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簡直太適合你了。”伊菲蒙跑來在我耳邊賊兮兮地說，然後就扭頭將雙手放在唇邊做喇叭狀。我還沒領會他究竟要幹什麼，他就已經扯開嗓子衝那群圍著埃拉西普斯的小販吼道：“大家可要加油了，這位慷慨的先生正是七王子埃拉西普斯殿下，咱們要讓他好好感受感受莫貝林‘微商’的熱情！”
有了伊菲蒙的登高一呼，小販們果真熱情度唰唰唰往上飆，更加賣力朝埃拉西普斯圍去。
現場頓時陷入極度的混亂中。
伊菲蒙從小推車上順了幾包餅乾，回頭得意地朝埃拉西普斯揮揮手，帶著我和坎坎揚長而去。
可憐的埃拉西普斯，這一次被他四哥坑的夠慘。
躲在廣場中央的櫻花樹下，我一邊和坎坎聲討伊菲蒙的無恥行徑，一邊愉快地剝開餅乾包裝紙。
伊菲蒙聳肩辯解：“反正埃拉西普斯會給錢的。”
“你這就是典型的‘坑弟’。”我接住從包裝袋中滾出來的一個灰色小熊頭餅乾，看樣子就美味的不得了，直接扔進嘴裡，“對了，你說的那個‘微商’是什麼東西？”
“就是‘微笑商販’，三王子殿下上個月剛剛在莫貝林推行的一種模範頭銜。”坎坎科普道。
“原來是這樣啊。”我嚼了嚼嘴裡的餅乾。
呃……這味道，怎麼這麼詭異？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選中這個鼻屎味的。”伊菲蒙沒形象地拍著膝蓋，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把餅乾吐出來，一陣狂嘔。
坎坎無奈地拍著我的背：“普瑞爾，這一次連我都不知道說你什麼好了。你看，這塊是草莓味的，這塊是香蕉味的，這塊是巧克力味的，就你選的那塊是鼻屎味的。”
命苦不能怨政府。
坎坎的解釋讓我瞬間欲哭無淚。
“所以這路邊攤的東西還是不要亂吃的好。”埃拉西普斯終於從小商販的圍攻中逃了出來，站在我身後氣喘吁吁道：“這些東西廉價劣質，既不衛生也不營養，咱們還是去巨人山溫泉那邊的露天餐廳吃高階料理吧。”
他身上的白色希頓衫沾了一些汙跡，胸前的紐扣也被扯掉幾顆，看上去極為狼狽。
我有些過意不去，正想點頭答應，伊菲蒙卻忽然把我拉到不遠處一個小攤子前：“這個是莫貝林的特產櫻花酥，保證美味，要不要嚐嚐？”
我尷尬地看著他遞來一塊櫻花形糕點，不知道該不該接。
真搞不懂，明明都是親兄弟，伊菲蒙雖然嘴賤點，但是人還不壞，為什麼非要和埃拉西普斯這個純種老好人對著幹？
就連坎坎也在一旁睜著賊亮的大眼睛附和，我不能掃興，只好點頭說要嘗一嘗。誰知道剛吃完櫻花酥，又被拉去吃櫻花奶糖，櫻花芝士蛋糕，櫻花水果茶……一路下來，我已經撐到不行。好脾氣的埃拉西普斯不便發作，臉色卻也越來越差……
所幸白天模式下的安弗雷斯一直調和氣氛，伊菲蒙也不好堅持和埃拉西普斯對著幹，彼此各讓一步，總算是在傍晚時分把我們這一行人帶到了巨人山溫泉。
巨人山溫泉位於莫貝林城西郊，受火山的惠澤，這裡是亞特蘭蒂斯泉水量第二的勝地。而泉水量第一的波塞多尼亞黃金果園的冰泉，霍德布林老師在課上講過，那裡是禁地，別說我這個小屁民，就連王子們要想進入都必須拿到國王手諭。當然，巨人山溫泉也不是隨隨便便能進的，光是一個小時五百派朗的泡湯費，普通人就承受不起，更何況還有十分鐘三百派朗的美女推拿服務，二十分鍾六百派朗的黑泥美容服務和三十分鍾一千派朗的櫻花精油保健服務，更不用說那露天餐廳昂貴的用餐費了。
我一邊享受著泉水的溫熱，一邊問身邊的坎坎：“這裡的投資商是誰？”
坎坎趴在岩石上，掀開一隻眼皮：“九王子埃澤斯。”
……果然不出所料。
安弗雷斯好心補充道：“埃澤斯並沒有全部獲利，國王陛下命令他把溫泉所得一半收益上繳到莫貝林的財政收入上，以扶持莫貝林入不敷出的財政開支。”說到這兒，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不像其他兄弟那麼會賺錢。”
