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詔雖然陰雲密布，可遠在千里之外的汴梁卻平靜得緊。因為真火教一案線索具斷，客嵐只得等待宋櫟回來，希望能從他那裡得到些線索。
前日收到刺靈飛鴿傳書，看來兩人成功同玥山宗主交涉，客嵐就是不知道那家夥到底提了什麼樣的要求。
客嵐坐在正堂看著剛剛發回來了邊疆戰報，聶陽便同寧安走了進來。輕輕將劍放在案上，喝著桌上的茶。
“怎麼……回去過個年，師妹還有些不習慣？”聶陽問到。
兩人剛剛辦案歸來，雖說只是個凶宅鬼怪作祟的小案子，可寧安那心神不寧的樣子讓聶陽有些擔心。
“沒事兒……我只是身體有些不適，歇息幾日便好。”寧安捏了捏肩膀，將藥箱放下。
汴梁雖大，可因為禁軍和幽鬼司的存在，那些小妖小怪都不敢鬧事兒。說來奇怪，那日真火教圍攻幽鬼司，唯獨沒見到禁軍的身影。
寧安、聶陽等人本想問問客嵐，但既然作為總使的他不提，兩人也不好多嘴。畢竟這朝堂一事太過複雜，客嵐也不想師弟師妹趟這趟渾水。
近幾日汴梁相安無事，幽鬼司衙門也清淨許多。除了景袖偶爾打著辦案的幌子來找客嵐外，連客人都沒幾個。
只是姬韻這些天神色有些一樣，像是受了什麼刺激。巡街時同鬼差們也沒幾句話。
翌日輪到寧安、姬韻巡街，兩人帶著鬼差在街上晃著。百姓那異樣的眼光令人生惡，彷彿在看妖怪般。
“師姐？”
見姬韻六神無主，寧安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前者如夢初醒。
“啊？怎麼？”
“我看這幾日師姐總是心神不寧的，可是身體不適？要不要師妹幫你瞧瞧？”寧安細緻入微，這相思模樣她一眼便能看出。
“你是擔心……宋師哥吧？”
聽了寧安這句話，姬韻頓時覺得臉頰上一陣滾燙，說起話來舌頭都不利索了，“呵！我……我擔心那個酒嗤子幹嘛？”
姬韻抿了抿嘴，那酒嗤子到底有什麼好的呢？想起這人名兒，腦子裡全是回憶。可是心裡卻偏偏放不下。
“當真不是？”
“當真不是。”姬韻嘴上乾脆，目光躲閃。
“那就好……安兒倒有些擔心他。”
說到這裡，寧安悄悄瞥了一眼姬韻的神色，嘴角微微抽動，眼神楞了一下。
“畢竟……安兒從小就喜歡他。”
寧安說這話時還不忘拽著姬韻的手臂撒嬌，從小姬韻就對這招沒有任何辦法，誰讓幽鬼內都是一幫大老爺們兒，就寧安一個女孩。
“師姐知道啦，我對他……可沒興趣。”姬韻這蹩腳的謊話，連自己都騙不了，明明手心發汗，眼神黯淡。
“那師姐可一定要支援我哦？”
“嗯……一定。”姬韻心裡有些絞痛，可笑容依舊掛在臉上，看著身邊這個玄色長裙女子，心裡隱隱作痛。
巡街結束回府用過午膳，閒來無事兒的姬韻搬了張藤椅放在幽鬼司大門旁，躺其上曬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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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姐頭，您說您挑這地兒……躺大門口多不合適？”
姬韻剛眯上眼，一位站崗的鬼差便走到她的椅邊。前者緩緩睜眼，用手遮住陽光瞥了一眼這個不懂事兒的傢伙。
“小子，新來的吧？你可知道幽鬼司的司監是誰？”姬韻說完便擺了擺手讓他走開。這幾日不知怎地全身痠疼，擾得她寢食難安。
“大姐頭……您既是司監，就更應該注意分寸不是？你讓我等……”見這新來的小子不開竅，姬韻也有些煩了。
“我說你這小子！你知不知道這司裡誰說了算？！”
姬韻瞪了他一眼，那寒意逼人的眼神讓他顫抖起來，像是被貓抓住的老鼠。
“司裡……司裡說了算的……不是司長趙大人麼？”
能說出此話，姬韻便知道這人腦子不開竅。無奈的站起身來，搬起藤椅進了小院。
“呵呵，你真是塊木頭。對了小子，你叫什麼名字？”在這司裡敢同她頂嘴的人少之又少，眼前這個愣頭青讓她有了興趣。
“武邑……小人叫武邑，汴梁生人。從小就仰慕那些驅鬼之人，武邑的母親就是被妖物所害……所以這才來幽鬼司。”
武邑說了這麼一堆，姬韻才懶得聽。
“行了，從今日起你就是副長了，好好幹。”姬韻又躺在了院裡。
