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芽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有說。
等到她重新站穩時, 陳漾才終於眨動了一下眼睛, 下意識垂眸看她, 甚至還沒有回過神來。
樂芽咬著唇，直接退開了。
她現在整個人都要爆炸的那種熱, 急需要在地上打兩個滾, 那可能會把她的熱氣散去一點。
手摸上臉時, 都感覺能把雞蛋燙熟。
樂芽偷偷呼出一口氣, 又偷偷抬眼瞄陳漾, 心跳砰砰地，腦子裡一片混沌。
這次她是學電影裡的。
樂芽從沒做過這麼大膽的事情, 在這個下雪的天氣, 冰天雪地裡，周圍還伴隨著烤紅薯的香氣。
她做了這樣一件事。
樂芽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小聲說：“你剛剛什麼也沒看到, 我什麼也沒做。”
剛做了就反悔了？
陳漾訝異萬分，揚了揚唇，肯定道：“不可能, 樂芽你也是喜歡我的, 一點兩點……都是。”
樂芽知道一定是這個回答, 她也只是隨口掙扎一下而已，心裡面又有點小雀躍。
陳漾一直彎著腰的，伸手扶住樂芽的肩膀，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你這樣我就當你同意——”
話還沒說完，手機鈴聲響了。
樂芽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手機, 連忙從口袋裡翻出來，是謝輕語來的電話。
“月牙我到一院了，你快下來吧。”謝輕語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我哥的車就在外面。”
樂芽抬頭看了陳漾一眼。
剛剛的旖旎氣氛一下子消散乾淨，只剩下冰天雪地的冷，和烤紅薯的香氣。
樂芽回道：“好，我馬上過去。”
結束通話電話後，她聽到了陳漾的嘆氣聲。
這種情況下顯然是不適合剛才的話題的，陳漾捏了捏額角，只覺得哪哪都疼。
樂芽看向他的手，叮囑道：“我要回去了，你在這裡一定要聽醫生的，別亂拔針了，你看，再這樣你手就全是針眼了。”
陳漾“嗯”了聲。
醫院門口幾乎只有他們兩個人在，雪下得紛紛揚揚，絲毫沒有減小的趨勢。
看到一片雪花要落在陳漾高挺的鼻樑上，樂芽盯著出神，忽然伸手朝他的臉碰過去。
指尖觸碰到鼻尖的時候，雪化了。
陳漾伸手直接抓住她的手，然後轉為握住她的手腕，“現在就想摸了？”
樂芽臉紅：“剛剛想幫你弄掉雪的。”
她拽回自己的手，趕緊藏進羽絨服口袋裡，整個人就只有臉露在外面，其他的都被包裹完全。
陳漾發現這小姑娘無意識地在撩人。
偏偏他還被撩到了。
“……哎月牙你在外面啊，我還在等你呢，你在和誰說話啊。”
謝輕語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出來。
樂芽下意識地轉過身，看到謝輕語站在不遠處，正在對她這裡十分激動地揮手。
謝輕語叫道：“快來啊。”
她抬腳就要往這邊走，樂芽怕她真的過來，連忙回道：“來了來了。”
謝輕語抄手等在路邊沒多久，就看到樂芽小跑了過來，萌噠噠的樣子只想伸手揉揉。
她又看了眼草地上，好像是陳漾。
樂芽挽過她，“走吧。”
“哦好。”謝輕語轉過身，還有點納悶，剛剛那邊的陳漾是不是瞪她了？
就算不是瞪，那也不是個好看的表情。
一直沒等到樂芽的電話，而且時間也不早了，所以謝輕語就自作主張過來接人。
