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兒來的錢借你？上個月你弟弟結婚花了不少錢，我還沒管你要錢呢，你倒管我借錢了，你也真張的了這個口。”衛奶奶故意高聲說道，有意讓在客廳聊天的衛媽也聽聽。
衛爸漲紅了臉，諾諾應道：“實在是暖暖要參加鋼琴比賽，我和顏夢實在是沒辦法了……”
“參加啥比賽，”衛奶奶急忙打斷，“就暖暖那樣的，有啥可比的，她還能彈鋼琴？是我聽錯了還是你們做夢呢？”
“……”
“老老實實的帶孩子過日子得了，非得整那些沒用的，那是你們這種人該想的麼？”衛奶奶接著說。
“那什麼是我們該想的？我們是哪種人？您又是哪種人？”暖日站在門口，小身子氣的發抖。不借錢就說不借唄，說這種話幹什麼？有什麼意思？暖日其實很清楚她學這些特長，對她的家庭來說是不小的負擔，但她從來沒想過放棄，她不想再像前生一樣有天分有毅力卻因為貧窮而最終碌碌無為。而她堅持的另一個原因是想讓她爸媽面對現實，他們如果繼續保持這樣的生活狀態，那麼他們不得不放棄很多東西，他們的女兒也必須從小就學會放棄。只有讓他們真正的面臨窘境，才會意識到沒錢的可怕，而不是像以前一樣得過且過。可她沒想到，不過是借二百塊錢而已，她奶奶居然會這麼激動？
“你們什麼都不該想，你就是和你爸一樣沒出息的，彈什麼鋼琴，你能彈好咋的？你別做夢了。”衛奶奶站起來指著暖日罵。
“你怎麼知道我彈不好，你聽過我彈琴麼？”
“我不用聽，我說你彈不好你就彈不好，還敢跟我頂嘴，你個小喪門星。”衛奶奶扭頭又罵衛爸，“你叫個女的挑唆的都不知道怎麼好了，我告訴你，我一分錢都沒有，以後你要還打著借錢的主意，就別進我家大門！”
聽著衛奶奶罵聲，暖日除了憤怒更加心痛，這就是她的親奶奶？前世她和奶奶關係雖然一般，卻從來沒有發生過激烈的爭執。衛爸在世時，許多事情都是衛爸出面的，她和媽媽很少和奶奶正面接觸，她知道奶奶在眾多晚輩中最不疼她，可卻也從來沒打罵過她，只是對她比其他晚輩稍顯冷漠生疏而已。衛爸死後，她和奶奶的接觸更少了，一年都見不上兩次面，也沒什麼利益瓜葛，更是沒有爭吵的理由。她上大學後，年過七十的衛奶奶，脾氣收斂了很多，性格中的稜角也漸漸磨平，即使不喜愛，也不會動輒訓斥。所以，一直以來，她對奶奶的感情雖不深刻，卻也並不厭惡。可如今這個樣子的衛奶奶，真的讓暖日寒心，曾經，她是不是就這樣傷害她爸爸的？這樣鋒利而刻薄的言辭，誰聽了不心痛？
想到這，暖日淚流滿面。
“閨女不哭，咱們走，以後再也不進這個門！”衛媽紅著眼眶，將暖日抱起來，“衛國剛你走不走？”
“媽我以後再也不來了……”暖日摟住衛媽的脖子，將臉埋進衛媽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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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日一家走後，衛小叔沉著臉看著衛奶奶，“媽你這是幹什麼？你不願意借錢就不借，何必說那些話？”
“我就得絕了國剛的念頭，省的他以後隔三差五就來借錢。沒事兒，國剛性子好，我是他媽，他還能和我真生氣啊。”衛奶奶笑著說。
“那你罵孩子幹什麼？什麼喪門星的，多難聽啊。”
“她那麼大點的小孩記不住的，過幾天就忘了，沒事兒。”衛奶奶滿不在乎的說，“就是他們走的太快了，要不我就把房子的事也直接說了，省的他們一家子再惦記著。”
“媽你這脾氣以後改改吧，這人都讓你得罪光了。”衛國華滿臉無奈，“你鬧了這麼一出，這錢你不借，我們做子女的也得借了，要不你讓大哥以後怎麼和咱們處？”
“就是這回你們借他錢了，他以後也不好意思再張口了，左右就這一次，借就借吧。而且經過今天這事，不怕他不還。”衛奶奶眯了眯眼睛，“國剛家窮，要是不跟他撂回臉子，我怕他以後一沒錢就來找咱們。”
“……媽，你也得給大哥留點面子啊。”
“那是我親兒子，他還敢跟我記仇不成。他日子過得艱難，我也揪心，可是救急不救窮，他不能沒錢就來找我借啊，我這麼大歲數了，不是應該享兒女的福了麼？”
“大哥這不也是第一次張口麼？”
