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容錦道:“什麼忙?”
左斯文道:“我們想請何總管送我們出城?”
何容錦面露微愕,不止因為他們的要求,更因為他們如此理直氣壯面不改色地對一個陌生人提出如此要求,“為何?”
左斯文道:“我們盜取天神珠之後,官府一定會嚴格把守城門以防我們逃脫。”
何容錦道:“我是問,諸位為何覺得我會幫諸位這個忙?”
左斯文沉默地看向紀無敵。
紀無敵道:“因為你會中原話。”
何容錦皺眉道:“只是如此?”
紀無敵道:“難道還不夠?”
何容錦道:“幫助朝廷欽命要犯是死罪,這個理由顯然無法說服我。”
紀無敵道:“可是其他人聽不懂中原話,連我想要他們幫什麼忙都不知道,更不會幫我們啦。”
“……”何容錦突然發現,雖然從自己的角度聽他的話很沒道理,可是站在他的角度這個理由不但有道理,而且有道理極了。
“我們也知此事極為冒險,因此絕不會毫無誠意。”左斯文說著,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此銀票雖不能在突厥境內使用,但在中原各地都有錢莊分號。離突厥最近北魏城便有。”
何容錦瞟了眼銀票上的面額,微微一笑道:“好大的手筆。”
左斯文道:“還請何總管幫忙。”
何容錦道:“可惜,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沒本事賺這筆橫財。我雖然身在小可汗府,但目光所及,只有這府邸的四面圍牆,再遠一些,便力有不逮了。”
左斯文道:“我們要的,正在這圍牆之內。”
“哦?”
左斯文緩緩道:“西羌使節。”
何容錦抓著葫蘆的手一緊,“你們想挾持使節?這倒不失一個良方。”
左斯文道:“若能混入西羌使團之中,想必突厥衛隊便不敢多加為難了。”
何容錦道:“既然如此,我便為各位指一條路。你們只需從這裡出門左轉,走數十丈便是了。”
左斯文道:“還請何總管代為引薦。”
何容錦道:“抱歉,此事恕難從命。”
左斯文看向紀無敵。
紀無敵道:“阿左,我就說出門應該帶真金白銀,銀票看上去太沒有真實感。”
何容錦怕他們說下去又沒完沒了,忙打斷道:“諸位還有其他事嗎?”
左斯文道:“叨擾了。”他們說完,竟然真的就這樣打開門往外走。
等他們走出五六步,何容錦才察覺不妥,忙追出去道:“你們就這樣走?”
左斯文道:“莫非何總管改變了主意?”
何容錦道:“我是問,你們難道打算大搖大擺地從小可汗府走出去?”
紀無敵道:“我們可以偷偷摸摸的。”
何容錦剛暗暗松了口氣,就看到紀無敵將身體弓成蝦狀,躡手躡腳地往外走。
“……”
外面突然傳來紛亂的腳步聲。
何容錦心頭一驚,正要催促他們離開,就聽到噌得一聲,袁傲策手中的劍已出鞘!
他手中劍的劍光極冷,彷彿天山上不化的積雪,掃向面門時,何容錦感到自己臉上的毛孔都跟著戰慄起來!他的劍又極快。
何容錦抬起手指從劍鋒上輕輕劃過。
這時候,他看到了袁傲策的眼睛。
毫無殺意的眼睛。
一剎那間,他猛然領悟到了袁傲策意圖,想要遮擋的手指頓時偏了方向,任由那把劍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與此同時,額圖魯帶著府中護衛衝了進來。
護衛將他們團團圍住,手中的火把頓時將屋前的五個人照得無所遁形。
“還不放人!”額圖魯拿著刀子,用突厥語氣勢十足地喊道。
紀無敵道:“他一定在羨慕阿策拿劍的姿勢很帥!”
右孔武道:“我怎麼覺得他來者不善?”
