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外燈火通明。
樂芽還沒有從“資深地下革命活動者”這個詞裡回過神來, 完全被他這個形容震驚到了。
地下戀情原來還有這樣的描述。
前面梁千趙明日和謝輕語正在討論遊戲裡的技能, 完全已經忘了後面兩個人的存在, 越走越快。
樂芽小聲道：“你別瞎說。”
陳漾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尾音輕佻起來：“自己做的難道和我說的不一樣？”
樂芽沒話反駁。
她乾脆就一句話也不說, 就這麼憋著, 準備一直憋到火鍋店, 就會被陳漾遺忘了。
從學校這條路出去之後是四岔路口去公園的。
陳漾走在她身邊, 放慢了不少速度, 模樣隨意，一直到看見某個方向時, 整個人都定住。
樂芽正在他旁邊, 看到他不動了，好奇地問：“怎麼了？忘了什麼東西？”
看到他好像在看哪裡，而且還十分入神的樣子, 她順著他看的方向看過去。
沒等轉過頭，眼睛被矇住。
男生的手指有點涼，橫在她的眼睛周圍, 緊緊地, 指間沒有露出一絲縫隙。
樂芽小聲叫了一下, 步子突然停住。
這種陡然停住就很容易摔倒，她下意識就抓住了陳漾的手腕，“你幹什麼啊？”
順勢就想掰下來。
沒有成功。
陳漾似乎將她環住了，目光盯著斜前方那個突然出現的女人，眼睛裡瞬間變得黑沉, 嘴上卻輕鬆地說：“想讓你猜猜我是誰。”
樂芽：“……”
她好想問陳漾的腦袋是不是壞掉了。
偏偏陳漾的手像是生了根一樣的，一直在她的眼睛前方，每次眨眼睫毛都會碰到他的掌心。
陳漾不知覺就被吸引注意力。
他眯了眯眼，直接帶著樂芽轉過身，然後鬆開手，隨口道：“看見那邊了嗎？”
樂芽看了半天，“什麼？”
前面就是剛才走過的路，她什麼都沒看見。
陳漾說：“沒看見就算了。”
本來也就是故意讓她不看向那邊的，根本就是假的，這邊除了夜景樹就沒有其他東西了。
說著剛好大馬路上跑過一頭豬，後面跟著一個追著的中年男人，瞬間吸引了無數路人的眼光。
樂芽默默無言。
她趁著陳漾沒反應過來，轉過身看他，“陳漾，你是不是今天有點受刺激了？”
陳漾：“……什麼？”
樂芽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手，“都說一孕傻三年，你怎麼戀愛就傻了。”
陳漾：？？？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一直到四岔路口時，樂芽還以為陳漾是真傻了，有點憂心要不要買點核桃補補腦。
就在轉彎的時候，她不經意地看到了馬路對面的公園小路裡閃過的一個女人身影，愣了一下。
那個女人的側臉好像有點熟悉。
樂芽下意識地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再凝神看過去時，那個女人已經快速地消失在公園的樹木後了。
可能是看錯了吧。
樂芽收回視線，內心壓下怪異感。
這個時候她應該還在醫院裡才對，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的，所以一定是她看錯了。
火鍋店是梁千選的，是這邊一個老館子，現在晚上正是人多的時候，幸好他提前定了。
到店裡已經是十分鐘後。
梁千回頭看他們落下了一段距離，驚訝道：“同樣都是走路，怎麼你們居然現在才到。”
樂芽說：“不小心錯過了綠燈。”
雖然藉口有點蹩腳，但是梁千等人是沒有懷疑的，直接一起進了火鍋店裡。
服務員領著他們過去，火鍋店雖然不大，但是條件很好，坐的沙發，還有隔斷的盆栽等。
