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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一次十王會議

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被邀請去參加十王會議, 並且來邀請我的人居然還是亞特拉斯。他站在我的面前,明亮如皎月的面龐上掛著只有少年人才會擁有的青澀微笑, 滿目期待地注視著我——那個時候,我的腦海中就只能想到一件事:我有什麼理由去拒絕這樣的一個人呢?

第一次十王會議的地點設在獨角獸山谷。

那個時候的獨角獸山谷剛剛種上蓋婭帶來的金蘋果樹, 還沒有生根發芽。囚禁我的雲上之宮還沒有修建,巨龍拉冬的怒吼還遠在大西洋的另一頭。常青的松樹和雲杉交錯綿延,森林盡頭是一大片青碧色湖泊,湖邊有幾座巨型蘑菇莖挖空而修建成的涼亭,幾隻獨角獸展開銀白色翅膀躍過涼亭,落在光滑如鏡的水面上,蕩起的漣漪模糊了原本倒映在湖面的藍天, 白雲, 巖壁和近樹。

亞特拉斯指著不遠處的獨角獸對我解釋:“整個亞特蘭蒂斯只有這裡才能看到這樣的美景,所以這也是獨角獸山谷名字的由來。”

安弗雷斯微笑著遞給我一個果盤:“事實上,父神原本不喜歡把這裡叫做獨角獸山谷,他認為這個名字取得太沒有內涵。”

我好奇地問:“波塞冬最初打算叫這裡什麼?”

埃澤斯一雙眼睛落在我膝蓋上的果盤, 噠吧著嘴說:“櫻桃派山谷, 或者核桃撻山谷吧。”

我把果盤塞進埃澤斯懷裡:“唔……還不如獨角獸山谷呢。”

曼尼修斯本來在專心擦拭他的巨劍,卻忽然抬起頭來插了一句話:“其實我覺得獨角獸山谷這個名字太文藝,泰坦山谷或者勝利者山谷都不錯,但父神卻覺得我這是在給神族的仇人泰坦一族樹立威信。”

奧特庫吞坐在胞兄身邊,用鼻子冷冷地“哼”了一聲。

自從競技場事件之後,他們和睦的兄弟關係就有了一些裂縫。奧特庫吞不再對曼尼修斯唯命是從,他像一個古板的老學究, 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重新審視他的胞兄。

這種情況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暫時無力改變他們兄弟的關係,只好打圓場說道:“泰坦一族威武不屈,但畢竟是我們神族的天敵。據說當年海皇,冥王和神王聯手對付泰坦族的時候,他差點就葬身在伊阿珀託斯1巨大的剪鋏之下——所以即便神王已經寬恕了泰坦族,海皇也不會輕易原諒他們,畢竟他是神族中最恩怨分明的一個。”

在我說話的同時,埃拉西普斯從書本中抬起頭來,溫柔的微風正好吹開了他額前的頭髮,露出了隱藏在亞麻色髮絲後的一雙眼睛。他深深凝注了我一眼,但很快又低下頭去繼續看書。

我覺得他就像遺落在忒拜城懸崖邊的斯芬克斯之謎2,安靜且又神秘。

而恰恰相反的是伽狄魯斯,少年時期的他非常率真,心直口快。在我說完話之後,他就撿起一顆小石子丟過去,砸中了曼尼修斯:“趕緊給我把嘴閉上,只有愚蠢的埃庇米修斯3才會把你取的那些名字拿出來炫耀。”

曼尼修斯漲紅臉無辜地摸了摸後腦勺,奧特庫吞卻忿忿不平地瞪自己二哥兩眼。

看起來他們兩兄弟的關係並非無可救藥,我如此樂觀地想。

伽狄魯斯直接無視那彆扭的兩兄弟,他朝亞特拉斯靠攏了一點,驕傲地看著自己大哥:“況且,獨角獸山谷的名字是大哥想出來的。”

亞特拉斯平靜地說:“當時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父神就答應了。”

美斯托坐在亞特拉斯身邊,拽著他的胳膊使勁搖晃:“那是因為大哥是父神的明珠,而且大哥本身也足夠優秀到得到父神最多的寵愛。”他的話音剛落,我就敏銳地覺察到幾位王子的失落,尤其是埃拉西普斯,他重重地把書合上,扔在了腳邊。

我想起之前安德烈對這位王子愛好的總結:

“埃拉西普斯殿下的愛好啊……不是我不告訴您,而是我真的一無所知。”

