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都不缺商人。
就像眼前，長長的青石路直通向盡頭的普照寺，隨著越來越靠近山門，兩邊的攤子也越來越多，漸漸的，也從一塊布帕的臨時小攤變成一個個固定的竹棚，越往裡，越正規。
賣的東西也五花八門起來。
從香燭供品，到書、畫、燈籠，甚至還有月老的紅線和許願牌，總之，任何能和神佛扯上邊的，這兒都有。
當然，也少不了各種小吃食。
夏悅娘挑著擔緩步走過，一邊打量著兩邊的攤子。
一路走過，倒是沒有看到賣豆腐的，她心裡才稍稍的安定了些，不過，她並沒有找地方放下擔子，而是直接挑著走向了普照寺。
她今天的目標，是普照寺裡的生意。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普照寺的真容也完全的出現在了眼前。
從山門開始，長長的青石臺階盡頭，豎立著高高的金色大佛俯視眾生。
臺階兩旁，連綿的佛殿林立，佛殿後面，左邊是青青鬱郁的竹林，偶爾露出幾處塔尖，右邊則隱隱有屋脊連綿延伸在樹蔭間，遠處還嫋嫋升起些許炊煙。
塔林在佛寺中，歷來是安葬圓寂的高僧的。
所以，她該去的地方，應該是右邊。
夏悅娘略頓了頓，快步上前，尋找往右邊去的路。
“夏姑娘。”還沒走幾步，楊柒巧居然又出現在了上面，笑盈盈的看著她。
“楊姑娘，你怎麼……”夏悅娘驚訝的望著楊柒巧，心頭浮現些許古怪。
“恭候多時了。”楊柒巧笑盈盈的跳了下來，站在夏悅娘面前，坦然的說道，“我家大小姐擔心你來了之後找不著人，故此命我前來等候，走，我引你去見性堅師傅。”
“你家大小姐？”夏悅娘一愣一愣的看著楊柒巧，問道，“為什麼？”
她和那將府的大小姐也不過一面之緣，她才不會傻到覺得自己的豆花好喝的勾住了人家大小姐，才這樣不遺餘力的幫她。
再好喝，今早過來照顧生意就夠了，哪至於派了自己的丫環特意來這兒等著。
“夏姑娘，我家大小姐欣賞你，並無惡意。”楊柒巧望著她，巧笑嫣然的解釋，“之前我也說過的，我家大小姐希望豆腐鋪能好好的經營下去，可是，我若沒猜錯的話，你現在的處境很不好。”
“……”夏悅娘啞然的看著面前的小丫頭，無言以對。
她倒不是那種迂腐的人，受不得別人同情的目光，相反，她本人出身商家，父母做的大生意，在她面前沒少提生意經，而她的爺爺，開著武館，在她小的時候便唸叨什麼叫武德，還有奶奶的豆館，接觸的人更多。
他們教會她的，除了為商的誠信之道、習武的俠道，還有奶奶信奉的守望相助的理念。
明顯，那一面之緣的將軍府大小姐對她有提攜之心。
她沒有理由報以惡念。
“走吧。”楊柒巧衝著她眨了眨眼，語氣親暱。
“好。”轉念間，夏悅娘已經有了決定。
她現在需要這個機會，就不矯情了，至於將軍府大小姐的恩情，她記下了。
“夏姑娘。”楊柒巧走在前面，邊走邊回頭看她，隨和的問，“之前在仙扶樓，我看你好像會功夫呀，你跟誰學的？”
“我阿孃。”夏悅娘想了想，推到了死去的夏書華身上。
反正死無對證，而夏書華也不是東凌城土生土長的人。
“啊？夏掌櫃也會功夫麼？怎麼沒聽說過？”楊柒巧大大的驚訝。
“阿孃不想讓人知曉。”夏悅娘應了一聲。
“也是。”楊柒巧不僅不意外，還頗為感嘆的點了點頭，“寡婦門前是非多，我家的嬸兒姨兒們都尚且如此，更何況夏掌櫃開門做生意的，唉。”
“你家的嬸兒？”夏悅娘愣了愣。
“你不會不知道吧？我們楊家的男兒都戰死在邊關了，家中長輩們都是寡居之人。”楊柒巧坦然的說道，又是一聲長嘆，“也因此，我和大小姐一樣，對你的處境感同身受。”
要不然，她家那位爺怎麼可能這麼好心，甚至不惜曝露男兒身去接近夏悅娘？
對，一定是這樣的。
“原來是這樣。”夏悅娘恍然，接受了她這解釋。
將軍府滿門忠烈，剩下的全是寡婦……嘖~這不是楊家將麼！
前世時，她最敬重的英雄就是楊家將、岳家軍，沒想到來到這個世界，竟然就遇上了一家。
瞬間，心裡對這楊將軍府好感度暴增。
“夏姑娘學的功夫，可有什麼名稱麼？”楊柒巧很快就拋開了那抹憂傷，含笑轉了話題。
“我也是胡亂學的，其實哪算什麼功夫，不過是為了防身罷了。”夏悅娘笑著搖頭，“將門無虎女，想必大小姐的身手更好。”
“那倒是，我家大小姐剛會走路就開始學武了。”楊柒巧連連點頭，“她呀，就是個武痴，那日要不是街上人太多，她不方便現身，只怕都要跳出來找你切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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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太高看我了，我真不會什麼功夫。”夏悅娘嚇了一跳，連連搖頭。
她現在只想過好自己的日子，想辦法保住小奶娃不餓死，哪那麼空的時間切磋什麼功夫。
“夏姑娘太謙遜了。”楊柒巧笑著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前面不遠的一個院門，說道，“那兒就是普照寺的齋房，性堅師傅人很好的。”
夏悅娘巴不得楊柒巧不再提她會功夫這件事，聞言忙點了點頭，挑著擔子跟在了後面。
“性堅師傅。”楊柒巧走在前面進了院子，徑自朝著最中間的大屋子走去，剛進門，她就停了下來，雙手合什衝著裡面的人笑著行禮。
夏悅娘在楊柒巧身後站定，放下了肩上的擔子。
“阿彌陀佛。”裡面響起一聲平和溫潤的聲音，接著，一個穿著灰色僧衣的老和尚出現在了門口，白麵無須，一臉的慈祥。
“性堅師傅，這位就是方才我和您提的夏掌櫃的女兒夏悅娘，她做的豆腐和豆花連我家大小姐都讚歎的呢，您看看合不合適。”楊柒巧說著，側身讓到一邊，示意夏悅娘上前。
夏悅娘正要打招呼，突然便看到了老和尚身後的人，臉色瞬間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