梁千和謝輕語都想吃紅油鍋，但是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後選了四宮格，每個人都點了一些。
他十分豪放，大手一揮：“你們自己想吃什麼自己點，然後再最後給我吧，不用擔心其他的，我考試進步五十名，我爸準我報銷！”
雖然是從倒數第一變成了倒數第五十。
但是微博上還有進步七分就給放煙花的，梁千的也是異曲同工之妙，因為他真的當倒數第一好久了。
樂芽忍不住說：“那你真不容易。”
梁千：“……”
他默默地將選單給了陳漾，讓他先選。
陳漾眼皮子也不抬，直接移向了樂芽這邊，讓梁千的下句話都沒說出口就堵在了喉嚨裡。
樂芽推回去：“你點呀。”
陳漾又推回去。
一桌人都看著兩個人讓來讓去，彷彿回到了小學年級學習孔融讓梨的故事現場版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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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日咳嗽了一聲：“再不點服務員要催了。”
陳漾這才停下來，掀了掀眼皮，圈了幾個最大眾的招牌菜，然後問：“你吃什麼？”
梁千說：“我……”
同時，樂芽也說：“你們點就好。”
趙明日、謝輕語：“……”
桌上又安靜了下來，陳漾想到什麼，不動聲色瞥了梁千一眼，“你吃什麼？”
梁千默默地咽了咽口水，然後說：“……漾哥你點你吃的，我不挑食。”
趙明日踢他，真慫。
梁千回踢，你也慫。
兩個人踢來踢去，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都已經點完了，陳漾把選單遞給樂芽。
等他看到樂芽好像也沒什麼感覺地接過來，心裡的臥槽一聲接著一聲，然後開始懷疑自己今天是不是眼睛出問題了。
但是好像想想似乎也沒什麼意外？
臨近六點，鍋底先上。
服務員給每個人都發了一條圍裙，梁千和趙明日都迫不及待地圍上，直接衝向調料臺。
謝輕語不甘示弱。
一時間只剩下樂芽還在和圍裙爭鬥，那個帶子和頭髮的發繩、髮卡勾在了一起，她抬著兩條胳膊在解。
陳漾看了半天，終於道：“轉過去。”
樂芽乖乖轉過去。
陳漾探身過去，修長的手指從她的頭髮中穿過，而後繞出了髮卡，輕輕解開。
“好了沒？”樂芽問，還不忘指點他，“實在不行就把頭繩去掉好了，我重新扎一下就可以了。”
代替回答的是陳漾拍了拍她的頭。
兩個人都站著，中間隔著一張桌子，他將帶子重新放下去，順手直接將腰間的繫帶系了個蝴蝶結。
陳漾湊近她的耳邊，“好了。”
這聲音讓樂芽耳朵都發熱，飛快地轉過身，糯糯道：“好了就可以了，謝謝。”
陳漾收回手，“這麼緊張做什麼？”
樂芽小心地看了眼周圍，畢竟這裡離學校並不遠，今天是週末，又正好是冬天，肯定有同學在這邊。
萬一被看到了就糟糕了。
陳漾隨手到身後把自己的圍裙帶給解開，然後垂眸看她，“你幫我係上。”
樂芽震驚：“你以為我看不見嗎？”
她分明看到陳漾自己伸手把繫好的圍裙帶給解開了，然後又這麼不要臉地和她說。
陳漾故意“嗯”了一聲，尾音挑起。
樂芽心想聲音好的人是真的有優勢，但是她絕對不能屈服於他的淫/威。
見她拒絕，陳漾若無其事地提醒道：“剛剛我替你解……”
樂芽打斷他：“給你繫系系行了吧？”
第一次發現他事這麼多。
她不像陳漾那樣手長腿長，所以乾脆去了他那邊，沒好氣提醒道：“轉過去。”
陳漾舒服地眯了眼。
樂芽敷衍性任務，隨手打了個結。
