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眼前之人不過是半大孩子，被宋櫟逼入絕境沒了面子後，竟一把抓起戲臺邊上掛著的長劍刺向宋櫟。宋櫟側身躲避輕笑道：“哎？劍都拿不穩，你還想砍了我啊？”
少年胡亂揮劍沒個章法，宋櫟左右躲避訕笑讓他更叫惱怒，抓起看客桌上的茶水杯扔了過來。
宋櫟後退半步突然挺身，挺肩一撞，將這拿不穩劍的小崽子撞了個屁股蹲，一把接住懸在空中的茶水杯放在桌上，笑道：“呵？你個小夥計有多少工錢可扣？這般不愛惜東西，說不過便動手，這可真是君子所為喲~”
尖酸刻薄是宋櫟的特色，對這不懂事的愣頭青也不留餘地。不知宋櫟是因為自己的過去，還是因為這小子確實不懂感恩，他的心裡就是不願放他一馬。這傢伙蹲坐在地上咬牙切齒瞪著自己，又讓宋櫟想到了小時候打了敗架回去見樂亭瑤的自己。
“你！你以大欺小勝之不武！”少年憋了半天，總算消化了眼前之人得罪不得的道理，用著近乎於撒嬌的語氣象徵性、體面地頂了他一句。
這不聽話的小崽子若是碰上無事時的自己，宋櫟定要讓他活脫脫拔掉一層皮，然後抱著孔夫子的石像失聲痛哭不可。可畢竟雲蒼那兒給自己的時間不多，就算心裡千般不願，他也只得放過這個混小子。
他蹲下身來問道：“我問你，你穿得這般光鮮，怎麼跑到這兒來做戲子的學徒？看你的樣子，怕是世家公子吧？”宋櫟假裝不知，就是想瞧瞧這小子能說出什麼鬼話。
少年見到宋櫟這張臉便覺得噁心，轉過頭去拍了拍衣衫的塵土站起身來，趾高氣揚道：“你是誰，我憑什麼要告訴你這個潑皮無賴？我們家可不缺看門狗。”
聽到這兒，宋櫟才覺得自己真的該揍他一頓，道：“呵！狗崽子你是真不知道拳頭打在身上的感覺吧？長個人樣能不能說些人話？！”
光說不夠，宋櫟喚出一串靈符變為麻繩，死死綁住這個不會說人話的臭小子，順著房梁倒吊起來。為了防止這廝大喊大叫給自己惹麻煩，宋櫟還不忘在周遭的柱子貼上了靜默符。
那些讓人覺得缺少管教的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讓人覺得刺耳抓狂的鬼哭狼嚎。宋櫟即使捂住耳朵都能感覺到一股不可抵擋之力，化為尖錐刺入耳朵痛苦萬分。只得一張靈符貼上了這個聒噪倒黴玩意兒的嘴巴，瞬間寧靜下來的世界讓宋櫟覺得舒服極了。
瞥了一眼吊得跟臘腸似的少年，宋櫟冷笑一聲道：“怎麼？你還要惹我？”
被宋櫟一頓調教後，少年終於明白了什麼叫恃強凌弱，眼前這個痞裡痞氣的男子當真是不知道留手，惹到他的人下場肯定都不太好。所以他識趣的搖著頭，那力道就好像要把腦袋擰下來似的。
宋櫟也沒時間和他瞎鬧，響指一彈那廝便從空中墜落在地，千萬靈符在頃刻間灰飛煙滅消失得無影無蹤。看著趴在地上灰頭土臉的少年，宋櫟又蹲下身來，問了和剛剛一樣的問題：“我再問一遍，你若不老實回答，信不信一會兒我帶你去放風箏？”
宋櫟為了強化恐嚇的力量，他還專門用手做出將少年綁在風箏上的動作。到底是個孩子，幾番捉弄下來他便再也不敢給宋櫟的一口氣受，站起身來揉肘捏腰道：“我……我是洛陽生人，跟著姐姐來京城討生活而已，不知您……”
聽到他口中敬語，宋櫟心道：“好一個欺軟怕硬的小混蛋啊。”
“我啊？我……我就是一路人，瞧見你的臉蛋生的可人，隨意問問罷了。”
此話一出，少年臉色慘淡煞白，顫顫巍巍道：“公……公子，我……我是正經人。”
見他這模樣再聯想到他的話，宋櫟嘆氣垂頭道：“我不是斷袖……”
可少年就算聽了他的話，還是本能的將自己往遠處湊，好似宋櫟是個逢人便沾的變態死斷袖。宋櫟也懶得在費口水，自己剩下的時間可不多了。輕輕從袖中掏出幽鬼司腰牌遞給他看，後者這才緩緩湊了過來。
“那麼鬼使大人，找我所為何事？”
宋櫟輕輕坐在椅子上，道：“我長話短說，你姐姐是狐狸精，你——”
還沒等宋櫟說話，少年一把揪住他的衣衫瞠目怒瞪道：“你才是狐狸精！你全家都是狐狸精！”
雖說聽到這話宋櫟的第一反應，是揍這個狗改不了吃屎的混小子，可他轉念一想，這小子竟然這麼維護自己姐姐？何況……還不是他姐。想到剛剛在屋子裡的種種，難不成真是酒醉作祟？他之前的話語間明明與女人有一絲隔閡，可如今……
宋櫟難得忍住一次氣，輕言輕語道：“我說的不是那個狐狸精，你有沒有想過，你姐姐可能不是人類？”聽到這兒，少年先是一愣，然後失魂落魄的坐在了椅子上若有所思。
看他的樣子，宋櫟便猜測他應該也曾看出一二，畢竟她不是他的親姐姐，單純的模仿總會露出馬腳的。既然她倆姐弟相依為命，那麼作為親人的他則會對女人的一舉一動更為敏感。
“怎麼？你心裡也有所猜忌？”
在宋櫟的追問下，少年這才緩緩開口道：“雖說之前我也曾懷疑過，可是看著那張與我如出一轍的臉頰，那些疑慮便煙消雲散了。如今仔細想來，她若是妖……一張臉皮不足為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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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櫟道：“若有三百年道行的妖類，便能化形為人，五百年亦可剝皮化形。所以……不排除這個可能。”
雖說妖類之力遠勝於人類，可畢竟世間是人之世，妖類想要生存頗為不易。宋櫟做鬼使多年，降過仇恨人類之妖，亦降過迫於無奈襲擊人類的妖怪。自己心中的那道正邪之念愈來愈渾濁，世間沒有絕對的惡，亦沒有善。他只能作為人類來權衡異種的生死，那便是害人者，無關緣由……必誅。
宋櫟的話讓少年生疑，詢問道：“若是如此，那我身上定有她想要之物。可我一個窮困戲子學徒，能給得了她什麼？若是錢財……你也知道我全靠姐……她養活。”
談到這兒宋櫟也覺得納悶，為了防止打草驚蛇，他決定讓這混小子先在北苑等著。自己先去與她對質一番，若依舊隱瞞真相，他再做兵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