“如果說他喜歡,他確實整天都抱著書,看上去比奧特庫吞殿下還痴迷,可是當他看完一本書後就會毫不眷戀的一頁頁撕下來扔進壁爐裡。如果說他喜歡美人吧,主動向他示好的美人不計其數,但是他卻當眾表示自己不會愛上其中任何一個。如果說他喜歡財寶吧,他的確很愛收集一些漂亮的飾物,有時甚至不惜重金,但是過不了多久他就又把那些寶物賞賜給自己的下屬……”

“我真想不出來埃拉西普斯殿下有什麼特別的愛好。”

“如果非要強加一個的話,大概就是他和大王子殿下的愛好始終保持一致。”

“他看的書都是大王子看過的,他的情人原先都是服侍過大王子起居生活的女傭;他收集的首飾都是大王子近期佩戴的樣式。我們甚至還私下議論過:兩位王子的品味如此相近,說不準將來埃拉西普斯殿下會是大王子殿下的強勁情敵……”

安德烈的這一番話曾經讓我以為埃拉西普斯非常在意他的大哥亞特拉斯,就像美斯托對亞特拉斯的感情那樣,這是一種出於對兄弟的關愛——但那只是曾經。在這一次的十王會議上,我終於知道我錯了,埃拉西普斯的這種在意並非出於關愛,而是源於相同才學下的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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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後來成為了他們兄弟不和的根源。

顯然,亞特拉斯也敏銳地覺察到了問題,但是他畢竟年少,缺乏人生的閱歷和處理錯綜人際關係的魄力,甚至他並沒有找到問題的根本,以為只要自己放下了獅子的傲氣,儘可能謙卑,就可以去彌補他們即將破碎的兄弟感情。

“我的才能如同投入大海的微小砂礫,而建設亞特蘭蒂斯這個偉大的使命卻需要這裡每一個人的幫助。”亞特拉斯和煦地注視著埃拉西普斯,他完全沒有意識到埃拉西普斯並不在乎這些。

在他說話的同時,倔強的埃拉西普斯又重新撿起了書,仿若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漫不經心地繼續閱讀。只有我偷偷注意到,那幾頁是他之前就已經讀過了的……

他的舉動令亞特拉斯明顯松了一口氣。他停頓了一下,把話題繼續下去:“就像最初對抗泰坦族的眾神一樣,只有我們團結一致,才能打敗如同克洛諾斯那樣可怕的敵人。——當然,也只有這樣,我們才不會辜負父神的期待,建設好我們的家園亞特蘭蒂斯。”

我率先為他的機智鼓掌。

美斯托卻煞風景地偏頭瞪我一眼,意有所指地說:“不錯,我們絕對不會辜負父神的期待,絕對不能讓宙斯小瞧了。”

他把我當成珀爾修斯,始終對我抱有敵意。我不能解釋,只有始終對他保持微笑。

亞特拉斯卻試圖調和我們的關係,他偏過頭來看我,湛藍的目光中閃爍前所未有的光芒,無數星辰在裡面跳躍。

我不由呼吸一窒。

他用一種好像鳶尾花綻放的溫柔聲調說道:“珀爾修斯殿下是神王派來協助我們的使者,他抱著最大的善意前來,我們也應該用最大的善意來款待他。”

我看見伊菲蒙第一個點頭,窩在他懷中的加普勒培斯甚至歡快地拍起小手。只有美斯托那個小家夥固執地把頭偏到一邊去,而他的胞兄埃拉西普斯卻一直默不作聲地翻閱書籍。

我不得不做一個表態:“我的能力有限,但是我一定會像普羅米修斯幫助人類那樣傾盡全力地幫助你們。”

美斯托冷哼了一聲:“既然珀爾修斯殿下這麼說,那肯定是來這裡以前就做好了打算,為什麼不說出來供我們兄弟參考參考?”

所有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我,包括亞特拉斯。

我一向不擅長當眾演講,這個時候卻不得不硬著頭皮說:“奧林匹斯山流傳著這樣的一句話:阿瑞斯競技場不是一個晝夜就建成的。由此可見,神也不敢對一座龐大工程掉以輕心,更何況我們現在面臨的是一座城邦。在我看來,波塞多尼亞是亞特蘭蒂斯的中心之城,這裡的建築必須代表亞特蘭蒂斯所有建築的最高水平,但同時問題也就接踵而至,如果傾盡全力只修建這一座城的話……”

我伸出手,想向埃澤斯借一顆珍珠。

他捂著小包拼命擺頭,我不依不饒地注視著他。最後迫於無奈,他不情不願地把珍珠拿出來,又千叮嚀萬囑咐:“不許弄丟了。”

我點點頭,將這顆珍珠比作波塞多尼亞,繼續說道:“若集中所有人力物力財力建設帝國的首都,必然如同大洋上最璀璨的明珠。這樣的明珠雖美,卻難免所有人都會覬覦它的光芒,怎麼辦?”