感覺到收緊的腰帶，陳漾愣了一下，隨後猜測道：“……你是想勒死我？”
樂芽：“……”
她不好意思地臉紅了，發現自己剛剛不小心系得太過，這麼一看陳漾的腰還挺細的。
身體可能不好，她心想。
樂芽一邊重新解開，認真打了個結，然後才說：“好啦，重新給你系了。”
歡欣的語氣都能聽出來。
剛剛還不開心，現在就開心，女生的情緒變得真是快，陳漾是看出來了。
他轉過身，趁她還沒走，伸手摸了摸她的下巴，只是輕輕的摩挲，他的指尖有薄繭，帶起來癢癢麻麻的。
“你別動手。”樂芽連忙拍掉他的手。
看著她如同小貓一樣撓爪子，陳漾微微眯眼，然後坐回了沙發上，瞥到不遠處的三個人，輕輕笑了聲。
然後才緩緩開口：“沒人看到的。”
樂芽這才放下心來。
不遠處的梁千、趙明日和謝輕語端著醬料碟，正緊緊地盯著這裡，看見他瞥過來的視線。
梁千喃喃道：“我忘了加芝麻醬，我要回去加點，你們是不是也忘了什麼？”
趙明日：“我忘了香油。”
謝輕語：“……”
三個人齊齊轉過身，直奔調料臺而去，對於剛才看到的畫面就當什麼事都沒有看到。
樂芽剛才沒轉頭，所以真以為陳漾說的是實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來，下巴上還有剛才的觸感。
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隨著時間越晚，店裡越來越熱鬧。
鍋裡熱氣直冒，謝輕語幫著下鍋了不少東西，然後說：“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其中最快的應該算是毛肚了，她燙了燙就直接撈了出來，順便給樂芽碗裡放了幾片。
樂芽很安靜地吃了。
她不怎麼挑食，反而是挑味道比較多，只要味道合口，食材本身是什麼完全不是重點。
陳漾正低眉伸手，看到兩個人熟稔的動作，眉梢微揚，隱隱露出點不悅。
火鍋店燈光暖黃，熱氣騰騰間映出他漂亮的手。
樂芽抬眼看到，又想到了之前觸碰到自己下巴時的感覺，不自覺地耳朵紅了點。
然後低下頭撥出了一口氣。
她小小地甩了甩腦袋，感覺自己好像被陳漾帶壞了，竟然整天都在想這種事情。
碗裡突然被放了一塊肉。
樂芽頓了下，悄麼麼地看他一眼，有點無奈，眼神示意他不要這麼張揚。
熱氣遮住了陳漾的半邊臉。
他的表情有些看不清，朦朦朧朧中唯有顯眼的下頜線，輪廓被勾出來。
此刻他的樣子就像是要昇仙了一樣，樂芽奇怪地想著，最後還是把那塊肉蘸醬吃了。
總不能把這個重新放回陳漾碗裡吧。
誰也沒有注意到桌上安靜了幾秒，然後又重新恢復尷尬的聊天中：“這個你燙的？明明是我燙的……”
“放屁！”
“……”
梁千尬說了半天，終於才把自己的注意力轉移。
本想著慶祝自己進步的，現在倒好，怎麼成了那兩位調情的機會，雖然他覺得這樣也挺好。
看趙明日還在偷看那邊，他伸腳踢了下趙明日。
趙明日毫無動靜。
而旁邊，陳漾的手停頓了一秒。
他不動聲色地垂眼看了下桌下，訝異後又微微勾了勾唇，挑眉看向對面低頭的樂芽。
罪魁禍首梁千整個人都懵了。
不小心踢到了大哥怎麼辦？
當然裝死。
梁千腦海裡迅速劃過了這個想法，然後快速的收回腳，慶幸自己剛剛只是碰了碰，沒用力。
他剛剛想踢趙明日的，誰知道不小心動過頭，碰到了另外一邊的陳漾，這可就大發了。
梁千偷偷看了一眼陳漾，發現他好像沒發現，松了口氣抬手燙土豆，假裝自己什麼也沒做。
樂芽被辣了一下，拿水杯抿了口水。
有研究表明，大多數人在吃飯和喝東西時都會不自覺地看向對面，然後再低頭。
樂芽看到了陳漾不加掩飾的眼神。