外面的雪還在繼續下，地上落了薄薄的一層，整個世界在眨眼間變成了白色。
上車後，謝輕語把手裡的熱水袋塞到樂芽懷裡，招招手：“快快，回去捂被窩。”
樂芽手插到裡面去，暖洋洋的。
謝輕語哥哥是個很溫柔的青年，和樂芽雖然見面次數不多，但是口頭上認識的卻不少。
一院到她家有段距離。
謝輕語不由得說：“樂叔叔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都嚇死了，我還以為咱們兩個串崩了。”
樂芽抿唇：“我也被你嚇死了。”
這個話題討論了幾分鐘後，謝輕語想起最後離開時陳漾的眼神，小聲問：“陳漾他咋了？”
樂芽想了想，說：“家裡的事。”
見她不願意多說，謝輕語也沒繼續問，換了個話題，“怎麼你們倆現在關係這麼近啊？”
明明她記得的不是這樣，難道是真的錯過太多？
樂芽說：“和以前一樣的。”
“才不一樣。”謝輕語撇撇嘴，真以為她看不出來，“剛才外面什麼香氣這麼濃？”
樂芽眨了眨眼睛，“這邊門口有一個老奶奶在賣烤紅薯，很香的，你要過去買嗎？”
“買吧買吧。”
車還沒開，兩個人又重新跑下去了，直接繞去了烤爐那邊，離得近香氣更濃郁。
樂芽和謝輕語各自挑了一個大的，烤得皮發焦，老奶奶還都送了一個免費的小勺子。
謝輕語已經邊走邊吃了起來。
樂芽落在後面，又三兩步回去買了一個，“奶奶，麻煩您把這個送給那邊的男生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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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多給了點錢，老奶奶很爽快地同意了。
趁謝輕語回頭叫她的時候，樂芽又跑回去，上車後搖下車窗就看到陳漾和那個老奶奶碰面了。
兩個人對視上，又被雪花遮擋。
樂芽沒考慮過談戀愛，也沒想過談戀愛是什麼感覺，這三個字幾乎是從來不會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學校裡、班級裡都有談戀愛的同學，她更多時候是看著他們下課秀恩愛打鬧，內心毫無波瀾。
現在卻出現了變化。
大概是總算知道了為什麼語文課代表每次都主動泡一杯熱奶茶給英語課代表，英語課代表也每次帶零食給她的行為。
樂芽以前每次被問起時都會在心裡肯定，她應該會是大學談戀愛，然後找一個合心意的男朋友。
而不是高中。
但是陳漾就這麼強勢地闖進了她的世界裡，她從一開始的輕視到後來被他吸引，完全不受控制，一切已經超出她的思考範圍。
今晚是她嘗試想給出的回應。
就算以前想著大學才談戀愛，現在出現了變化，那就接受好了，反正也不是壞的變化。
樂芽咬了一口烤紅薯，從口裡燙到心裡。
她伸手放到自己的胸口處，隔著厚重的羽絨服都好像能感覺到加速的心跳，一直沒放鬆過。
樂芽不得不承認，她動心了。
既然動心，那就試試好了。
陳漾出院是在一星期後。
為此，梁千和趙明日還想熱烈慶祝一下，後來考慮到病人的身份，又重新作罷。
陳漾重新回到了學校，又好像和以前沒什麼一樣，只是比以前安靜了很多。
雖然老師們一直覺得他以前就這樣。
但是對於那些知道他以前事蹟的同學們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個大新聞，太驚人眼球了。
所以貼吧裡相關帖子一個跟著一個，然後討論不出個所以然後又自己默默刪除，怕被報復。
