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氣不過他動不動就心軟。”衛媽拿起一個餃子皮, 舀上一勺肉餡麻利的包完一個餃子放到面板上, “只要他家人一給他說軟話，他就拿不定主意……”
“國剛就是這性子，雖說面軟, 可心裡明白著呢！”顏姥姥勸道，“你也別總跟他對著幹, 我聽暖暖說，其實姑爺也不想借錢給你小叔子, 只不過是聽到要建私立中學, 這才心動的。”
“有什麼可心動的？跟衛國華夫妻倆合夥能有個什麼好？”衛媽冷哼，“就算想辦學校，咱們自己又不是沒錢, 幹嘛非要跟他們摻和！”
“你們不是沒經驗麼？不是我瞧不起你和國剛, 你自己盤算盤算，你們家這麼些買賣, 哪樣是你們單獨支撐起來的？還不都是跟別人合夥, 人家管事你們分錢啊？”顏姥姥笑眯眯的說道，看見女兒要反駁，急忙擺擺手，“你別跟我說批發市場的檔口，那個沒啥技術含量, 最多也就是你們運氣好，頭一次去廣州進貨的時候碰著了貴人，要不然如今怎麼樣還真是不好說！”
“那田思雲有啥經驗？她還不如我呢！”衛媽不服氣的叫道。
“她雖不如你, 可人家不是說了麼，有朋友懂這個。而且，你弟媳婦畢竟做過老師，對於教育，可是比你們夫妻倆在行！”
“……總之我就是不樂意攪合到一塊兒！”衛媽頓了頓，又說，“衛國剛當時就應該直接拒絕，被人家兩句話就糊弄了……還說要回家商量，有什麼可商量的，感情是要我扮黑臉，他來裝好人！”
“要我說國剛可沒這意思，不過就是先用話擋一下，要不然你小叔子連著找了他好幾天，他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絕不是也不好麼？”顏姥姥笑了笑，接著說：“上回你小叔子惦記你們家檔口時姑爺不是就直接拒絕了麼？這次也不會犯糊塗……其實呀，這人的想法不同，做法自然也不一樣。你認為不應該把你牽扯進去，可你不想想，你這個當嫂子的不借錢，外人頂多說你小氣、摳門，可若是國剛連想都不想就直接不答應，那說法可就換了，說不準就變成他不顧手足之情，只顧自己發達了……”
“……”
“而且，昨天國剛都說了，他是因為聽到要給你們私立中學的股份這才動心的，這不都是為了暖暖麼……你還有什麼可生氣的……”顏姥姥笑著拍拍女兒的手，“後來看你不樂意，他不也沒堅持麼？”
其實顏姥姥對於衛爸的心裡還真是瞭解的比較透徹。他想借錢給為衛國華麼？自然不！他又不傻，哪裡會忘了當年母親和弟弟帶給自己的傷痛和屈辱。他可以原諒衛奶奶，因為那是他的生身母親，但這種原諒並不代表他會忘記當年他受到了怎樣的錯待。而且，衛爸一直堅信，母親即便再偏心、再瞧不上他這個兒子，可若沒有衛國華夫婦從中挑唆，絕不會狠下心腸肆無忌憚的傷害他們一家三口。最明顯的一個例子就是當初衛國華提出來要把衛奶奶的老宅讓給哥哥的時候，母親壓根兒沒反對，反而笑眯眯的同意了，只不過後來衛國華反悔了，衛奶奶也跟著改了主意……
他不恨衛國華，他只恨當年自己沒本事！可他腦子不夠靈活，即便這些年做生意積累了不少經驗，可反應慢卻是致命傷……
若是給他足夠的時間思考，他有自信能夠做出合適的應對，甚至是周密的計劃，可在與人打交道上，別說不如妻子顏夢，便是女兒，他也是比不上的，因此，這些年來，家裡的大事小情，決定權基本都在妻子手中，他不過是幫著策劃和完善。
連著一個星期，衛國華不停地用各種理由找他去家裡閒聊，開始時確實是閒聊，衛國華沒提一點非分的要求，甚至連暗示都沒有，彷彿只是想要彌補過去破裂的親情。衛爸雖說有些迷惑，甚至是懷疑過弟弟的舉動怕是跟弟媳婦的工作有關，可衛國華不明說，他也樂得裝糊塗。
再後來，田思雲出場，不停地說如今的教育形態和私立學校的前景，衛爸越聽越煩，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天天跟他們夫妻耗著，便直截了當的問他們想幹什麼。而田思雲，彷彿就等著衛爸這句話，接著這個話頭便說了想借錢自己辦學校的事兒，當時衛爸是不樂意的，正準備想個說辭委婉的拒絕，可田思雲看透了衛爸的性子，壓根兒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只一個勁兒的訴苦，說自家的困難，即將失業的打擊，隨後又動之以情的說親情的重要，那意思彷彿就是衛爸拒絕了就是冷血無情，自私自利，甚至後來言語中還有些威脅，說衛爸要是不借錢，街坊四鄰都會說衛爸只顧自家發達，不管兄弟死活……衛小嬸噼裡啪啦的說了一通，愣是把衛爸說的有些愣神兒。
