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有琴何須劍 > 47、匪石之心(一)

47、匪石之心(一)

這個答案絲毫不出何容錦的意料, 且不說闕舒與確珠積怨已深,便是沒有這段恩怨, 闕舒也不會這樣平白被人打到家門口而不還手。

何容錦看他老神在在的模樣,許多衝到喉頭的問題都一一地吞了回去。他目前的身份可謂是不尷不尬, 儘管闕舒將城中的軍權都交給了他,但就個城衛軍統領的角色,說說城中輜重尚可,說說兩國戰事便算逾越了。於是他只將職權範圍內的事說了,關於西羌與突厥的交鋒隻字不提。

闕舒道:“察隆回國都正是為了調集輜重及軍隊。飛翼、疾風、驟雨等軍早有準備,只怕確珠這十萬大軍這次是來得回不得!”

何容錦道:“這便好。”

闕舒猶豫了下,輕聲道:“我還讓他去聖月教調人手了。”

何容錦心頭一緊。離開聖月教是不願自己和尼克斯力再受其束縛, 並未到翻臉成仇的地步, 那裡畢竟是他的成長之地,情誼豈是一筆交易便能購銷?只是眼下景況再見,他不知自己該以何種心態。是高興於重逢,還是尷尬於雙方立場的轉變。

闕舒道:“你若是不想見他們……”

何容錦回神道:“很久沒見, 我也很想他們。”

闕舒心下不悅。他可沒忘當初是誰把何容錦從他手裡偷走的, 更沒忘記是誰挑唆何容錦行刺他,這筆賬他不會明目張膽地算,但暗地裡的刀子就被怪他丟起來沒輕重準頭。

何容錦見闕舒眼裡閃過一絲冷厲,頓時一凜,“你在想什麼?”

闕舒順口道:“想你啊。”

何容錦道:“想到面露兇光?”

闕舒開玩笑道:“每每想到你不肯與我好,我何止面露兇光,簡直可以窮兇極惡。”

何容錦道:“那你豈非要窮兇極惡一輩子?”

闕舒笑容一下子沒了, “什麼意思?”

“好是左女右子,你我皆是男子,如何能好?”

“那是中原。西羌文的好可不是這麼寫的!”闕舒有些氣急敗壞,何容錦的表現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明明已經隨他回西羌,兩人和好應是水到渠成之事,為何看起來還如鏡花水月一般虛幻?

何容錦道:“因為我叫何容錦。”

闕舒看著他,慢慢收斂起脾氣,輕聲道:“是否因為赫骨的名字?”

何容錦道:“是也不是。”說完全不介意自然不可能。被別人替代的感覺並不好受,而且名字能夠替代的話,是否意味著人也是可以被替代?他始終認為闕舒對他的執著來自於不甘心,不甘心他臣服於閔敏王,不甘心他當年對他的不屑一顧,更不甘心他執著了這麼多年依舊得不到回應。但讓他勉強自己逢場作戲來滿足闕舒的執著,他又做不到,於是,變成了死結。

闕舒緊追不捨道:“何意?”

何容錦道:“我相當何容錦,不想當赫骨。正好有人成了赫骨,遂了王的願,也解了束縛我的繩索,一舉兩得。”

闕舒盯著他,半晌突然笑了,“果然是有怨氣的。”

……

一個人自說自話的時候,便是十匹馬也拉不回來的。

何容錦只好沉默。

闕舒道:“傅炎祖和你是不同的,他就算頂著赫骨的名字也只是個外人,你卻是我的心上人。”

何容錦震驚於他越來越厚的臉皮,連說心上人三個字時都臉不紅氣不喘。

闕舒道:“其實當初讓他改名字也是為了能讓他更快地融入西羌,畢竟他出身中原,統領大軍始終難以服眾。”

何容錦皺眉道:“言下之意,你打算易將?”

闕舒道:“臨陣易將是大忌,我自然不會如此做。只是想等傷勢好一些,親自上陣而已。屆時,你領左路,他領右路,我坐鎮中軍,察隆負責後方,不愁拿不下突厥送上門的十萬大軍。”

何容錦熱血翻騰了一下。離開軍營這麼久說完全不想念也是假的,不然也不會聽到號角聲響起時就想返回去與確珠決一死戰。但是這種衝動只維持了一會兒,便被理智壓下去了。他搖頭道:“我怕難當大任。”

闕舒面色沉下來,“你始終不願意為本王效力。”

何容錦道:“我只是厭倦了戰場。”

“將軍厭倦戰場,你叫那些受你保護的百姓該當如何?”闕舒冷聲道,“難道一個兩個都束手就縛等著當亡國之奴?!”

