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沒有動,她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韓琛,更遑論生氣了。她腦子裡唯一的念頭便是,如果韓琛發現她不是那個蓉兒時的表情她能不能接受,沈七不敢看。
大概是因為日子太特殊,亦或天色真的很暗,或者他太想見到那個人,沈七不明白韓琛怎麼會將她喚作“蓉兒”,是因為整個府裡到處都有她的影子麼?
可到底沈七還是轉身了。
月光下現出沈七的臉時,沈七沒敢看韓琛的表情,只聽到他的聲音又恢復了平靜,甚至可能還帶著一點兒補償的溫暖,“怎麼還沒睡?”再沒有驚喜,只有他慣常的虛偽的溫潤。
沈七吸了吸鼻子,從黑暗裡走出去,忽然上前挽住韓琛的手臂,仰頭笑著說:“人家在等你啊。”一切都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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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琛遲疑了片刻,沈七能聽到他呼吸聲裡的放鬆,他拍了拍沈七的手,“孤今晚還有事要處理。”
沈七一腳踢上旁邊的樹,“每次都有事”,然後便沒形象地抱著自己的腳鬼叫,“痛,好痛。”
韓琛沒可奈何地笑出來,“把樹踢倒了,孤可找你賠,好不容易才移栽活的。”
沈七先前的眼淚總算可以藉著其他的事情發洩了,譁啦啦往外流,哭訴道:“你心疼樹。”
“是,自從你來了以後,這府的花花草草不知道死了多少株了。”
沈七抹了抹眼淚,這倒也是,她發火的時候因為有韓琛總算有了顧忌,沒敢拿人撒氣,只敢對著草橫踩豎踩。
“孤送你回房吧。”
“誰要你送,我沒有腿啊!”沈七踮起腳,狠狠地咬了一口韓琛的肩膀,然後撒腿就跑。
沈七咬歸咬,第二天就跟正常人似的又開始前前後後纏著韓琛了,因為她思前想後都覺得,要是跟一個死去的人計較,那真是永遠都算不贏的。
最大的贏家就是活得最長的。
日子風似地過著,眼看著朝廷的局勢越來越緊張,惠帝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最近還昏迷了好幾日才甦醒,可是北胡卻趁老皇重病時,傾全國之力南壓,與以往不同的是,此次領兵的是剛統一北胡各部落,攜勝而來的戰神胡□□。
西華儼然就是北胡的國庫啊。
“王爺,你不能去。”張信之不敢置信地看著韓琛,在這樣敏感的時候他居然說要親自領軍北上。
“信之,如果讓北胡南侵,孤即使得到了那個位置,又有何面目面對天下人和列祖列宗?”韓琛最終還是決定,即使失去那個位置,也要保住西華。
“王爺。”張信之張開嘴,只喚了一聲,便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了,韓琛的決定於情於理他都該支援,可是,實在不甘心煮熟的鴨子飛掉。
“信之,你在安陽替我看著情勢,有什麼情況及時通知我就是了。”韓琛握住張信之的手,“我把這裡就交給你了。”這一次不是以主上的身份,而是用同袍的情意。
這廂剛得到韓琛要遠征北胡的訊息,沈七立馬就笑了。雖然戎馬生活多困苦,可是她覺得那就是她放風的日子,總比呆在京城這個鬼地方要好得多。
沈七一溜煙地跑到韓琛的面前,“王爺,我也要去。”
“你來湊什麼熱鬧。”韓琛皺了皺眉頭,他正在思考行軍作戰的計劃。
“你說過走哪兒都帶上我的。”沈七欺上前去。
韓琛瞥她一眼,簡直就是在說胡話。
“我沒胡說,上次,在,在馬,馬車……”沈七的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似的,但是不妨礙她說出來。
韓琛擰眉思考,他有說過嗎?
“你,你說,只要,只要我叫出聲……”沈七在幫韓琛回憶,她記得某個閨蜜說過,一般在那件事中,提出任何要求,對方都容易答應,沈七當是只是嘗試了一下。
韓琛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樣,“可這次兇險萬分,除非……”
“我答應你,我都答應你。”沈七誇張地抱住韓琛的腰,“你要我死我都答應你。”
“任何事都要聽我的,不得擅自行動。”韓琛補充。
這真是小菜一碟,居然沒有刁難,沈七緩緩地抬頭,“這次你怎麼這麼好說話?”
韓琛捏了一下沈七的臉頰,“還不去收拾,明早準備不好,就不帶你去,記住軍隊不帶女人。”
沈七歡呼了一聲,剛踏出門,就聽見韓琛道:“多帶些厚的衣服。”
這是關心麼?沈七跑回去在韓琛的臉頰上輕啄了一下,“你真好,我真喜歡你。”
韓琛苦笑一聲。
不用問,次日張信之看見沈七也要隨軍時,眼睛都瞪大了。
“元帥!”張信之不知道為何一向理智的韓琛居然會做出如此不明智的事情。
此次北胡傾全力而攻西華,西華又何嘗不是舉全國之兵。這樣的兵權交到韓琛的手上,惠帝是一萬個不放心。他們幾經周折,甚至不惜花重金買通朝中要員和得寵宮妃,才得以勸得老皇鬆口,但蘭陵王府的所有人都將成為人質,包括韓琛唯一的子嗣。
如果被人知道沈七出了京,那真不知道京城會是如何變數。
“元帥,可否借一步說話。”張信之上前一步。
“信之,京城就拜託你了。”韓琛沒有回應張信之的話。
沈七身著男裝即將踏入馬車時,回身向張信之揮了揮手,眼睛笑成彎月道:“等我們回來,給你帶一隻烤全羊。”張信之雖然身為文人,但卻極喜歡用匕首片著北胡人慣吃的烤全羊吃。
張信之張開的嘴巴,最終還是閉上了。有時候你明知道“紅顏禍水”四字,卻怎麼也逃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