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區，這個點幾乎所有的居民家裡都亮起了燈，11棟302依舊是黑漆漆的一片，幸好自己之前並沒有鎖門，現在正好可以進去。
小心翼翼地進入屋子以後，何朔將兩扇門都反鎖了，回到了窗邊上。
從樓上看下去，王霞的屋子裡亮著燈，但她依舊坐在靠窗的位置。裡面走動的人是護工胡老師，像是在整理什麼。
時間還早，八點不到，看護工把王霞拉了起來，進到了裡面，應該是準備洗漱睡覺了。
何朔繼續在視窗等待，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半個小時後，她們又回來了，她們在房間裡面，一會兒的功夫，燈也熄滅了。這時護工從屋子裡出來，開了院子的門，東張西望一番後，開啟了信箱的門，裡面卻是空的，看樣子，東西還沒送來。
就在何朔認真關注著這些的時候，突然手機響起，他趕緊拿出電話，是陶澄。
“你一個人幹嘛去了？”看來陶澄還是不死心。
“我沒幹嘛，真有事情。”為了避免被人發現手機亮起的光線，何朔離開了視窗，還特意壓低了聲音。
“那你幹嘛神神秘秘的？說話還那麼小聲？”陶澄繼續追問。
“我不是所有事情都要向你彙報吧？我是有事情要辦，我一個人更方便……”何朔話還沒有講完，突然聽到門口有動靜，感覺像有人要開門進來，“不說了，別打電話給我。”
何朔趕緊掛了電話，順便關了機，躲進了房間裡，等待著這個神秘人物的出現。
果然，門被開啟了，這個人……為什麼會有鑰匙？
屋子裡很黑，憑藉著窗外僅有的光線，還是看不清整個屋子現在究竟是怎樣，所幸屋子裡面東西不多。
那人進屋後，關上了門，所有動作都很輕很緩，但又很迅速，看來已經做過很多次了，熟練了。
何朔就藏在房間和客廳的拐角處，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以免被人察覺。
那人的腳步極輕，挪動了幾步就不動了。
何朔慢慢地探出頭去，果然是一個男人站在了視窗，正拿著望遠鏡看著樓下。
何朔在心裡盤算著，要不要抓他現行？怎麼抓？直接喝住，還是偷襲？正在他猶豫片刻的時候，那人的手放了下了，警覺地往身後看了一眼，幸好何朔躲開了。
他深呼吸了幾口氣，剛想要再次探出頭去的時候，那人突然開口說話了。
“出來吧。”
何朔一驚，頓時心跳加速。
“我知道你在裡面，別藏著了。”
那人的聲音很平緩，看樣子一點也不驚訝有人在，甚至頗有些知道是何朔的意思。
何朔舒了一口氣，從靠牆的位置出來，正好與他面對面。只是他揹著光，一點也看不出他的模樣。
“何警官，你好。”他淡定地打了個招呼，讓何朔更加意外。
“你認識我？”何朔問。
那人笑了一聲：“不算完全認識，但是我知道你。”
何朔走近了幾步，但是光線太暗，他的五官仍然有些看不清，卻隱約看出了他這身衣服，筆挺得有些眼熟……啊！何朔記起，這是剛剛那中介所的制服！
“你？！你是……”何朔突然意識到，這個人應該就是保管鑰匙的人！“你是林……”
“不，我其實有個讓你更熟悉的名字。”那人將何朔往屋子裡面帶，避免在視窗，隨後從口袋裡拿出一枚手電筒，按了按鈕，終於給屋子帶來了光亮，那樣子正是何朔剛在店裡見過的人，分外眼熟。
“你是？”何朔問。
“崔源。”那人自報家門，讓何朔睜大了眼睛，想要去確認一下，眼前的這個人，真的、真的是崔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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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看過崔源的資料，照片上的人和眼前的人真的是同一個人，只是略顯滄桑了很多，身材圓潤了一些，還留著鬍子。
