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地下世界（上）
傍晚，完成了護衛隊今天的任務後，子約向家中趕去。
順子那個表姐早就在前幾天離開了，一切也都回到正軌。
自從宴會那晚後，兩人就再也沒說過話，畢竟本來的身份差距就有點大，那次能聊上一會，簡直是意外中的意外。
不過子約曾看見她和方威一起，在遠處對綠兒指指點點，似乎在商量著什麼。然後方威就以安全為由，讓子約兄妹二人把家搬到護衛隊總部附近。
在護衛隊總部旁邊安全性是沒得說，不過搬家也是挺麻煩的。
這不，子約剛一進門，就被灰塵刺激得打了兩個大大的噴嚏。
綠兒頭戴包巾，正在新家打掃衛生。
看見子約後，綠兒動作快速的從水盆裡沾了點水，白皙稚嫩的手掌捂住子約的口鼻，並把他往門外推去。
“你進來也先敲下門啊。”頭戴口罩的綠兒神色不滿的看著子約。
子約由於口鼻被捂住，只能透過眼神來傳遞意思，他眨了眨眼，一股笑意在他眼角邊盪漾開來。
他就喜歡看她這幅裝小大人的樣子。
見子約不咳了，綠兒鬆開了手，她遞了個口罩給子約：“吶，進門戴這個，幫我搞衛生吧，天天杵在外面不回來。”
子約接過口罩，手在綠兒佈滿灰塵的腦門上一抹，抹去灰塵，露出底下原本白皙的皮膚。
“你幹嘛？”綠兒捂著額頭問。
子約一笑，戴上口罩，進門幫綠兒搞起了衛生。
兩個人幹活就是快。
男女……咳，兄妹搭配，幹活不累。
子約和綠兒兩個人很快就打掃完了屋子，夜幕籠罩，一頓簡單但又不失美味的晚飯後，就進入了每天的講故事環節。
“要說那醜小鴨啊，變成了王子的寵物後，天天被灰姑娘虐待，她感覺很不開心，就每天望著天空，想著飛啊飛啊，我一定要飛出去。”
“後來怎麼樣了？”綠兒急切的問，只有這個時候她才像個小女孩一點。
“後來醜小鴨就變成天鵝了，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她展開雙翅，跨越平原和大海，逃離了王宮。”
“大海是什麼啊？”綠兒好奇的問。
子約語塞，這個故事是他小時候從媽媽那裡聽來的，記得並不詳細。
他努力的搜刮自己肚子裡貧瘠的存貨，終於想起為數不多的一點東西：“大海啊，是水吧，很多很多水匯聚在一起，就成了大海。”
“像個裝著水的大碗一樣？”
“大概……是吧。”子約不確定道，反正他想象不出那種情形。
“好想看到啊，我們能有看到大海的一天嗎？”綠兒已經雙眼放光了，女孩子對奇異瑰麗的東西總是特別沒有抵抗力一點。
“一定會的！”子約肯定的點了點頭。
又講了幾個故事。
“白雪公主吃了毒蘋果後，不但沒有死，反而功力大增，和七個小矮人拼了個旗鼓相當……”
講到一半，身邊已沒了聲息，子約扭頭看去，發現綠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靠在他肩膀上睡著了。
他笑笑，掀開被子想起身下床。
綠兒卻蠻橫的反手抱住了他，頭埋在他胳肢窩那裡，頭髮披散，只露出半張沉靜而安寧的睡臉。
他無奈，只能動作輕微的鑽進了被窩，做他妹妹的活抱枕。
每次都是這樣，因為這個，他十天裡反而有九天不是回自己房間睡的。
耳旁傳來妹妹勻稱的呼吸聲，子約一手平攤，一手
枕在腦後，仰頭向天。
綠兒房間的屋頂被開了一個大洞，沒有鋪設土石，只蓋了一層輕柔的白色網紗。
這是子約有意為之的，燭油在鎮子裡是很重要的物資，晚上想要照明的話，一般只能靠月光和星光。
微紀元的星星很漂亮，很多，不像宏紀元，只有零零散散十幾顆，有時候天氣不好的話，只能看到一個灰濛濛的月亮孤單掛在天上。
細碎的星光透過紗眼漏照下來，給這個房間添了一絲綺麗的色彩，子約看著細小的灰塵在星光裡洶湧翻騰，不久也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綠兒已經準備好早餐了，兩人一邊聊天一邊吃早飯，感覺才沒聊兩句，早飯就吃完了。
護衛隊的任務一般是隔一天一次，所以今天子約不用出去，只需要呆在家裡就好了。
吃完早飯後，綠兒搬了一張椅子縫補子約破舊的衣服，子約則盤膝坐在地上，右手微微抬起，不斷動作，指尖像跳躍的精靈，劃過一道道美妙的弧度。
關於機甲的模擬練習，他可是一天都沒停過。
“你這洞破的位置也太奇怪了。”綠兒突然嘟囔出聲。
子約抬眼望去，只見綠兒白皙的手正捏著自己的長褲，而在長褲的褲襠位置，赫然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洞。