這話說得重了。

何容錦跪倒在地,心裡卻被他的話激出幾分血性和愧疚來。

闕舒並不因為他的示弱而放過他,乘勝追擊道:“當年本王與閔敏王之戰,你我分屬不同陣營,往日恩怨本王既往不咎,可如今突厥大軍來襲乃是外敵入侵,你怎能以一句厭倦戰場來推辭?難道當日你跪在本王面前說披肝瀝膽鞠躬盡瘁都是假的不成?”

何容錦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當日所言的確出自真心,只是那時他還在突厥,這些話對他來說還很遙遠,而如今他站在西羌的土地上卻發現曾經的自己已經被輕易抹去,要重新站起來必須努尋找自己的位置。這對他來說,太過於難堪。

他低下頭,為自己的退縮和軟弱而羞愧不已,卻又難以邁步,那意味著與闕舒長久的糾纏不清。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闕舒放柔聲音道:“今日既然說到這份上,我們便把一切都攤開直言吧。你究竟想要如何?”

何容錦沉思片刻才道:“我願隨王抵禦外敵,只等戰事一了再告老還鄉。”

闕舒怒極反笑,“你多大便要告老還鄉?”

何容錦道:“請王成全。”

他的神色那般堅定,彷彿這個決心已下了數百年,如磐石般無法轉移,將闕舒所有的怒火反駁全堵在胸口,出不得氣,發不得火。闕舒只能嘆氣道:“我會用盡一切辦法將你留下來。”

何容錦沒想到他說得這麼直白,“這又何必?”

“你總是問本王何必!難道你非要本王一再承認本王喜歡你,喜歡到本王縱然不甘願也不得不強留你在身邊的地步?還是要本王承認我為你神魂顛倒到情不自禁的地步?!”

他的話就像鞭子,熱辣辣地抽了何容錦臉頰兩邊,讓他雙頰一下子紅得像火燒。

闕舒放緩語氣道:“你莫要怪本王用手段留你下來。我看得出你對我並非一點好感都沒有,不然當年你又怎麼會手下留情?”

何容錦下意識地反駁道:“我只是不願西羌失去一位明君。”

“這便是好感了。”闕舒道,“久而久之,你自然會發現本王除了是明君之外,還是一位好伴侶。”

死結,又是這個死結。

何容錦臉頰發燙,手腳卻發冷。

闕舒看著他赤紅的面容,以為他稍稍回心轉意,忙道:“本王並非剛愎自用之人,你若是有何不滿,儘管直言。本王一會兒便下令讓傅炎祖恢復本名,如何?”他說到後來,語氣裡甚至帶著幾分諂媚與討好。

何容錦閉了閉眼睛,紊亂的思緒突然被理直,自己最糾結的問題才是這個死結的中心,既然他要開誠佈公,自己自然不必再藏著掖著。“你可不可以只要我一個人?”

闕舒笑容盡去。

何容錦道:“我心目中的伴侶是一對。”

闕舒徐徐道:“你認真的?”

何容錦道:“是。”

“若本王答應,你便答應?”

何容錦嘴唇一抖。

“若本王答應,你便答應?”同樣一句話,這次除了疑問之外,還多了幾分逼迫的強勢。

何容錦看著他,咬了咬牙道:“是!”

闕舒緊緊地盯著他,呼吸略微急促,許久才疲憊地擺手道:“本王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何容錦默然地站起身,跪地太久,使他踉蹌了一下才站穩。

闕舒蹙眉道:“你的腳……”

“無礙!”

何容錦急促的回答頗有幾分欲蓋彌彰的意思。闕舒挑眉道:“你去房中等候,我讓軍醫過去瞧瞧。”

何容錦只得答應。

回到房中,何容錦心跳久久未平。脫口而出的話太像爭寵和要挾,事後想來,滿心懊悔。既然打定注意離開,何必橫生枝節?腿傷傳來的疼痛稍稍抹平他心底的懊惱,他拐著腿回床,準備躺下休息,誰知鞋還未脫,軍醫便上門了。

軍醫最擅長的便是這些外傷,摸了摸,又看他走了一圈之後便嘆氣。

何容錦道:“要落下病根?”

