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已經不知道是宋櫟多少次進監牢了。素日他坑蒙拐騙沒少幹，騙人酒水盜人錢糧一樣不落，進來自然無所謂。可如今有人告他謀反殺人，這可讓他有些惱了。這大概也是自己長這麼大第一次無罪無罪吧？想到這兒蹲在牢房裡的宋櫟不免苦笑一聲。
好在關押的地方是追風衙門，在景衣的授意下他住進了單人牢房，也免了整日松皮的殺威棒伺候。
一連三四天宋櫟都窩在這充滿腐爛味兒的牢房裡睡覺歇息，好生無趣。說來蹊蹺，宋櫟近幾日竟無人探視，幽鬼司一干人等倒也罷了，畢竟如今得避嫌，若被小人得知只怕自己又會罪加一等，可連那位坑害宋櫟入獄的罪魁禍首都不曾現身，這就有讓他有些惱了。
畢竟那人一日不現，他與幽鬼司便多處在風口浪尖上多一日，眼下小人在皇上耳邊說盡壞話，日子久了難保皇帝不會生出殺他之心。如今多想一些也不會讓自己的處境好過一點，不如好生在牢裡修煉一下自身靈脈。
戰真火、伐江東、赴苗疆，這段時間宋櫟根本無心修煉，畢竟皇命在身，比不得江湖俠客手中有大把時間鑽研武藝。雖說這靈脈修煉沒有捷徑可走，但宋櫟自有他的一套法子偷懶。
那便是將妖脈中的妖力強行壓進自己靈脈之中，兩股真元在體內交匯融合，雖對身體有些損傷，可與之修煉而得的力量相比，這點損傷大可忽略不及。
宋櫟席地而坐感受天地靈氣，自己雖不及客嵐那般靈感超強，但總歸開了陰陽之門，這空氣中瀰漫的力量亦能被他吸收為之所用。
他還記得樂亭瑤以前傳授給他與殷賦的那套三淨天心法，自己雖有修煉，但至今仍舊停留在第一層觀自在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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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江東和苗疆他都能感覺到自己力量的不足，擬魔對身體損傷巨大，若每次都被逼至絕境使用，只怕他不被妖物殺死，也得被擬魔之力反噬摧為齏粉。
可一連數日過去，他都參不透半分心法奧妙，早知道當初在玥山就該問問殷賦，畢竟比起心經領悟力，自己肯定不如那個四大皆空的道士。
樂亭瑤作為妖魔竟能習得如此純淨之功，宋櫟當初還有些意外，畢竟血魔殺戮成性心裡該無片刻平靜，如何能夠參透這套心法？可樂亭瑤功力渾厚放眼天下，除去前面那兩位力能翻天的魔尊外，似乎從未敗下陣來。
而且宋櫟曾聽她說過，就連她都只參透了第二層，至於第三層……連她都無法觸及分毫。
畢竟修煉心法可不是外家功夫不可操之過急，否則一個不經意間便會走火入魔乃至喪命。
何況宋櫟進監牢的目的不在此處，為的是揪出幕後黑手還幽鬼司一個公道。好在景衣吩咐牢頭不要為難宋櫟，整日好酒好茶沒有片刻怠慢，畢竟在他們這些小吏看來，這宋鬼使來牢裡不過是走走過場，等過幾日皇上消氣了便會將他放出去。
雖說鬼使不管陽間之事，可想報復他們這些芝麻小吏還是極其容易的，何況還是這個響徹汴梁酒嗤子，他們可不想惹上這塊狗皮膏藥。
彼此相抿一笑，宋櫟便和牢頭和睦相處起來，一起喝酒有說有笑。可即使聊得再投緣，這裡也是追風衙門的天牢，呆久了宋櫟覺得渾身不自在。
宋櫟帶著手銬給牢頭斟酒一杯：“牢頭大哥，最近可有人來看我？”
牢頭仰頭飲盡杯中酒，將花生米塞進嘴裡，道：“哎呀宋大人，若真有人來看我，小的還敢攔不成？你就是借我八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吶。”
