名字，連忙過去抽出病例，果然是它。
佟裳長出了一口氣，來不及細看，便用錦布包了往外走去。
身子轉過架子，看到門口的袁江，佟裳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縮了一下身子，躲在了架子後面，這袁江見過她，這會出去怕是要露餡。
“豆公公，您好了沒？”
佟裳心裡著急，偏那看門的小太監等不及一直催著，她一面嘴上應著，一面腦子裡飛快轉著想著法子。
“別是出了什麼事吧？”袁江在旁吹著邊火，眼睛時不時往裡瞧著。
剛才聽著那細緻的女聲，他便有七八分猜著是佟裳，只是不太敢確定，這會只要再看一眼，他便能確定是不是佟裳假扮藥童進了聖濟殿，只可惜她一直不出來。
那小太監經他一提點，也擔心起來，顧不得規矩森嚴，一隻腳已經踏進殿門，“豆公公，您沒事吧？”
身後袁江趁他不注意，閃身進了殿內，一雙眼睛飛快在殿中梭巡。
佟裳躲在架子後面不敢出聲，眼看袁江找了過來，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豆公公……”
聲音由遠至近，佟裳看著牆上人影越來越近，她的心也跟著跳得越來越快。
“小豆子……”
佟裳閉上眼，腦子裡飛快響著對策，就在她打算咬牙出去拼死一博的時候，突然身後響起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袁公公不在養心殿侍候皇上，怎麼在這裡？”易恆不冷不熱的聲音。
袁江轉身，看著頭戴烏紗，身穿硃色飛魚服的易恆，神色先是一怔，隨即才低下頭露出恭敬的樣子，“給易大人請安，奴才過來送東西，聽說裡面出了事，幫著進來看看，若沒事便好，若有事也能出把子力氣。”
“難為袁公公熱心。”易恆冷笑，“只是這聖濟殿非皇命不得入內，袁公公怎麼連忌諱也忘了？”
不等袁江答話，那守門的小太監已經一下子跪倒在易恆身後，左右開弓給了自己幾個嘴巴子，“大人饒命，奴才一時情急，害怕豆公公在裡面出了意外，連規矩也忘了，還請大人饒了奴才狗命。”
“今兒忘了規矩，明兒也忘了規矩，皇上的病例若是被什麼心懷不軌的人拿了去，你擔當得起嗎？”
“奴才該死。”
“自己下去領一百棍子，到園子裡去吧，這裡不用你了。”
“大人……”
那人還想再說什麼，直接被兩個粗壯太監架上來拖了下去。
殿裡安靜得像一潭死水，易恆抬眸，冰冷的目光徐徐掃過他的面龐。
袁江覺得周身沁涼，彷彿被人兜頭潑了盆冰水，一時間面如死灰，“奴才該死，還請大人恕罪。”
易恆冷笑：“袁公公說笑了，袁公公如今是娘娘跟前的紅人，就連咱家也要敬公公三分，只是公公行事也該小心些，俗話說小心駛得萬年船，可不要仗著娘娘器重，一時得意忘形才是，咱們做奴才的，聰明是次要的，懂規矩才是頂要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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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教誨，奴才絕不敢忘。”
目光覷著底下的人，易恆輕輕轉著拇指上的扳指，過了良久才冷冷一笑道：“行了，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