“這還不簡單?”曼尼修斯忽然拾起珍珠,隨手就丟進草叢裡,“把它的光芒掩蓋住,丟入人看不見的地方不就好了?”

埃澤斯心急火燎地衝曼尼修斯瞪眼,像只追肉骨頭的小狗一樣撲進草叢,不一會兒就把珍珠撿了回來,寶貝的用衣袖擦了擦,放回自己的小包裡。

“你看,即便丟入草叢中,珍珠還是能被很快找回來。”我接著說,“若想掩飾它的光芒,絕不是丟進草叢,而是將它放入一堆同樣璀璨的珍珠中。這個道理告訴我們應該合理分佈資源,將剩下九個都城也分別打造成各具特色和優勢的城市,廣泛建設港口,大力發展與希臘等其他城邦的貿易往來,貨物流通,互利互惠。那樣即便作為首都的波塞多尼亞如何輝煌,也不再是一方獨大。”

我的這番話就像是在平靜的湖面擲了一顆石子,王子們或驚訝或歡喜或沉思或擔憂,但是都不敢率先開口,集體把這個權力交給了他們的兄長亞特拉斯。

亞特拉斯手撐下巴專注地盯著埃澤斯的小包,嚇得埃澤斯蜷起身子緊緊護住他的財寶。

過了好一會兒,亞特拉斯才若有所思地說道:“嗯……的確可以再建立九個城市,按照你們的興趣愛好去建設……”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興奮的埃澤斯就手舞足蹈起來:“太好了!哈哈!我早就想要一個名符其實的金子城了,所有的建築都要漆上金粉,沿街的樹木都要用金箔包住,就連大街上的地板都是用金磚鋪成!”

“毫無疑問,這樣的城市很快就會被洗劫一空。”伊菲蒙看著埃澤斯,聳了聳肩。

“那好吧,我就稍微收斂一點,只修建一個大金庫好了,不過裡面要塞滿金銀財寶,開啟庫門會讓所有人的眼睛都被亮瞎……”

後面的話,直到很多年以後我都還能清晰地記得。

他想要一個大金庫,裡面塞滿金銀財寶。

他想要在城市中央矗立一座高大的財富女神像。

他想要街道兩旁的樹木都掛滿金葉子。

他想要每一個居民都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過著繁忙富足的生活。

……

我喜歡埃澤斯的侃侃而談,喜歡看他憧憬未來時那一雙琥珀綠的眼睛,裡面閃耀著令人嚮往的光芒。這種光芒我在克洛斯身上見過,在亞特拉斯身上也見過,那是夢想跨越了心靈的雷同。

這種光芒讓我再度想起那個站在萬神殿侃侃而談的自己。

也就在那一刻,我忽然意識到我的夢可以和他們重疊:在這片美麗的大陸上建立一個人人嚮往的國度,等到繁花似錦的時候,我就可以和他們一樣在陽光下為這個自由的國度縱聲歡歌……

…………

……

接下來,眾人決定要一起開始一次旅行,為了王子們能親自挑選屬於自己的都城。因此,第一次十王會議就圓滿結束在了“第一站將要前往哪個地點”的爭吵聲中……

眼看爭吵即將演變成鬥毆,亞特拉斯一錘定音地將旅行的第一站定在了大陸最西邊的小鎮。有些兄弟不甘心,還要爭論,亞特拉斯就連忙宣佈結束會議,並提議每個人都去山谷的湖邊種下一棵樹,並在樹下埋一個心願瓶,以此紀念。

當王子們種好樹,開始動筆寫心願的時候,我就站在高處的石頭上仔細觀察他們每一個人的神態:

伽狄魯斯皺眉思索了很久後才動筆。

安弗雷斯寫得很慢,像是對待情人一樣,溫柔地在羊皮紙上寫下願望。

伊菲蒙蹲在地上咬筆頭,一副不知道寫什麼的模樣,直到一旁玩泥巴的加普勒培斯狠狠給了他一泥球。

曼尼修斯揮舞羽毛筆的姿勢就像揮舞他的巨劍。

奧特庫吞一直皺眉凝視著自己的胞兄,可等曼尼修斯抬起頭來回視他的時候,他又傲慢地冷哼一聲,低下頭。

埃拉西普斯把羊皮紙攤在書上,不知道在想什麼,撐著下巴眺望遠處橘紅的夕陽。

美斯托和他哥哥維持著相同的動作,但那雙憂傷的眼睛卻洩露了他的心事,只見他重重地寫了幾筆,劃掉,重寫,又劃掉,又重寫。

而他旁邊的埃澤斯則寫得飛快,臉上洋溢著意外撿到金幣的笑容。

年紀最小的加普勒培斯眨著幼鹿般純淨的大眼睛蹲在伊菲蒙身邊,拽拽哥哥的衣襬,小聲詢問:“什麼是夢想?”

我始終記得伊菲蒙溫柔的答案:“夢想是一罐放在櫥櫃頂的巧克力糖,在你幻想它味道的日子裡,不知不覺就朝更高的地方成長去了。”

光陰飛逝,千載之後,當我失去了一切記憶,以凡人普瑞爾的身份再次回到亞特蘭蒂斯時,曾凝視亞特拉斯的湛藍眼眸,大膽地詢問他:“陛下最初的願望是什麼?”

他正在翻閱《歷屆十王會議總結》的手頓了一下,有些錯愕地抬眸看我。然後,垂下頭,長髮正好遮住了他的臉頰。

他輕輕地對我說:“我的願望,就是實現大家的願望。”

……彼時的他是否想起了此刻的我們,想起了這一日獨角獸山谷暖融的斜陽,橘色夕曛下十個稚氣未脫的孩子正揮筆寫下願望。那一刻有個人站在高處凝視著他們,最後也跳下來,在離那十棵許願樹不遠的地方種下了一棵樹。

我想,他們肯定不知道——那個人在揮鋤種樹的時候曾暗暗發誓:他要像這棵樹一樣,永遠守護這些孩子的夢想。

……

如血的夕照下,幫忙扶著小樹苗的伊菲蒙仰頭問我:“珀爾修斯殿下,為什麼您不使用神力來栽樹?”

我剷起一把土,想了想,告訴他:“經常使用超凡的力量,就會失去一顆人類的心。”

“人類的心有什麼好?神的心才是萬能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旁的美斯托反駁打斷。

我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神並非萬能,也並不完美。他們想吃果子,果子就會從樹上掉下來,但這樣就失去了爬到樹頂看風景的樂趣。他們想看風景,可以騰空飛翔,但這樣輕而易舉也就沒有了意味。很多時候我們想得到一樣東西,其實向他靠近時的喜悅多過於你真正得到的時候。因為擁有神力而忽略了過程的話,即使得到結果,那也沒有任何價值。”

我想我永遠都無法忘記,那一刻,當我說完這些話後每個孩子臉上的表情——

亞特拉斯堅定地看著我,湛藍的眼眸中閃爍著恆星之光。

伽狄魯斯站在他身後,若有所思,卻沉默不語。

安弗雷斯微笑望著遠天的雲。

伊菲蒙黑曜石般的雙眸中光彩動人心魄,這個少年人的容顏有著讓歲月都嫉妒到發狂的坦然明亮。

曼尼修斯撓了撓頭,神情迷茫。

奧特庫吞則是不屑一顧地撇了撇嘴,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喜怒形於色的性情其實和哥哥很像。

埃拉西普斯轉過頭來看我,這是我們之間第一次正式的凝注,那一雙紫羅蘭色的眼睛裡包含著什麼都看透的聰穎,也包含著什麼都看不透的繾綣——我彷彿看到了一朵花在靜靜綻放。

美斯托躲在陰影處仰頭直視太陽,他總是對一切都漠不關心。

埃澤斯正專心數著口袋裡的珍珠有沒有少一顆,根本不在乎我說了什麼。

而加普勒培斯已經偎依在伊菲蒙的腿上睡著了……

……

那一刻,我好像忽然能夠透過面前十個少年的神態,看到他們未來成人後的樣子。

儘管如此,我還是打算保持緘默。

就讓風輕輕拂過他們每個人的臉,讓歲月像刻刀一樣,把他們雕刻成各自最想成為的那種人。

而此刻,我只要與他們並肩仰躺在草地上,聽著鳥語,嗅著花香,慢慢閉上眼睛……彷彿白駒過隙,早已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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