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宋櫟清醒，北邊探馬傳來戰報，白夜府大兵壓境，似乎知曉了段寒煙一事。雲揚當機立斷，帶領大軍奔赴北境。雲蒼騎上馬匹，命人將宋櫟放於擔架之上跟隨大軍北伐，此刻王軍是在與時間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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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馬來報，定南軍殘餘部已被白夜軍擊潰，北境已有多半落入他們之手，如今在玥鎮周圍只剩下不到五百人守備，而白夜軍手上有十萬精兵。若是讓他們抓住段寒煙，那麼王軍將再無戰鬥意義，即使宋軍趕到也無濟於事。
行軍兩天兩夜，搖搖晃晃的擔架將包著繃帶的宋櫟弄醒過來。他捂著傷口，看著王軍穿梭在山林之間，身邊伴著騎馬的雲蒼。後者見他醒了，本想說些什麼，可礙於雲蒼的性子，還是將話咽回了肚裡。
“哎喲……你這丘八！抬著就不能走慢些啊？！”宋櫟拿起葫蘆，敲著抬擔架士兵的腦袋，後者明顯礙於身份不願於他鬥嘴。
“嗤子！你可別太過分！好好躺著吧，說不得……又得惡戰一場。”雲蒼瞥了一眼望不到頭的隊伍，兩日急行軍不少隊伍被拉下，本來的二十五萬大軍，如今只有不到四萬跟上步伐。雲讓可不傻，這樣的機會他斷不會放過。
疲憊加上大規模掉隊，讓雲揚心裡沒了著落，可若是不趕在白夜府之前，那段寒煙便有危險。想到這兒，雲揚不免覺得，段寒煙的出走就是雲讓計劃的一環，為的就是給疲憊之師致命一擊，以小博大竊取勝利。
這等計謀人人都能看清，可雲讓料定雲揚必中，那是因為他手中得到一個情報。段氏答應雲揚，若是段寒煙登基繼位，便會為雲氏正名。僅是如此，那一心只為氏族，苦守雲家數十載的才子，定不會棄她不顧。
而此刻玥鎮附近的王軍防線已經被分割數塊。白夜軍本可越過直取玥鎮，可在雲讓的授意下開始圍攻被分割的殘兵們。他的目的不在玥鎮，亦不在段寒煙身上。他的目標……從數十年前開始，便只有雲揚一人。
他要向雲揚證明，只有拋棄一切才能復興雲家，向他那種一味低頭之態，只能換來別人的唾棄與踐踏。雲渺一事已經讓他對腐朽的雲家徹底絕望，如今的雲家必須連根拔起，否則再難有昔日光輝。所以一直以來循規蹈矩的雲讓，便成了他第一個需要除掉的障礙。
宋櫟的傷已無大礙，可那擬魔所造成的靈力虧空讓他四肢無力，跟著軍隊跋山涉水躺在擔架上，這顛簸還不如他騎著花生來得舒坦。可如今自己這動彈不得的身體，只怕連韁繩都無法抓牢。
“喂！二愣子，酒喝完了~”宋櫟拍了拍滴酒不剩的葫蘆，將其扔給一邊的騎馬的雲蒼，後者一把抓過扔回擔架上。
“我可不是你的小童，忍著吧！”在雲蒼看就這傢伙就是在無病呻吟，自然不願理他。
穿過山林進入北境，一掃寧靜安詳的環境，映入眼眶的是一片焚燬村莊與破敗窪地。空氣中瀰漫著死亡氣息，野狗爭相撕咬嚥氣屍體，這裡面大多都是普通百姓與定南軍士兵。進入低谷地區後雲揚心裡總沒個著落，已經派出小股騎兵前方探路，以免被白夜府打個措手不及。