剛剛的話讓武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珠住看著躺在椅上享受陽光的姬韻。
“大……大姐頭你說真的？”剛閤眼，武邑的非要又飛來了。
“我說的話能有假？還有……你能閉嘴嗎？！”姬韻的呵斥讓這傢伙不知所措。
姬韻白了他一眼，嘆了嘆氣，“你現在不應該去內堂領新腰牌和制服？”
聽了姬韻的話，武邑這才緩過神來跑向內堂。見他這般冒失模樣，姬韻也不知道自己的決定對錯與否。
本來鬼使皆有自己的隊伍，可因為前日真火圍攻幽鬼司，人員盡數身亡，一時間客嵐等人還未記起。這幾日閒來無事，也好重新將隊伍組建起來。
春日裡的暖陽照在身上，讓姬韻這疲乏的身體舒服許多。城外的桃花也開了，待南詔二人回來，眾人也好出去賞賞。
然而愜意的汴梁同戰亂苗疆比起來，天壤之別。
德光寺內，明慧敲著木魚，肚子咕咕叫著，畢竟最近戰事越發慘烈，糧食也不好獲取。不知是何原因，近日白夜府的軍隊，就像是換了個人指揮似的猛攻王軍。後者漸漸敗退下來，原先屬於定南軍的土地，已有多半被白夜府收入囊中。
聽聞戰火已經燒到了玥鎮附近，不知道這塊玥山下的土地最終會花落誰家。
“徒兒……”住持從佛像後面走出來，拿著一個木缽準備出去化緣。
“師父……化緣一事您讓我和師兄前去便是，您身體不好，還是歇著吧。”
明慧放下木魚，將主持手中的木缽拿過。雖說士兵極少侵擾佛門淨地，可如今戰事吃緊，糧食變成了當務之急。
近幾日能夠在玥鎮中得到的食物越來越少，明慧只得趁著夜色同明見一起越過前線，去樹林裡菜些蘑菇野菜充飢。明見還被白夜軍當做細作射殺了。想到這兒，明慧心裡隱隱作痛。
“為師老了……派不上什麼用場，你還是讓我去吧。”
住持拿過明慧手中木缽，那瘦如枯葉的手掌讓明慧有些不忍，若非自己當年被住持撿回來，只怕早就喂了玥山上的豺狼。
正說到這兒，門外忽然傳來馬蹄聲，精壯有力不像是農家馬匹。甲冑叮噹作響聲讓明慧頭皮發麻，透過門窗望去，一個面色兇惡的軍官下馬，身後跟著三個穿著白夜府軍服的士兵。
“人呢！死光啦！”那軍官喝了一口酒囊裡的酒，然後啐在地上，見四周無人怕有埋伏，士兵拔出腰間短刀握在手裡。
“再不出來老子燒房啦！”聽聞軍官此話，明慧讓住持藏在佛像身後，自己推門走了出去。
軍官見正殿出來個小和尚，乾笑一聲，瞥了一眼身邊的士兵。後者走到明慧身邊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疼痛讓明慧跪在了地上。
“喂，小和尚！想要糧食嗎？！”軍官走到跪在地上的明慧面前，用刀尖抬著他的下巴緩緩升高。
“我問你……想要糧食嗎？！想要就到我白夜軍中來！如何？”軍官話罷，明慧松了口氣。
原來不過是個徵兵官，看來白夜府缺兵已經缺到連僧人都不放過的地步。
“怎麼？你是啞巴麼？老子問你話呢！”
見明慧沒有反應，軍官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臉上，前者口中嘔血。
“別打他！別打他！”住持見明慧捱打，再也藏不住了，快步走出來，一個踉蹌竟摔倒在地上。
“哦？這還有個老和尚？抓去做伙伕也不錯！”
聽聞軍官此話，明慧大驚，跪上前來抱住軍官的大腿。
“別碰我的師父！我跟你走……你放過我師父！他老了，禁不起這般折騰。”
見此情形軍官冷笑一聲，輕輕用手掰開明慧緊貼的腦袋，然後一腳將他踹倒在地。
“呵呵，行！明日你給我去城外三里屯報到，不得有誤！”
“否則……”軍官指了指寺廟的房屋，又瞥了一眼住持。
“我燒了這間破廟，再殺了這老和尚。走！”
軍官越上馬背，同士兵準備離開。定神片刻似乎想到什麼，從馬上掛著的行囊裡抽出兩個白麵炊餅扔在地上。
“呵呵，可別說當兵不發餉，哈哈哈哈！”
伴著軍官的狂笑聲遠去，明慧緩緩起身，走上前去撿起炊餅用僧衣擦了擦。然後走到跟前拉起住持。
“徒兒……你怎麼能答應那種惡人。”住持搖頭嘆氣。
“師父沒事兒便好，您瞧……這不還有糧食麼。”明慧將炊餅遞給住持，後者看著炊餅老淚縱橫。
“佛祖啊……你倒是睜眼看看這殺人的世道！”住持仰天哀嚎，這世道哪裡還有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