“有一就有二。”衛奶奶嘆氣，“我就是看不上他那個窩囊樣。哪一點像我兒子啊，啥事都聽媳婦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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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閨女不哭了，這都掉了一路眼淚兒了。”衛爸摟住暖日，輕輕哄著，“明兒爸爸去管同事借錢，說啥也給咱們暖暖租鋼琴。”
“我不是一定要租鋼琴……我就是難過……”暖日哽咽的說。
“不難過了，你奶奶歲數大了，有些糊塗了，有口無心的，我們暖暖是好孩子，不和她一般見識啊。”
“奶奶看不起我……她看不起我……她還沒聽過我彈琴，就說我彈不好……”暖日抬起滿是淚痕的小臉，望著衛爸，堅定的說，“她不相信，那我就讓所有人在她耳邊說我鋼琴彈得好，她說我沒出息，我就讓親戚朋友都在她耳邊告訴她，我是衛家最優秀的！”
衛爸怔怔的看著女兒堅定的小臉，久久說不出話。這是他的女兒嗎？這個臉孔還稚嫩，卻用堅定的眼神和聲音訴說著自己志願的女孩，這是他的女兒啊！一股熱流從衛爸的心中流過，衛爸知道，那是感動，那是驕傲！他知道自己懦弱無能，他知道母親嫌他沒本事看不上他，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可是他無法反抗，因為他在兄弟姐妹中確實是最沒用的一個……如果他有本事，他可以理直氣壯的質問母親為什麼虧待他閨女，憑什麼諷刺他閨女，可是事實是，他連讓妻女過上安定日子的能力都沒有……他有時候也在想，他這一輩子，還真是窩囊啊……可是，他的女兒不像他，幸好不像他啊！
當晚，衛爸感嘆的和衛媽說女兒比他有出息，衛媽撇撇嘴，“你才知道啊，咱閨女有志氣著呢……記性還好，你看著吧，你媽要是以為孩子小記不住事兒可就錯了……咱閨女能記一輩子……”
“……你也別生氣了，明兒我去管同事借錢。你也勸勸閨女……我媽的話……別理她……”
“二百塊錢都不借……你媽還能把房子給你？”
“……”
“找個機會，你再問問國華的意思吧……要是……咱也不盼著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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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衛國華來到了望西街暖日家，衛媽將他迎了進來。
“大嫂，我哥沒在家？”
“你哥買菜去了，待會兒就能回來，你先坐著等會兒，”衛媽端了杯水遞給衛國華，“我去洗點水果。”
“大嫂你別忙了，我馬上就走。”衛國華說著從衣兜裡掏出二百塊錢遞給衛媽，“這錢是給你和我大哥的，昨天我媽說話嚴厲了點，你和我大哥別當真。”
衛媽將錢推了回去，“國華你把錢拿回去吧，你哥今兒已經管同事借來錢了。”
“大嫂你拿著吧，讓我哥把借的錢還上，不夠再跟我說。”
“真不用了，”衛媽頓了頓，又說，“國華……你要真有心，嫂子就求你個事兒，要是你辦好了，比給我和你哥錢強。”
“大嫂你說。”
“……那房子你和媽要是無心給，就和你哥說清楚吧……他是個實在人，你不明白說，他會一直當真的……”
“大嫂我……”
“你現在不用和我說，”衛媽急忙打斷，嚴肅的看著衛國華有些漲紅的臉，“你回去再想想，我也不想逼你，可我實在和你哥說不明白，那是媽的房子，願意給誰就給誰，不給你哥，我也不怨，可總這麼折騰著，誰家也受不了……和你哥說清楚，讓他死心了，就好了。”
“……我回去再和我媽商量商量，那我先走了。”
“那行，我等你信兒。”
衛國華走後，暖日從裡屋出來抱住衛媽的腰，“媽你說小叔會和爸說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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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會吧，都和他說的這麼明白了，他要還在那拖著，也太不是人了。”衛媽應道，“你也是，你小叔來了也不出來打聲招呼，就躲在屋裡。”
“他不是沒發現我嘛。”
“那也不行，這是禮貌，下次不許這樣。”
“……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