“你真的是崔源？”何朔不敢相信，今天在這裡逮到的竟然是個意外的人。
“這還有假？”崔源笑了一聲，“他們叫我林哥，我只是用了個化名。”
“你……有假身份？這些年都用了假身份生活？”何朔問。
“你也知道，我有個關係在警局。”崔源說。
何朔點點頭，他知道是杜林生。
“在我決定藏匿起來的那幾年裡，我提前準備好了這一些，因為我知道，如果我不隱姓埋名，估計日子已經到頭了。”崔源說著，何朔就聽著，安靜的環境讓人的話都顯得誠懇了許多。
“是你給我寄了照片和玩偶？”何朔問。
“對。”崔源回答，“我知道你在查孤兒院的事情，我覺得你的身份會比我更適合曝光這些真相。”
“我去過你留的地址。”何朔說，“那地址資訊和名字都是你故意留給我的吧？”
看著崔源面露笑意，何朔繼續說：“你就是希望我可以找過去，然後進屋子裡檢視這些資訊，知道你也在查案。”
“對的。”崔源點了一下頭，“這樣你才可以幫我。”
何朔深吸了一口氣，說：“那你直接來找我也可以啊，為什麼要一步步把我引到這裡來？”
“因為，我不知道你是敵是友的時候，必須多留一個心眼。”崔源關上了手電筒，“你在明，我在暗。”
何朔言歸正傳：“好，我暫時不論你的身份，但是你為什麼來這裡？做中介是為了拿到鑰匙觀察王霞嗎？”
“我的確在觀察王霞，但是我更想知道，這麼多年是誰在供養王霞。”
崔源此話一出，何朔瞬間有些懵了：“不是你？”
“當然不是我。”崔源笑了起來，“你看我這樣子，連自己都養不活了，怎麼還會供養一個神經病啊？”
何朔心想，既然不是躲在這個屋子裡的人，那麼還有誰會呢？
說話之餘，他們也留意著這樓道裡上上下下的動靜，這個屋子是閒置的，更不能引起別人的懷疑。但是……
“這裡除了你，真沒別人來了？”何朔再次確認。
“鑰匙目前就在我這裡，只有我能進來。”崔源說，“你是聽到什麼了嗎？”
何朔問：“腳步聲是你故意發出來的？”
“嗯。”崔源點頭，“這樣就更加不會有人來買這套房子了，我還能多觀察一段時間。”
兩個人交談間隙，突然聽到了樓下有開門的聲音，隨後聽見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說：“外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隨著門關上，何朔知道這是來照顧鄭嫂的小琴，今天白天正好見過。
小琴照顧的鄭嫂正好是樓下，也是可以看見王霞的……何朔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立刻跑到視窗，小琴從樓道裡出去，經過了王霞門口郵箱的時候，好像有那麼一個小動作，但是不明顯，卻也讓何朔懷疑起來，會不會是她？
可……聯絡人是男的……這又是什麼情況呢？
“我下去看看。”何朔還是想證明自己到底有沒有看錯。
何朔剛想動身，崔源一把拉住了他，提醒他：“剛有小動作你就急著看結果了？萬一不是，那豈不是打草驚蛇？”崔源好像說的有道理。
“那……”何朔猶豫著，想聽聽崔源有什麼想法，“那你說怎麼辦？”
“至少等夜深吧？”
“行。”何朔原本就打算守一夜的，也不差這點時間了，乾脆就決定繼續等下去。
崔源比何朔想象中的親和許多，只是時間流逝，多了一些歲月感。
“你沒和其他人聯絡過？”何朔此刻與崔源一起靠在牆邊，隨時都可以關注到窗外的變化。
“沒有。”崔源說著，繼續拿望遠鏡看著。
現在已經是十點過了，王霞的屋子裡只有電視屏幕閃動的光影，其他已經沒有動靜。
“杜叔叔前兩年死了的時候，我偷偷回過一次城南，只覺得物是人非，沒什麼好牽掛的了。”崔源默默地說著，“我現在比以往都更想知道真相，所以我這兩年比以往查得更多。”
“你現在都查到些什麼？”何朔很關心。
“我能查到的，和你大致差不多。”崔源放下了望遠鏡，“但是我有一點很懷疑。”