哪怕沉穩如子約，突然被妹妹這樣說，臉上也不禁有些尷尬：“那是被巨螳螂扎的。”
“扎的位置也太古怪了些。”綠兒嘟囔著，雙手拿了針線，開始縫補。
子約看到綠兒穿針引線的樣子，微微一笑，低下頭去。
遭遇巨螳螂的那次著實兇險，如果它扎的位置再偏三分，自己或許就做不成男人了。
綠兒並不瞭解自己在外面遭遇了多大危險，城牆外的世界，也著實不太安穩。
不過這些，又何必對她說呢，對吧？
屋子裡再度安靜下來，一時間只聽到綠兒的針刺破布料，以及子約的手指划動空氣的聲音。
時間就在這種靜謐的氛圍中，悄悄流逝了。
臨近中午，綠兒正要去準備午飯，海城突然找過來了。
“你怎麼……嗯？”子約疑惑道。
海城一揮手打斷了子約的話：“有緊急任務！”
“那我馬上就走。”子約向站起身，手足無措的綠兒擺了擺手，示意不用煮自己的那一份飯了。
“走吧。”子約來到海城身邊，示意快點出發。
海城看看子約，又看看綠兒：“我認為你還是好好和你妹妹道個別吧，這次任務時間有點長。”
“有多長？”子約皺了皺眉。
“半個月……樂觀估計。”
…………
寬闊的大地上，正有一行人急速穿行著。
子約、海城以及吳瑩玉冰等一行六個人，正在草叢中不斷穿行。
子約臉色凝重，從海城嘴裡說出半個月的時候，子約是真正驚了，此前還從來沒有隔夜的任務，一般都是在一天內就完成，早上出發，下午或者傍晚回來。
任務時間延長，就意味著要在城牆外的世界過夜。在牆外過夜？光是想想子約都覺得有些恐怖。
不知道綠兒能不能照顧好自己，子約有些擔憂的想，雖然離去之前已經好好叮囑過了，但子約還是擔心。
“呦呦，想妹妹了吧，這才幾分鐘啊，我們的子約哥哥。”順子看到子約臉上的擔憂表情，打趣道。
“滾一邊去。”子約斜睨了一眼。
“有什麼好得意的，死妹控！”順子把手放在臉上，對子約做了一個鬼臉，噗噗的噴口水。
“隨你怎麼說。”子約聳了聳肩，表示無所謂。
他知道，順子說這些也只是為了緩解緊張的情緒，順子緊張的時候，總喜歡說些垃圾話。
從出發到現在，海城只說了兩三句話，連任務都沒有好好的介紹過就上路了，一臉的凝重，任誰看到都會不由自主的緊張。
感到隊伍裡沉悶嚴肅的氣氛，子約總感覺這次任務不會太順利，前路多舛。
“你說，我們這次會不會去叢林啊？”順子靠近子約，偷偷捅了他的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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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已經執行了一個多月的任務，從新人慢慢向老隊員過渡，但子約幾人依舊沒有進入叢林過。
“可能吧。”子約思索了一下道。
子約此時並沒有想到，他們這次要去的並不是叢林，而是一個比叢林還宏大複雜百倍的地方。
又趕了幾十分鍾路，一直來到一座山前才停下。
這是一座極為怪異的山，並不是一整塊的，而是像無數巨大的岩石堆積起來的，層疊而上，最底下的岩石呈深褐色，隨後顏色一路向上一路變淺，到了頂端，由於風化變成黃色，岩石也變成了砂石。
這座山並不大，對於子約等人來說是山，對於宏紀元的人來說，可能就是一個比較大的碎石堆罷了。
海城停在山前，輕車熟路的繞到山的側面，然後在一塊岩石前停下了腳步。
“來，幫把手，幫我把這塊石頭推開。”海城招呼道。
“這……不要緊嗎？”這塊岩石有一小半凹陷在碎石山裡，子約怕把它推開，上面的岩石就會一股腦的全砸下來。
“不要緊的。”海城顯得信心滿滿，似乎以前有過多次實驗。
海城這樣說了，子約和順子也只有對視一眼，和風影一齊上前幫海城把這塊岩石推開。
岩石很重，非常重，四個人拼盡全力，也只能把岩石推開一條縫。
站在縫前，可以感受到裡面有陣陣陰風倒灌出來。
奇怪，怎麼會有風，裡面不也是岩石嗎？
海城把手伸進縫裡摸索，似乎按了什麼，只聽隆隆一聲，四個人久推不動的岩石往一邊移去。
子約稍微被嚇了一跳，這是機關？
對於機關，子約只是聽說過，從來沒有真正見過。
雖然沒有見過其他的機關，但對這個機關的嚴密性子約是有感受的。
首先需要至少三人把沉重的岩石推開一條縫，如果只有一個人的話，是無論如何也打不開這個機關的，然後還需要知道開關的確切位置，畢竟開關設在裡面，是所有人都不會想到的心理盲點，比設在外面難找多了。