宋櫟見他不像說謊，嘆氣擺手：“罷了罷了，來！幹！”
見他管自己酒，牢頭趕緊擺手：“別別別！宋大人，這酒您留著自己喝吧，今兒我可不敢多喝。若是一會兒皇上派人來提你，我這腌臢模樣被瞧見可有好果子吃？！”
聽聞牢頭這話，宋櫟心中一驚：“提我？為何皇上會派人來提我？”
牢頭腦門兒一拍：“哦對對對，你瞧我這記性，你還不知道吧？今早皇上下旨讓客總使進宮面聖，我看八成是為了宋大人你的事兒。”
“師兄？皇上見他作何？”
客嵐品級身份按理說不該得到召見，可皇上既然一反常態，想來定有要事相商，保不齊就是自己的事兒。看來這下宋櫟的腦袋算是被系在客嵐腰上了，宋櫟在心裡默唸，祈求客嵐能夠說動皇上饒他不死。
而在另一邊，客嵐完全沒有預想到皇上會召見自己，更別提他的用意，只是從趙申口中的得知這位年輕天子頗有城府。能讓趙申說出這等話，想必這位萬人之上的天子定不簡單。
客嵐在仁公公的指引下步入御花園，此處有座白玉高臺立於園子一角，趙禎便在頂端等待著這位除妖界赫赫有名的客守名。
待兩人上了高臺正對背過身去的趙禎，客嵐這才發現眼前男子身軀修長，背影裡竟透著一絲滄桑。
“皇上，客總使帶到，老奴告退。”仁財給客嵐使了個眼色便就此退去，留二人獨處。
“微臣客嵐，參見皇上。”客嵐跪地行禮，然而趙禎卻並無動靜，依舊背著手看著宮牆外的東京城。
就這麼靜置許久，那位年輕天子才緩緩開口：“平身吧。”
“謝聖上。”客嵐站起身來走到趙禎身旁。
趙禎遠眺東京城眼裡裹著一絲惆悵與憂鬱，看了許久緩緩開口：“宋櫟的案子，你怎麼看？”
趙禎話語含藏殺機讓客嵐不寒而慄，沉吟片刻道：“嗤見雖生性頑劣，但絕不會做下這等殺人禍事。”
客嵐的辯解在趙禎看來蒼白無力，端起高臺上的鴿子食灑向天空中的鴿子：“你說做鴿子多好，有雙翅膀想去哪兒便去哪兒，也不用擔心有誰制衡。就連這說話啊——”
趙禎話語至此突然側過臉來看著客嵐，緩緩說道：“都得知分寸。”
這話驚出客嵐一身冷汗連身跪下：“聖上，嗤見雖說市井出身，可說他謀殺一國重臣，臣不相信，臣手上雖無證據，但臣敢拿項上人頭擔保……嗤見他與此事無關。”
這副模樣讓趙禎挑眉一笑：“哈哈哈哈！好了客愛卿，你瞧朕又沒怪罪於你，你又何必這般？實不相瞞，朕知曉你那師弟是無辜的，只是……我非關他不可。”
趙禎語出驚人讓客嵐摸不著頭腦，客嵐抬頭道：“聖上這話是何意？”
趙禎看了一眼東京城感觸良多：“這真火教人多勢眾，盤踞在朝中朕深感憂慮，如今只得倚仗爾等了。”
這話一出，客嵐算是明白趙禎的用意了，他並非不知道宋櫟無辜，而是因為朝中真火教眾勢大人多口舌於他。這才迫不得已關了宋櫟這替罪之羊，還能順勢警告一下幽鬼司忠於他老實辦案。
“既然你的師弟無罪，那就帶著朕的口諭去追風衙門提人吧，記著……切莫再讓人抓了把柄。”趙禎字字如劍讓客嵐膽顫心驚。
“微臣謝過聖上。”客嵐跪地磕頭便準備離去。
趙禎突然想到了什麼：“客愛卿？！”
客嵐被他突然喊住還以為改了心思：“聖上請講。”
趙禎那語頓片刻：“沒事兒，朕本想問問你是否知曉二十年前客氏滅門案，當年的報告中發現有一具焦屍早已認不出面目，只怕被人調了包。”
這話傳入客嵐耳中，他手攥衣衫涅出冷汗。見他如此慌張趙禎揚唇一笑：“哈哈哈，客愛卿不必在意，朕只是心血來潮。只是想著你也姓客，興許會略知一二，不必放在心上，退下吧。”
客嵐走下高臺時渾身衣衫已被汗水浸溼，這才想到趙申對他說的那句話：“少年天子，善用心術，天資聰慧，可御萬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