被遺棄的戰場來不及打掃，一些想發死人財的百姓總會到這兒收刮點值錢物件兒。久而久之，這裡的屍體腐臭發爛沒人管，自然就引來了那些低劣的食腐妖怪。這遍地食屍鬼屍體就是例子，好在這幫妖怪同一般野獸區別不大，常人也能應付。
這般破敗景象讓宋櫟想起曾經同客嵐去幽州之事，雖說那地兒處在遼國境內。可遼人來了又走，勇敢的邊民們便築起一個個土堡生活其中，雖說名義上已非大宋疆土，但在雪雕軍的保護下，幽州漸漸成了中立地帶。
正因如此，幽州民風彪悍，思想錯綜複雜，有忠於大宋的，自然也有忠於遼國的。兩幫人鬥來鬥去，朝廷也懶得管，大規模的械鬥層出不窮，各處棄屍讓人覺得心顫。
“喂，二楞……”空氣中瀰漫的火藥味兒宋櫟警覺，低谷周圍的灌木叢中有人影竄動。
“我知道……”雲蒼騎行到雲揚身邊，後者也察覺到了周圍的動靜，下令軍隊停下佈陣，數萬大軍展開引起塵土飛揚，讓空氣中的屍臭味兒更加刺鼻。
士兵擺好孔方之陣，周圍灌木叢中的沙沙聲愈演愈烈。第一個踏出灌木叢的，是一個腰間系著定南軍特有白絲巾的中年男人。黝黑臉頰上劃過一刀傷疤，跟隨出現的是數千定南軍殘部，似乎剛剛經歷一場而戰。不少士兵甲冑帶血，見到嚴陣以待的王軍神情慌張，好似見了閻王般。
“沒……沒希望了……前有猛虎後有惡狼，這……這可怎麼辦。”
“這……這下死定了！”
士兵紛紛驚嚇過度，癱坐在地上將手中兵刃扔下。
為首將領見此情形，只得拋下手中長槍，孤身一人走向王軍軍陣。
“別過來！再過來就放箭了！”弓弩手有些緊張，雲揚讓他放下弓弩，自己騎行出去立於陣前。
“閣下若有話，說便是……切莫往再前一步。”雲揚說完，扔出一把匕首插在地上，男人見此便駐足於前。
“後……後方白夜府的軍隊……擊潰了我們。”男人說話戰戰兢兢目光躲閃，雲揚發現有些不對勁。這幫人雖說是定南軍裝束，可面孔卻更像是西境人。
“來著多少人？定南軍被圍剿一月有餘，你部為何還剩這麼多人？”雲揚如此發問，男人越發緊張。
那些站於林邊觀望的士兵也警覺地拿起武器來，男人抬起頭來瞥了馬上冷俊男子一眼，“得罪了！”說罷便從衣袖中掏出短刀衝向雲揚。
“先生！”雲鶴正準備躍馬而出時，只見雲揚跳下馬背躲過短刀，一掌打在男人臂上，震落手中刀刃。王軍士兵一擁而上抓住男人將其按倒在地。
“放開他。”
雲揚讓眾人鬆手，彎腰撿起短刀走到男人面前，將其緩緩扶起，每走一步，腰間白玉佩便發出嚶嚶清脆聲。男人抬頭，眼前這個俊美男子，眼神裡有俗世不曾見過的清冽，那比女人都白皙的臉頰竟讓他看入了迷。
將刀遞到他手上，背過身去看著站在林邊張望的士兵，“你若真要殺我，我這後背便不設防……我只想問問，你為何……要為那惡鬼效力。”
雲揚看出此人是被白夜府脅迫，至於林邊士兵……大概是白夜府假扮，否則一個飽經沙場的男人怎會如此緊張。
聽聞這話，男人將刀扔在地上跪下，“先生……都說先生是活生生的君子竹，今日一見……真如傳聞那般。惡鬼抓了我的妻兒……我這是不得已。”
就算他不說出那人的名字，雲揚也知道這等伎倆非他莫屬。轉過身來再次將他扶起，“閣下莫慌，依那人的手段，只怕，你的妻兒早就不在人世，還請……節哀。”
雲讓不會因為一絲憐憫而斷送自己的計劃，從小……便是如此。那雙手，自從殺了王二麻子，便再無洗淨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