紀無敵道:“改動兩個字你就明白了。他一定在嫉妒阿策拿劍的姿勢很帥。嫉妒羨慕恨,本就只有一線之隔。”
額圖魯見他們嘴裡說著他們聽不懂話,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勃然大怒道:“你們若不放人,就休怪我們無情。弓箭手準備!”
隨著他話音落下,十幾個弓箭手立刻從他身後冒出來,又包圍了一圈。
右孔武悄悄挪動步子,將左斯文護在裡面。
額圖魯眸光一閃,正要舉手放箭,就聽何容錦高喊道:“額圖魯總管救我!”原本要舉起的手頓時僵在半空,“他們很可能就是王宮護衛隊要的欽命要犯。他們既是異族人,又膽大妄為潛入宮中盜寶,一定圖謀著一個巨大的陰謀。今日若將他們放虎歸山,只怕來日可汗怪罪下來,你們都吃罪不起。”
紀無敵好奇道:“他嘰裡咕嚕地說什麼?”
何容錦轉述了。
紀無敵道:“他真是太聰明了!”
額圖魯道:“他說什麼?”
何容錦道:“他說你聰明。”
額圖魯眼睛一亮道:“他們果然就是宮中盜寶的賊人?”
紀無敵自顧自地接下去道:“他明明看你不順眼,想借我們的手把你幹掉,還能找這麼多亂七八糟的藉口,真是太聰明,太辜負他蠢笨愚鈍的外表了。”
何容錦忍不住笑出來。
額圖魯看看紀無敵又看看他,憤怒道:“他說什麼?你又笑什麼?”
何容錦斂容道:“他說你想一石二鳥地除掉我這個眼中釘。”
額圖魯跳腳道:“放屁!難道是我讓你落在他們手中的?”
何容錦淡然道:“府中安全不正是額圖魯總管負責的嗎?”
額圖魯頓時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外面又有腳步聲響起。
額圖魯舒了口氣道:“小可汗回來了,他自有定奪!”
但人進來了,卻不是他以為的小可汗,而是祁翟一行人。
闕舒看到被劍架著的何容錦,臉色驟變,原本跟在祁翟身後的腳步頓時往前邁了一大步,差點越過祁翟去。幸好祁翟反應極快,身體當即側向額圖魯,旁人看來倒像是闕舒早預料到祁翟要停下腳步,所以與塔布一左一右地護衛在他兩側。
額圖魯雖然不喜歡這些莫名其妙住在府中的西羌使團,但他們到底頂著突厥貴客的身份,他也不敢太失禮,忙轉身行禮。
祁翟道:“額圖魯大人,何總管,這裡究竟發生了何事?”他看似在問額圖魯,但眼角卻望著被挾持的何容錦。
突厥、西羌、中原三方人馬齊聚,唯一一個能與他們三方溝通的便是何容錦。難為他作為人質,還要一一想各方解釋此間情形。原本一場形勢嚴峻的人質挾持也因為他一人的獨述而緩和下來。
等他說完,才發現四周靜了很久。或許因為西羌使節的關係,縱然額圖魯有心趕在確珠回府之前將此事解決,卻也不得不耐下性子等著他說完。
祁翟道:“如此說來,這些人當真是欽命要犯?可是剛剛王宮護衛隊明明將整座小可汗府都找遍了,如何漏過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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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容錦苦笑道:“這我就不得而知了。”
“額圖魯大人……”祁翟用生硬的突厥語道。
額圖魯只好洗耳恭聽。
祁翟道:“一定要平安救出何總管。”
何容錦轉述了他的話,額圖魯的面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他看著這群已經在包圍圈中卻令自己投鼠忌器的欽命要犯,心頭猶如一把火焰在燃燒。
盜賊潛入府中他固然有失職之罪,但若是讓盜賊從他手中同意,他便是罪上加罪。
正在他猶豫再三,彷徨之際,又有一串腳步聲由遠而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