“懷疑什麼？”
“幼兒園合照上的那個女孩到底是誰？”崔源說完，看了一眼何朔。
“不是小魚嗎？”何朔回答。
“田語熙還是小魚？”崔源再問。
“……”何朔也猶豫了一刻，畢竟他在田語熙的出租屋裡發現過這張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和田語熙領養的年齡也不符合，所以猜是小魚更加符合。
“小魚可是別墅案的重要人物啊！”崔源說，“當時我也去了現場，只是匆匆見了一眼那個小女孩。”崔源停頓了一下，心情好像有點複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經歷的太多了，那女孩的眼裡早就沒了單純。”
沒了單純？
何朔想起曾經的那個夢，夢裡面的小魚下手比他想象中的果斷許多，像是預謀過的決絕。
“呵，呵呵。”崔源冷笑了兩聲，說，“你見過她了吧？”
“嗯。”何朔點頭。
“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何朔沒明白。
“你覺得她是小魚嗎？”
“什麼？”何朔一愣，難道崔源比自己知道的更多。
崔源嘆了一口氣，說：“我一心想要查別墅案子，幾乎都把時間花費在了城北。小魚出事以後，到重新被收養，我也一直默默關注著。”
“所以你是知道她是雙胞胎的？”
“對，半年前的拿起案件，我也瞭解過，但我始終有一點不明白。”崔源皺起了眉頭，“為什麼都要吃安眠藥呢？而且是被淘汰的那種安眠藥？”
何朔曾經也想過這個問題。
“我叔叔死的時候，也是吃的這個藥，還面帶著笑容，現在想來，真他媽詭異！”崔源忍不住罵了一句。
何朔看著他，眼裡流露了一絲絲悲傷。
“我就覺得，一定是別墅的那群人在搞鬼！一切都是他們的安排！”崔源顯得很憤怒，不由地攥緊了拳頭。
“可是……”何朔問起，“別墅的另一對夫妻不也是投資人，不也一樣死了嗎？”
“呵呵。”崔源冷笑著說，“你以為呢？兩隻倉鼠在一起還要打架呢，更何況這些人做的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你還不明白嗎？”
何朔愣了一下，因為緊張而抿了一下嘴唇。
“我想過，但我不敢肯定。”何朔輕聲回答，“我必須找到足夠的證據，才能驗證這一切。”
“行吧，隨你吧。”崔源繼續拿上望遠鏡，說，“城北就一個伊甸園一個孤兒院，問題那麼多，從來沒人查，資訊又全無，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巧合？”
何朔明白。
“那你對王霞有多少瞭解？”何朔問，“她和我發現的那具孩童屍體有什麼關係，你知道嗎？”
崔源沒有放下望遠鏡，說：“王霞是個神經病，之前都住在精神病院，五年前才被接出來安置在這裡，要麼這個人是真的關心她，想給她過好餘年，要麼這個人也和我們一樣，想從她嘴裡知道些什麼。”
“確實存在兩種可能。”何朔表示同意。
“不過，眼見為實，無論你從哪裡得到怎樣的訊息，記住，只有你自己發現的才是最真實的！”說完，崔源放下望遠鏡，對何朔一本正經地說，“我的話，你也別全信，我有很多也是猜的。”
說完這些，崔源拍拍身上的灰說：“護工也睡了，基本上不會有什麼事情了，我就先走了，麻煩你等天亮吧。”
何朔看著他，問：“你走了？”
“對啊，我還要上班養活自己呢。”崔源把鑰匙留給何朔，“明天還到中介來，多給你一個環形扣，開信箱鎖還挺好使的。”
說完，崔源就先行離開了。
何朔其實很想留住他，問他更多的事情，但是又怕一下子問太多干擾了自己的思維，正如崔源剛剛所說的，很多事情還是要自己去發現，才是最真實的。
但是，他也相信，能和崔源見到一次，也會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