樂芽對此一無所知。
自從兔子氣球的事情結束後，她就沒再上過貼吧，每天的日常就是看書、做題，然後……
和陳漾發微信。
大概是學校裡偷偷摸摸戀愛的日常了。
雖然她好像沒直接承認說喜歡他，也沒說男女朋友，就突然這麼進入預設環節了。
反正她自己是不會主動戳破的。
隨著下雪次數的增多，新鮮感也逐漸降低。
南方下雪總是會打傘的，班級裡有個北方的同學，一天到晚冒雪前來，每次都凍的瑟瑟發抖。
謝輕語日常抱著杯子調侃：“這大冷天的，不打傘衣服裡鑽雪了也不舒服啊，真佩服。”
反正她是不會這麼幹的。
調侃完之後又是日常擔憂接下來的考試：“下個月要一模了，唉，我咋辦啊。”
一模是高三上學期最重要的一次考試，全市排名記錄，基本是三次模擬高考考試中最重要的一次。
因為一般都流傳著一個說法：一模最難，刺激高考的，二模稍微放鬆一點，三模最輕鬆，考前吹捧一下，給人自信。
對此，樂芽自己是不知道真假，認真面對每次考試是她一向以來的習慣。
下午第三節課後，手機震動。
陳漾：“今天晚上有時間麼？”
看到這個問題，樂芽回頭問謝輕語：“你今晚要吃晚飯嗎？還是要減肥？”
“當然是減肥！”謝輕語握拳，“我都瘦了兩斤了，冬天是最好的減肥時間，不容易反彈。”
樂芽點頭：“那我——”
謝輕語揮手打斷她的話：“你不要再誘惑我了，我是不會吃的，我一定要瘦下去，我要看書，我要寫試卷。”
她絮絮叨叨說了一堆。
樂芽都快覺得這學期最努力的獎該頒給她了，謝輕語現在就差在頭上繫條紅布條，上面寫“奮鬥”二字。
行吧，不能打擾。
樂芽重新轉回去，低頭啪啪地打字回覆：“有。”
陳漾秒回：“放學等我。”
樂芽：“好。”
沒有多餘的話，她愣是臉紅了。
“樂芽你數學試卷第三題……”同桌一轉頭看到她紅彤彤的臉，“空調開太熱了？”
樂芽假笑一下，用手扇了扇風。
她也覺得自己反應太過激烈，不過就是一句話而已，居然就臉紅了，自己怎麼可以這樣。
都是陳漾的錯。
樂芽轉移話題道：“數學試卷第三題怎麼了？”
同桌說：“哦，我這裡總覺得不對，我和答案橫著一條河，你快給我講講……”
她也不知道樂芽的事情，理所當然的就以為她只是熱而已，直接就順著她的話題而走。
“……”
傍晚放學時外面天都黑了。
現在冬天很多人都不願意出學校，隨意地在食堂裡吃兩口就回教室，也有時間越來越緊迫的原因在。
樂芽出教室沒看見陳漾人。
她去十七班外面走廊看了眼，裡面教室只剩下十幾個人在，也沒陳漾的人。
梁千正在吃麵包看影片，一抬頭看到她，立馬反應過來：“剛剛漾哥被別人叫出去了。”
今天晚上放學的時候，外面走廊突然出現了一個女人，雖然憔悴，但也能看得出來年輕時很漂亮。
他還以為是陳漾的親戚。
但是陳漾抬頭看她時，臉色直接就黑了下來，梁千第一次感覺到他努力壓制的怒氣。
他覺得這個女人和陳漾之間肯定有什麼事情，也許就是和他父親有關，但是自己也沒有立場去問。
樂芽問：“那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
梁千撓頭：“沒有。”
樂芽也不知道他說的別人是誰，心裡想的可能是老師，就進辦公室裡坐了會兒。
梁千自然是放棄影片，轉頭要帶她玩遊戲：“跟我玩肯定會carry全場，試試？”
想象一下自己帶著大哥的女人飛，說出去還是一件挺驕傲的事情，自己也可以有吹噓的資本了。
“不了。”樂芽勉強能聽懂遊戲術語，以前謝輕語玩過，“我不會玩遊戲。”
梁千殷勤道：“不會玩沒有事，這個遊戲裡很多人都是小學生，咱們隨便玩玩就行。”
樂芽湊過去看他的螢幕，“這是什麼遊戲？”