有點灼熱，像是要牢牢地將她捕捉住，像藤蔓一樣，瘋狂地生長，然後纏繞住她。
樂芽不明白怎麼了。
剛剛還好好的，怎麼才吃兩口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所以她想不通，露出疑惑的表情，看到陳漾面色不改時默默地低下頭繼續吃。
陳漾舌尖抵了抵上顎，怒極反笑。
碰都碰了，竟然還裝作什麼都沒有的樣子。
樂芽即使低頭都能感覺到頭頂灼熱的視線，似乎要將她整個人都點燃起來，本來還不熱的，現在燥得很。
她放下筷子，輕聲說：“我去一下洗手間。”
一直到走出幾步，她才看了眼陳漾。
陳漾敏銳地捕捉到她的眼神，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溢位一聲笑，幾不可聞。
他起身：“我去洗手間。”
桌上又安靜了下來。
等他離開後，三隻一直當鵪鶉的人終於齊齊長出一口氣，一起放下了筷子。
梁千率先嘆氣：“唉。”
趙明日緊跟其後，“唉。”
謝輕語倒是淡定了下來，“終於可以大吃特吃了，最好兩個在洗手間裡多待一會兒。”
梁千看她不停地伸筷子，吐槽道：“說得好像一個洗手間兩個人都能進去一樣。”
……
洗手間裡安靜許多。
樂芽洗乾淨手，吹乾後又聞了聞自己衣服上，有點火鍋味，但不是特別濃，還好能忍受。
這麼一想，臉色就垮了下來。
她嘆了口氣，然後轉身離開了洗手間。
外面的燈光驟然變暗許多，樂芽看到對面牆邊站著的身影，緊接著被攔在了半道上。
陳漾的手扣住她的手腕，和指尖微涼不同，掌心溫熱，燙著她的手背上方。
他壓低聲音：“先別走。”
樂芽自從剛才就覺得他有點不對勁，眼神裡的情緒讓她認不出來，似乎好像發生了一樣。
她仰起臉，“有事嗎？”
陳漾本來是想問的，一聽這輕描淡寫的問句，突如其來的氣笑了，小指伸出，劃了劃她的手心。
他指尖的涼和掌心的熱形成鮮明對比，指甲掠過去時似乎有電流帶過的感覺。
洗手間出來後只是一條通道，並沒有多大的地方，只是這裡沒什麼人來，所以很安靜。
樂芽睫毛，顫了顫，忍不住問：“你到底有什麼事啊，我要回去吃火鍋了。”
陳漾的手順著向下，捏住她的手指，柔軟細嫩，像是豆腐一樣滑滑的。
他將她帶了過來。
樂芽猝不及防被扯過去，碰到他的胸膛，伸出另外一隻手抵住，滿鼻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陳漾聲音更低：“自己做的事不記得了？”
“什麼？”
樂芽小聲啊了一下，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沒等她再說話，就被陳漾推到牆上，和他換了個方位，被包裹在牆和他之間。
樂芽被嚇了一跳，“你發什麼瘋啊？”
她緊張地看了眼周圍似乎有人的說話聲，就像是要過來這裡一樣，一牆之隔人滿為患。
樂芽放軟了聲音：“別亂來。”
似乎在求饒。
陳漾喉結微動，手上卻沒有放開，眉目微斂地看著她，“就知道你不記得。”
樂芽順著他話：“是我不小心忘了。”
雖然她也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但是看陳漾的樣子好像還挺嚴重的。
陳漾的聲音格外喑啞：“怎麼？”
樂芽靜靜地聽。
陳漾直勾勾地盯著她，“不是要做地下活動者，剛才在桌下為什麼還撩我？”
樂芽張了張嘴。
她都懵了，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陳漾瘋了，已無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