那麼問題來了，裡面究竟藏了什麼，需要這麼嚴密的機關防護？
岩石移開後，露出裡面一條漆黑的隧道，黑黝黝的看不到底，藉著略微照射進洞的陽光可以看到，隧道是蜿蜒而下的。
“好了，我們下去吧。”海城從揹包裡拿出一支焦油火把，看來是作了充足準備的。
等所有人都進去後，海城回身重新按了開關，外面的岩石又隆隆的移動，封住了洞口，也遮住了最後一絲光線。
眾人一下子都感覺到了氣悶，似乎這次之後就再也看不到陽光似的。
狹窄逼仄的洞穴，未知的前路，這些都讓人感覺不舒服。
海城手舉火把一馬當先的走在最前面，後面跟著子約五人。
火把並不太暗，但在周圍大片大片的黑暗侵蝕下，又顯得太勢單力薄了些。
火把的光芒和珍貴的手電筒不同，是發散性的，把子約六人的影子以各個角度投射在隧道巖壁上，顯得鬼影重重。
在通道中走，似乎受到周圍黑暗的影響，眾人都沉默下來，甚至連往常最會說話的順子，此時也只是走而已。
越走子約越是心驚，腳下隧道雖然七歪八扭，一會往上，一會往下，但總體來說還是往下的，就這麼一會功夫，他們已經深入到了地下五六米處。
“還沒到嗎？”雖然只走了一會，但順子已經受不了這種氛圍，開口道。
“很快，就在前面。”海城輕描淡寫的道。
不知道是不是已經下降的足夠深了，接下來的一段路都很平緩。
海城突然停下了腳步。
“唔，怎麼回事？”子約一個不察，鼻子撞到前方海城的背上，不禁一陣痠痛。
海城沒有回答，只是無聲的指了指前方。
子約順著海城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在離海城十步開外，隧道已經沒有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如果還傻乎乎的走過去，估計就會摔成一朵好看的血紅的梅花。
海城走到隧道邊緣，竟從某個秘密的地方摸出一截繩梯，放了下去。
“這……長度夠麼？”子約感覺這繩梯不是太長。
“小天，你看。”順子突然走過來，指著隧道口外面的穹頂道。
子約只是瞄了一眼，就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在隧道口外的空間大得不可思議，而在其上方，有著密密麻麻的光點，散發出青綠色的光。
藉著這些光，子約看清外面不是什麼深淵，是一個鍾乳巖洞，而他們這條隧道，應該就開在巖洞的巖壁上。
這些青綠色光點巖洞周圍最少，越到中間越密集，到了中央已經連成一片一片的光毯，甚至連尖銳的鐘乳石上都覆蓋滿了，就好像冬日午後屋簷下的晶瑩冰柱一樣，看上去美麗而又夢幻。
“那是熒光苔。”海城掃了一眼，隨意道。
“好了，我先下去，這繩梯一次性承載不了太多人，等我到底後會搖晃它三次，你們看到了再下來。”
海城說著，身形已經矯健的順著繩梯往下爬。
“好美啊。”玉冰突然走到子約身邊，眼睛盯著穹頂，驚歎出聲。
“的確。”子約點點頭，那點綴著無數青綠色光點的穹頂，簡直就好像另一個星空一樣。
繩梯開始抖動起來，看來是海城他到底了。
“那我去了。”子約向眾人打了一個招呼，準備做第二個下去的人。
繩梯微微有些不穩，巖壁也有些溼滑，但對子約來說不是什麼大問題，沒過一會就到底了。
海城正在下面微笑等著他，子約跳下繩梯，伸手以固定頻率快速的連抖了繩梯三下。
大約十分鐘後，一行六人都安全站在了鐘乳石洞的土地上，海城領著眾人開始往洞窟中央行進。
洞窟土地上很不平整，到處散落著碎石子，還有一些半人長的，帶著毛刺的，不知道什麼蟲類動物的節肢，以及一些分不清什麼動物的白骨。
“大家小心，周圍很可能會有異獸襲擊。”海城低聲道。
子約聞言向周圍幽暗深邃望了一眼，感覺有些寒冷，把手中長刀握得更緊了些。
鐘乳石洞並不太大，才走了十幾分鍾，子約等人就已經接近了中央地界。
“咦？”轉過一塊巨大的岩石後，順子驚咦出聲，子約也看到洞窟中央似乎有些不得了的東西，影影幢幢的。
稍微近了一些，子約才看到洞窟中央究竟是什麼。
那赫然是一座城鎮！
在洞頂熒光苔發出的光芒下，可以看到城鎮裡有人影走動，而且一些聲音也隱隱約約傳了過來。
地下竟然有城鎮？
開什麼玩笑！子約著實有些驚了，他活了十七年，第一次聽說這種事，而且這座地下城鎮離鎮子這麼近，可能就在鎮子底下，他之前也是一點都不知道。
海城指著前方那座城鎮，打了一個響指，臉上露出莫測的笑容：“歡迎來到……地下世界！”