衛爸本就嘴笨，性子又軟，總想即便是拒絕，也儘可能顧及對方的臉面，別讓人家太尷尬。而衛小嬸卻一貫奉行打一棒子給個甜棗的政策，先訴苦，再威脅，最後利誘。只說學校辦成了算衛家三口一份，聽了這話，衛爸還真是有點心動了……
可原因，卻不僅僅是因為不好意思直接拒絕。
當時，衛爸想到的人是暖日。
如今自己閨女大三了，這兩年一晃兒就過，畢業了可怎麼辦？如今國家早就不分配工作了，大學生又一抓一大把，即便惟大是重點，可也佔不了太大的優勢，那麼暖日畢業後做什麼成了衛爸衛媽平時嘴上常常嘟囔的話題。
衛家夫妻在批發市場有好幾個檔口，可女兒這一輩子總不能只守著幾個檔口收租子吧？那念不念大學有啥用？至於企業，衛家雖然有自己的工廠，可偏偏遠在廣州，除了定期分紅，別的啥也指不上，衛爸衛媽在惟州百貨有股份，雖然很少，可要是想把自己女兒安插進去做個中層幹部那時絕對沒問題的，可偏偏暖日不喜歡。
可能是衛家有兩個親戚做老師的緣故，也可能是女兒自小愛學習，受到了班主任的很多關愛，總之，自家女兒從小到大每次談到理想，都是希望做個人民教師。
可偏偏惟州沒有太好的師範大學，女兒又不願意離開本地，因此高考時便報了惟大，可這做老師卻一直是她的夢想。作為父親，衛爸自然想女兒能夠心想事成！
暖日很優秀，考個教師證並不費勁，可關鍵是現在公立學校不像過去那麼好進，競爭激烈不說，那裡面的人際關係也很複雜，即便暖日有本事透過事業單位的考試拿到學校的聘書，衛爸也不想讓自家寶貝閨女受屈。自己和媳婦辛苦了一輩子，難不成女兒長大了工作了還要看別人的臉色行事？
因此聽了弟弟和弟媳的話，衛爸還真是有些心動，自己沒經驗，貿然辦學是不可能的，可若是有個熟悉的人牽頭，他投資，經過二三年的努力，學校估計也能漸漸上了軌道，那時暖日畢業正好就業，在自己家開的學校工作，誰敢給她氣受？
雖說，他其實也挺不樂意跟小云合作的……
可回家之後還不等他詳細說明自己的想法，自己媳婦便怒了，哭哭啼啼回憶著過去受到的委屈，說的他心煩意亂，彷彿又做錯了事兒。而自己全心全意牽掛的寶貝閨女，卻壓根兒不認為她小嬸有實力把學校建起來，直接就把這事兒當成個笑話看……這讓衛爸很挫敗，難不成他就那麼缺心眼，想的主意就沒一個人支援……
“我們不是不支援你，而是不相信小嬸！”暖日笑呵呵的說道啊，“爸，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可我和媽都不相信小嬸的人品，當初一套小房子她都能翻臉不認人，挑唆的奶奶和小叔那麼對咱們家，何況是個學校？”
“……我也知道小云不靠譜，跟她湊一起，鬧心事兒指定少不了，可若想辦學校，咱家還真是沒經驗……若是當初你小叔小嬸直接借錢，我也不會這麼猶豫，可他們一說合夥，我便想到了你，若是學校真建起來了，我和你媽也不用再愁你工作的事兒了……”衛爸嘆氣，“要是陸謙他爸媽還在惟州就好了，老陸是教育局副局長，也能給咱們指點指點。”前年陸謙父親調到了蘇州工作，去年陸謙母親也投奔丈夫去了，否則衛爸壓根兒就不會考慮田思雲那個不知根底的朋友。
“爸，幹嘛非要辦學校呢？我現在不過才大三，離畢業還有兩年呢，說不準下學期還要準備考研，到時候又是兩三年，天知道以後會怎樣，你何苦為我打算的這麼早？”暖日微微一笑，“爸爸，若是你和我媽將一切都幫我安排好了，那我的人生還有什麼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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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讓你少走彎路，日子過得順心一些……”衛爸訥訥的說道。他一心一意為姑娘考慮難道還錯了麼？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我想學會自己走路……就算將來有些波折，可有你和我媽給我做後盾，再不順心又能艱難的到哪兒去？”暖日笑嘻嘻的將頭靠在衛爸的肩膀上，撒嬌的說道：“何況，我不喜歡小嬸，不希望咱家和她有什麼多餘的牽扯。”
衛爸無奈的搖搖頭，“我也就是那麼一個想法，既然你們母女倆都不同意，那我回絕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