我想起地理課上霍德布林老師曾經講過，亞特蘭蒂斯經濟最發達的三個城市分別是：首都波塞多尼亞，九王子的派朗城和七王子的加那利；而經濟最低迷的三個城市分別為八王子的海音斯，三王子的莫貝林，還有十王子的坎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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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德布林評價說：“領導者的性格決定著一個城市的命運，這並非是帝國的幸事，而你們成為初級祭司後能做的就是選擇適合自己的城市去發展。”
嗯，要是讓我選的話，我倒是願意來熱情洋溢的櫻花城莫貝林，也不要去前途大大機會多多的人間煉獄派朗城。當然，前提是安弗雷斯的鎮定藥永遠都不失效的話。
安弗雷斯顯然不知道我的念頭，他把擰乾的絲綢蓋在額頭上，正閉著眼睛享受溫澤的泉水，溼潤的頭髮一縷一縷貼在臉上。偶爾有清風吹落幾片花瓣擦過他的鼻尖，他也不嫌惱人，反倒對這大自然的嬉戲樂在其中，嘴角輕輕挽起一個弧度。不得不說，他和伊菲蒙這一對雙胞胎的皮相確實養眼，但不同於埃拉西普斯和美斯托的那種柔美秀氣。安弗雷斯和伊菲蒙身上似乎永遠散發著一種介於成年與少年之間的氣質——有成人的智慧心胸，但更多的是少年的明媚，簡單，執著。唯一氣質上的區別是安弗雷斯沒有伊菲蒙的張揚，而是一種出奇的乾淨，放到現代那就是校園偶像劇裡的白襯衣美少年。
此刻他卸去一天的疲憊，完全放鬆下來，我也不由得放鬆下來，學著他把絲綢蓋在額頭上，想象自己與這落日時分的溫泉美景融為一體。
櫻花吹成雨灑落在湯池水面，帶著暮春潮溼的氣息。偶爾幾片掉進了浮在水面的托盤和托盤上的酒杯裡，輕抿一口，天地間頓時溢滿幽幽花香和醉人酒香。夕陽把萬物渲染成溫柔的玫瑰色，遠處山間的蟲鳴都像一首歌。坎坎在拿著木頭水瓢玩水，一會兒淋石頭上，一會兒淋在自己身上，譁啦啦，譁啦啦……重複著單調的聲響。
時間忽然變得不明確了，慢，稠，靜靜定格成一副油畫。
緩緩閉上眼睛，我醉在水中，風中，還有花香與酒香中，彷彿可以長眠不醒……如果不是埃拉西普斯和伊菲蒙後來說話聲太大的話。
“我曾經向陛下提起過，想去皇家元素學院接替你的工作，可他就是太偏心了。”埃拉西普斯的語氣聽起來不太好。
我取下額頭上的絲綢，好奇地張望過去。
伊菲蒙臉上的神色難得嚴肅：“這可怪不到大哥頭上，大家都知道你一向有野心有抱負，區區一個老師的閒職可太委屈你了，他這樣做也是怕埋沒了你的才能。”
“潘多拉的虛偽莫過於此。如果陛下真怕埋沒了我，就應該把我調到他身邊去，而不是丟在加那利。”埃拉西普斯嘆了一口氣，胡亂地撥開擋在額前的短髮：“他永遠也不知道，我愛他如同愛父神一樣。哪怕他要拿走我最心愛的寶貝，我都會毫不猶豫地雙手呈給他。”
伊菲蒙久久沒有回話，過了好半天，才說：“你口口聲聲稱呼陛下，多少年都沒有叫過他一聲大哥了？如果你未曾拋棄他，他是絕不會拋棄你的。大哥愛亞特蘭蒂斯，愛我們每一個人，勝過愛他自己……”
“可是他已經拋棄我了。”埃拉西普斯激動地打斷了伊菲蒙的話：“他只將所有想法和計劃告訴你，卻完全忽略我是那麼迫切想幫他。”
“如果你真的想幫他，就停止在背後搞那些小動作。”伊菲蒙也截斷了埃拉西普斯的話：“讓大哥看到你的真心，他是不會拒絕你的。而我……”伊菲蒙頓了頓，目光看向我。我還來不及掩飾自己八卦的眼神，他就已經游到我面前，舉起酒杯，恢復一貫色迷迷的模樣，“我只對美人和美酒感興趣。”
我有不好的預感，趕緊遊走。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神情格外嚴厲：“普瑞爾，不要動。”
我被他嚇到，站在溫泉中央一動不動，連笑容都不敢有變化。他盯著我看了幾秒，手就不安分地探向我肩頭——忽然想起剛才在更衣的時候，埃拉西普斯也是出神地伸手探向我的肩胛，還叫我不要動。只不過比起埃拉西普斯的溫柔動情，伊菲蒙這色迷迷的模樣實在讓人忍不住想給他一巴掌……