“傷口沒癒合好。”軍醫道,“以後走路會有些跛。”

何容錦早有所料,也不意外,“能走便好。”

軍醫幫他重新包扎了一番,便去闕舒那裡報告,隨即被闕舒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軍醫匍匐在地不敢做聲。

闕舒趴在床上,許久才穩住情緒,輕聲問道:“真的治不好?”

軍醫見他的表情就知道那個人身份非同一般,委婉道:“延誤了。”

闕舒沉默良久又道:“若是有天神珠呢?”

軍醫茫然地看著他,顯然不知天神珠為何物。

闕舒稍稍解釋了一下。

軍醫驚詫道:“天下竟有如此離奇的寶物?”

闕舒一看他就知道也不知道天神珠能不能用,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然後叫了塔布進來。

塔布看他臉色不好,以為發生了什麼事,一臉的緊張。

闕舒道:“本王要知道天神珠的下落。”

塔布越發緊張,“王的傷勢……”

“不是我用的。”

塔布道:“難道是赫骨將軍……”

闕舒道:“不要讓他知道。”

“是。”

腿會留下後遺症其實何容錦多少心中有數,可是得到證實之後多少有些鬱悶。看著新送來的輪椅,他緩緩地坐上去,推著輪子出了門。

城中百姓還不知突厥即將兵臨城下,仍是一派和諧景象。

何容錦忍不住拐進一家酒坊裡要了壺酒喝。

西羌的酒不同於中原的清冽又不似突厥的濃烈,別有一番滋味,而且後勁十足。何容錦喝了一壺,就覺得有些上頭。於是推著輪椅找個僻靜的樹蔭下乘涼透風。

不知過了多久,百姓們突然疾奔。

何容錦不明所以,不久便聽到擂鼓聲。

開戰了?

他想站起來去城頭巡視,卻見城守坐在轎子裡一臉焦急地衝他招手,“王宣我們去府中議事。”

何容錦點了點頭,推著輪椅跟在他身後,到府邸,就看到塔布站在門口,見到他才松了口氣道:“王正等著將軍。”

城守聞言,好奇地看了何容錦一眼。

何容錦充耳不聞。

闕舒要議的果然是戰事,只是他們根本沒有工夫議論,城頭不斷有軍報呈上來,確珠攻勢猛烈,竟似要打個魚死網破!

城守道:“突厥一定是怕糧草不濟,想要速戰速決。”

何容錦道:“塔爾旗鎮離此不遠,從那裡支援糧草也可支撐一時,實在無須如此著急。”

城守道:“莫非是戰略?”

闕舒道:“依將軍之見,突厥可擅長攻城?”

何容錦道:“突厥擅長騎兵,比起攻城戰,野戰更適合他們。”

闕舒道:“那依你之見,他為何如此急切?”

何容錦道:“用兵打仗不過虛實之道。虛者,虛張聲勢,後繼無力,因此不得不強攻迷惑敵人,以壯膽氣。實者,實力渾厚,不計傷亡,志在一鼓作氣以搓敵方銳氣!”

闕舒道:“你覺得確珠是哪一種?”

何容錦道:“我不知道確珠這次是哪一種,但我以為確珠並非一個不計一切後果之人。他做事,總喜歡三思而後行。”

闕舒閉著眼睛想了想道:“傳令下去,讓傅炎祖……赫骨將軍固守城門,等他們撤退再出城追擊!”

城守吃了一驚道:“王,這,是否太冒險了?突厥是十萬大軍,而我們……”

闕舒道:“既然是虛張聲勢,便沒什麼好擔心的。”

城守看向何容錦。

何容錦微微一笑。雖然他沒有明言,卻的確做出了這個暗示,而闕舒顯然是站在他這一邊的。“臣願為先鋒出戰!”

『加入書签,方便閱讀』
推薦閱讀:
欺詐婚約清穿·花開從容女配她被反派纏上了重生豪門:老公,悔個婚明媚庶女火爆小嬌妻:總裁大叔,今晚別走妃嬪升職記高牆之內我和反派相依為命[快穿]重生之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