梁千正要回答，樂芽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一條微信訊息跳出來。
陳漾：“突然有事，你先去吃飯吧。”
樂芽有點失望，但還是回了個“好”。
對面又發過來：“乖。”
樂芽小聲哼了一下，和梁千說了聲抱歉，而後從十七班離開，隨意在外面一家粥店喝了一碗雪梨枸杞粥。
美名其曰：養生。
她覺得這和網上說的在保溫杯裡泡枸杞喝是異曲同工，但是這家粥店這份還真是最火的。
吃完後，樂芽又買了一杯奶茶回去。
冬天學校沒有冬款校服，只能穿自己的衣服，校服通常就用在教室裡搭腿的，所以這時候也是女同學們發揮美貌的時間，大衣、呢子短裙通通出世。
樂芽就比較隨便了。
看到前面那個穿著好像是制服短裙的女生，樂芽吸了顆珍珠出來，感慨對方的腿好細，穿著打底褲都不能忽視那種細直。
教學樓下面有點黑。
樂芽正要跟著她後面一起進去，眼角忽然瞥到圍牆那邊微弱燈光處有個身影。
她嘗試地叫了一聲：“陳漾？”
制度短裙的女生立刻轉過頭看過去。
樂芽看到昏黃燈光下的少年抬起了頭，他今天穿的簡單的衣服，一身黑色沒有多餘，襯得十分頎長，像是雜誌封面上的性感模特。
隨意的漫不經心讓人眼紅心跳。
隨著她的呼喊，他手上火光一閃而過，又被掐滅，樂芽認出來是打火機。
樂芽走過去，抽走陳漾嘴裡叼著的一根煙，認真說：“吸菸有害健康。”
之前看到的那次她也說了類似的話，只是當時的情況下，她屬於多管閒事，現在管得心安理得。
不遠處的制度短裙女生臥槽了一聲。
她是不是接下來要看到陳漾打女人的畫面了？
這位大佬最近在貼吧裡出現次數太過頻繁，以至於她本來只是聽過名字，現在也被科普了那件打學長的事。
所以剛剛後面的女生一叫陳漾的名字，她就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沒想到就看到這一幕了。
陳漾站在燈光下，靜靜地看著她。
樂芽本來心情還不錯，這會兒也察覺到不對勁了，軟聲道：“怎麼了？”
難道是嫌她管的太多？
陳漾伸手指了指她手裡的煙，懶洋洋地開口：“那是香菸形狀的零食，你試試。”
樂芽：“……”
孤陋寡聞了，竟然還有這種零食？
樂芽耳朵尖染上一點紅，糾結了一下，重新還給他，“那給你好了，我也不知道……”
陳漾說：“嗯，我戒了。”
女朋友乖乖好學生，如此偉光正，他作為男朋友，也得偉光正起來不是？
樂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十分贊同地點頭，苦口婆心道：“那樣最好了，你還年輕，不能身體壞了。”
陳漾驀地眼尾揚了一下。
看著面前小嘴喋喋不休，開開合合間露出亮白的牙齒，舌尖也隱隱若現，他有點躁動。
他喉結微動，聽著她軟軟糯糯的聲音，隨手將香菸狀的零食塞進她嘴裡，“嚐嚐味道，挺好吃的。”
樂芽下意識咬住：“哎？”
面前陡然覆下一片陰影，零食的那一頭被他咬住，然後慢慢向前，直到碰到她的。
黑暗中，只見少年彎腰。
柱子後面的制度短裙女生又臥槽了一聲，看著手機不停地震動，姐妹們問她發生了什麼。
她的角度能看到的是陳漾的正面，所以他的動作看得清楚，但是具體發生了什麼只能靠這個距離腦補。
制度短裙女生兩隻手齊上，飛快地打字：“嚇死了，看到陳漾給一個女生嘴裡塞煙，然後親上去了，這不是吞煙嗎……他不怕死的嗎？！！”
“吞煙是什麼鬼？”
“你確定？？？”
作者有話要說： 陳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