我順著他的手看向自己肩膀。
那裡原先有一塊胎記，只是在臂膀一圈，比我膚色稍淺，乍看上去會以為是曬太陽不勻稱的緣故，其實並不怎麼影響美觀，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埃拉西普斯卻說：“在亞特蘭蒂斯，人們會認為露出的皮膚上有胎記不好看。”
我並沒有太在意，但還是同意他用魔法遮住。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看見他手指泛起一道光，我肩上一涼，胎記就完全看不到了。尚在感嘆這裡的祛疤手術真先進的時候，他就似笑非笑地說：“這個魔法只是暫時的，等到入夜時分就會消失掉……”
現在還沒到入夜時分，難道魔法就消失了？
我一邊默默吐槽埃拉西普斯的魔法水平連初級能源祭司都不如，一邊準備迎接伊菲蒙對那塊胎記的嘲諷。可是，意料之外，他只是輕輕撥開了我落在肩上的髮梢——魔法尚在，胎記並沒有顯露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他臉上有那麼一絲失望。
如果不是錯覺的話，這神情還真不像能從伊菲蒙臉上看到的。不過轉瞬他就恢復了一貫本色，捏著我的胳膊搖晃：“瞧瞧，這爪子跟雞爪子有一拼，嘖嘖，要是抱著你肯定磕骨頭。”
我翻白眼：“誰要你抱了？”
他摸了摸下巴：“你身體發育不良就算了，沒想到這裡也發育不良。”伊菲蒙眯著眼睛指指我的小普睿，“嘖嘖，以後就叫你小豆芽吧。”
這句話一出，所有人都望向我……我的小普睿……
我趕緊刨了一些櫻花瓣來擋住視線：“你你你你才小小豆芽！”
伊菲蒙笑得簡直欠揍：“小豆芽還嘴硬。”邊說邊捏了一下我的臉。
我氣不打一處來，舉起拳頭就朝他那張漂亮的臉上揮去。可想而知，近身搏鬥即便是在有利環境下我都從來沒得手過，更何況是在水中。大頭衝下栽入水裡的那一瞬間，我本能地去抓伊菲蒙的脖子，抓了個空，卻碰巧把他一直都戴著的黑曜石項鍊扯了下來。
……
灌下好幾口水後，才被人灰溜溜地從水裡提起來。
伊菲蒙臉色鐵青地朝我攤開手：“還來。”
看模樣他還挺稀罕這項鍊的。
我扶著胸口咳嗽，順便仔細看了看掛在手中的項鍊——這只是一塊很普通的黑曜石，但裡面似乎是封印了什麼東西，在陽光的折射下隱隱有藍色波動。不知道為什麼，握著它，一股悲涼的感覺迅速從手心蔓延開來，直抵心臟，令人忍不住想哭。
這東西實在太邪門。
我趕緊把它丟還給伊菲蒙，他用絲綢小心翼翼地擦乾淨上面的水漬，看得出來，他對這個項鍊很寶貝。
我好奇心起，湊過去撞了撞他的胳膊：“這玩意兒感覺很邪乎，裡面是什麼？”
“是什麼……”他出神地呢喃，也沒看我，只是偏頭凝視著那塊黑曜石。半晌後，輕輕苦笑了一聲：“是一個錯誤。”
埃拉西普斯在一旁也不置可否地笑了一聲。
伊菲蒙不理睬他，低下頭重新把項鍊掛在脖子上，忽然用特嚴肅的語氣說：“普瑞爾，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笑起來很像一個人？”
我撓了撓腦袋，對於他這種正兒八經的態度還真不習慣。
這時候坎坎狗刨游過來，趴在我背上小聲道：“他對每一個想泡的妞都這麼說……”
我立刻滿臉黑線。
伊菲蒙特歡暢地張開雙臂：“看來咱們是真有緣分，所以答應和我做/愛吧……啊啊啊……”他話還沒有說完，就撲通一聲摔進了水中。
我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怎麼回事，只是剛把拳頭捏起來而已，難道我的元素格鬥術已經出神入化到了由意念操控的境界？！
偏頭一看，埃拉西普斯正懶洋洋地倚在火山石邊緣上，額頭搭著絲綢，嘴角掛著高深莫測的笑容。另一邊，安弗雷斯從水裡扶起伊菲蒙，特無奈地看了一眼埃拉西普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